弘历的怒火如同这干燥的天气一样,愈演愈烈。而近日来发生的几件事情更是让他的不满达到了顶点。
首先,是常雩祝版上字迹模糊的问题。弘历对于祭祀的每一个细节都要求尽善尽美,他认为这是对祖先和上天的尊重。当他发现祝版上的字迹不够工整,甚至有的笔画模糊不清时,不满立刻显现在脸上。
第二件事,是在他离开天坛斋宫前往圜丘行礼时发生的。在具服台更衣时,弘历发现更衣幄次所设的坐褥并不整齐,这在他看来是对仪式的不尊重。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第三件事,是在弘历行礼时发现的。他看到坛内悬挂的天灯只有两盏,而不是典制上的三盏。这在他看来是对祭祀规矩的严重违反。他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太和殿。
弘历猛地一拍龙椅的扶手,声音洪亮如雷:“朕为了百姓,为了江山社稷,不惜屈尊舞蹈祈雨,而你们这些官员,却敷衍塞责,导致天怒人怨,不下雨全是你们的过错!”
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大殿,最终定格在几位官员身上:“工部尚书罗源汉、侍郎诺穆亲,兼管太常寺事务礼部尚书德保、侍郎德明,你们几个,都给朕滚出来!”
几位官员闻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战战兢兢地出列,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弘历更加严厉:“你们负责的祝版字迹模糊,更衣幄次坐褥不整,天灯数量不足,这些疏忽大意,简直是对上天的大不敬!朕今日就要给你们一个教训!”
他站起身,威严无比:“你们几个,都革去顶戴花翎,革职,从宽留任,十年无过,方准开复!”
此言一出,大殿内一片寂静,所有官员都感到了皇帝的决绝和愤怒。而被点名的官员们,更是面如死灰,他们知道,自己的仕途已经到了尽头。
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人们议论纷纷:“皇上为了祈雨,连老莱娱亲的招式都用上了,大雨滂沱,但近来有些官员敷衍,得罪了上天,才会不下雨。”
圣谕:“即日起,各衙门推举求雨灵验之士,分三等雨神,凡上榜者,推举的官员升迁兼赏赐。”
京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王贞仪骑着骏马缓缓进入城门。
就在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一个穿着丝绸长袍的中年男子突然拦住了她的去路。男子身后跟着几个衣着华丽的打手。
中年男子见王贞仪停下马来,便躬身行礼,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王姑娘,我家老爷有请。”
王贞仪微微挑眉,她的目光在中年男子和那些打手身上扫过,嘴角勾起玩味的微笑:“哦?你家老爷是谁?为何要请我?”
中年男子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但眼神中闪过一丝自傲:“王姑娘,我家老爷的身份您到了自然就知道了。他特意嘱咐我在此等候,务必要请到您。”
王贞仪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随你去一趟,看看你家老爷究竟有何贵干。”
中年男子见王贞仪答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连忙示意身后的打手让开道路:“王姑娘,请。”
王贞仪点了点头,轻轻夹了夹马腹,骏马便缓缓跟随着中年男子和打手们前行。
街道两旁的行人好像都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身份,见此情景,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低声议论着这位女侠般的人物和那些衣着华丽的人之间的关系。
中年男子领着王贞仪穿过几条街道,最终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府邸前。
王贞仪见门楣上没写是谁的府邸,又见家门口的石狮子头上有十三道璎珞。
这石狮子俗称“十三太保”。
根据规定,这府邸的主人官居一品。
中年男子在门前停下脚步,转身对王贞仪说:“王姑娘,我们到了,请下马。”
王贞仪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交给一名打手,然后跟着中年男子走进了府邸。
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王贞仪随着中年男子进入了一个宽敞的庭院。古木参天,绿荫如盖,阳光透过缝隙斑驳地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
院落深处,一池碧水,荷花点缀其间,蜻蜓点水,偶有鱼儿跃出水面,激起层层涟漪。池边几块奇石错落有致,仿佛天工开物,自然成趣。
石旁一丛丛修竹挺拔,随风轻摇,发出沙沙的响声,伴着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更显宁静。
角落里有一座小巧的亭台,亭中摆放着石桌石凳。亭台四周,花木扶疏,花香四溢,蜜蜂在花间忙碌,蝴蝶翩翩起舞。
亭子古朴典雅,四角飞檐,檐下挂着风铃,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悦耳的铃声。
在亭子中间有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正坐在石桌旁,他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深色的腰带,显得既庄重又不失儒雅。
他的面容俊朗,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正聚精会神地阅读着手中的书卷。
王贞仪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她的目光被这位中年男子的风采所吸引。中年男子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到来,依旧沉浸在书的世界里,偶尔轻轻翻动书页,动作优雅而从容。
中年男子的面前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茶香袅袅。他的手指修长,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的边缘,仿佛在感受着文字的温度。阳光透过亭子的檐角,洒在他的身上,为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王贞仪微微一笑,她对这位中年男子产生了一丝好奇。她轻声问身边的中年男子:“那位在亭子里看书的是谁?”
