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大理古城。
在城中老街的转角处,有一家糖水铺,名叫“糖草记”。
店面不大,由于融合了中草药,处处彰显着别样的气质:木质的中药柜沿墙而立,一个个小抽屉整齐排列,每个抽屉上都贴着草药标签;靠窗位置摆着几张红木圆桌,桌上的透明塑胶布下放着几张菜单。
店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与甜糯的糖水气息交织在一起,让人一进门就感觉特别舒服。
老板秉承“药食同源”的理念,将传统药材巧妙地融入各式糖水甜品中,美味又养生,非常适合当代“一边作死,一边自救”,享受朋克养生的年轻人。
罗罗是店里的一个打杂小工,一个地道的广东人。虽说是打杂的,但他做事麻利,机灵活络,深得老板信任。待客更是热情有加,常客们都喜欢跟这个机灵活泼的小伙子闲聊两句。
有一天,罗罗提议道:“不如咱们把云南的中草药和广东糖水结合起来?现在游客这么多,养生又这么火,肯定受欢迎。”
老板和老板娘起初还将信将疑。但耐不住罗罗的热情,让他试着做了几样。
谁知道这一试就成了店里的招牌:玫瑰银耳羹里加了云南高原的红玫瑰,清甜中带着淡淡花香;龟苓膏用了丽江特有的龟甲草,滋补效果特别好;就连最普通的姜撞奶,也因为加了几味云南温补药材,变得格外香浓。
如今的“糖草记”,已经成了老街最受欢迎的店铺之一。游客们不仅冲着独特的养生糖水来,还会买些药材回去自己调制。罗罗也从当初的打杂小工,成了店里不可或缺的骨干。
“这个是我们家的招牌玫瑰银耳羹,用的是纳西族老阿姨每天清早从玉龙雪山脚下采的玫瑰,清甜不腻。”
罗罗笑眯眯地端着托盘,熟练地把三碗糖水摆在木桌上,“还有这个龟苓膏,是美容养颜的呢。”
扎着丸子头的女生一边拍照一边感叹,“糖水的香味配着古城的风,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
“那是当然,”罗罗自豪地介绍,“我们糖草记可是丽江古城的老字号。我来这儿打工这些年,跟着老板学了不少养生秘方。”
“比如看这位美女小姐姐,应该是经常熬夜工作,走的时候可以带点我们店里的野生桂圆,可是玉龙雪山附近采的呢......”
“你怎么知道我经常熬夜的?”染着棕色长发的女生惊讶地抬头,说着赶紧从包里掏出化妆镜照了照,又拿出粉饼拍了拍。
“这还不简单?”罗罗笑着用带着粤式口音的普通话说,“我们广东人最懂养生啦,一看你黑眼圈的颜色就知道......"
“小罗!”老板娘的声音突然从柜台那边传来,“过来一下,有事找你。”
罗罗连忙对几位女生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老板娘叫我,你们慢慢喝,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
“去吧去吧,”丸子头女生挥挥手,“一会可能要麻烦你帮我们拍几张照片啊。”
“一定一定。”罗罗三步并作两步蹦到柜台前。
老板娘阿贵香,五十出头,精明能干,这两年身子骨不如从前了,脸上也有了倦态。
古城的游客来来往往,来店里的很多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阿贵香深知做生意要懂得与时俱进,作为老板娘,她得撑起这个门面,让顾客一进门就感受到这里既有传统韵味,又不失时尚气息。
所以卷了发,抹了红唇,也做了blingbling的美甲,腕上缠着一串玉龙雪山特有的雪莲珠,那是她最爱的饰品,据说有安神静气的功效。
阿贵香看着罗罗还带着笑意的脸,忍不住摇头:“你啊,少跟客人打情骂俏,悠着点。”
“香姨,我哪有啊,”罗罗笑嘻嘻的,手里还不停地摆弄着刚收到的碗筷,“我这不是在给店里拉客源嘛。刚刚那几位小姐姐都说要带朋友来呢。”
阿贵香瞪了他一眼,放软声音:“行了,你这两天找人把后院那间空房子收拾一下......”
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椅子挪动声打断了她。
靠门那边的桌子旁一个时髦的年轻女孩正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手里捏着一根头发丝,服务员晓乐立在桌边,手足无措地道着歉。
“老板呢?”女人提高了嗓门,环顾四周,“叫你们老板过来。你们这店看着倒是挺体面的,碗里竟然有头发。”
她扬了扬手里用餐巾纸包着的头发,“这么多客人都看着呢,怎么交代?”
食客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有人停下了汤匙,有人窃窃私语。
罗罗见状,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筷快步走过去,“这位小姐,实在抱歉。”
他略弯腰看了看那根头发,“确实是我们工作疏忽了,这顿糖水我给您免单,再送您一份招牌桃胶雪燕。”
“免单?”女人冷笑一声,“一份糖水就想打发我?你们知不知道这得多不卫生?我都喝一半了才发现......”
“您说得对,是我们的问题。”罗罗语气诚恳,“要不这样,今天您和朋友在这的所有消费我都免了,外带再给您几张免费券,您看行吗?”
女人还想说什么,她对面的闺蜜拉了拉她的衣袖:“算了小芸,人家态度这么好......”
“态度好就行了?”女人甩开闺蜜的手,“这家店我经常来,今天这事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可得好好发个朋友圈。”
她晃了晃手机,“你们也知道现在网上这些东西传得多快。”
罗罗脸上的笑容不减:“这位小姐说得对,我们确实该给您个交代。这样,我让您参观一下我们的后厨,看看我们平时是怎么准备食材的。要是您觉得还有什么问题,再给您补偿,您看怎么样?”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罗罗会这么说。她迟疑片刻:“真让看?”
“当然,你拿手机拍下来也可以。”罗罗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这儿虽然是小店,卫生这块儿一直很讲究。不然也开不了这么多年,您说是不?”
其他客人纷纷点头。
有个老顾客还说:“我来这儿两年了,确实没出过问题,可能就是小姑娘端碗的时候掉了根头发,那谁还不掉几根头发呢。”
女人的气焰弱了下来。
她看看周围的人,又看看一脸真诚的罗罗,最后悻悻地坐回椅子上:“算了,你们态度还行,这次就这样吧。”
“那怎么行,”罗罗笑着说,“这是我们的错,说好的补偿一定要兑现。晓乐,去给这两位小姐上咱们新研发的玫瑰芋圆露,再准备两份打包的杨枝甘露。”
**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胡千隐趁势穿过大堂,溜到后院,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院里洗衣服,旁边椅子上坐了个男人,是和老三,正在摆弄桌上的灵芝模具。
她清了清嗓子:“阿姨,店里面出状况了,你赶紧过去看一下吧。”
张秀云闻言抬头,这个女孩她前几天在大堂见过,好像还不止一次,应该是店里的常客。
她一双湿手在围裙上擦拭:“店里出事了?”
胡千隐用力点点头:“是啊,有个刁蛮的女人在店里闹事呢,桌椅都劈里啪啦的,那个服务员小姑娘都快哭了。”
服务员小姑娘?那不就是她女儿晓乐吗?她娘俩是从农村来的,哪经得起城里的刁蛮