领路的中年男子微微躬身,恭敬地回答:“那是我家老爷,他喜欢在此处读书品茶。”
他说罢,又是恭敬地一躬,匆匆离去。
“雨后晚凉多,衫葛含风细。小摘庭前茉莉花,弱缕穿连蒂。团扇叶芭蕉,闲坐荷花砌。剥取池荷带湿看,莲子生还未。”那俊美的男子抑扬顿挫地念。
这正是王贞仪的诗。
王贞仪看他如痴如醉的样子,脸颊不禁羞红了。
“妙啊,妙啊,真是妙极啊……”那俊美的男子一阵赞美后,突然感叹:“诗才真是直追易安居士啊,似这等巾帼,真是令我羡煞。”
王贞仪站在亭子外,笑着说:“明知道我来了,却佯装不知,装作背后夸人,当真是虚伪。”
那俊美男子原本背对着王贞仪,听到这话,笑盈盈地转过身,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说道:“实则是不好意思当面夸,只好这样。鄙人姓和,这是他的别院。”
王贞仪听到“和”字,顿时心中涌起一股厌恶,“原来是和珅和大人,早知道如此,就也佯装不知,狠狠地骂一通。”
和珅似乎并不在意王贞仪的冷嘲热讽,反而哈哈大笑,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许久不见德卿这样的妙人了。若你愿意,和某就转过身去,忘记你身在此处。”
王贞仪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木已成舟,本姑娘已经没兴趣了。”
和珅眼神中带着几分赞赏,“德卿是千年来女子第一人,琴棋书画,诗赋杏林圣手,学贯中西,武艺超群,骑射了得,恐怕盘古开天地以来,胜过你的男人都屈指可数。”
王贞仪听到这样的夸赞,并没有露出得意之色,反而更加警惕,她冷冷地回应:“和大人过誉了,我不过是个普通女子,不敢当此盛赞。”
和珅微微一笑,目光深邃,似乎能看穿王贞仪的内心,“德卿何必谦虚,你的才华和勇气,连我都要敬佩几分。”
王贞仪眉头微皱,她对和珅的奉承并不买账,反而直接问:“和大人今日找我来,究竟有何贵干?”
和珅不急着回答,继续赏析诗词:“日长深院垂帘幕。夕阳芳草愁心搁。才换夹衣裳。轻红杏子衫。匆匆春去候。人病偏消瘦。不敢敛双蛾。含颦对镜多。”
王贞仪面带决然,拱手对和珅说:“若无他事,就此告辞。”
和珅突然提高了音量:“王者辅凭借贵人赏识才得以步入仕途,可惜终究不是做官的料,数次被贬,最后流放,客死他乡。”
王贞仪听到这话,脸色一沉,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怒火,厉声问:“和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和珅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官场也不是德卿这样的才女搅混水的地方,做对的事才能得善终,因果如影随形,智慧的人都很慎重。”
王贞仪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本姑娘对官场没有兴趣,我来京城,是为了封雨神。”
和珅淡然地说:“凡是涉及利益的就是官场。”
王贞仪背对着和珅,声音坚定而豪迈,回荡在庭院之中:“管它是官场还是狗场,只要是我王贞仪能管的,我就要管。”
话语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身姿挺拔,仿佛一株不屈的松柏。
和珅看着王贞仪的背影,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叹息一声,“这是当今圣上布的一盘棋,和某是怜惜你这样的女子才好言相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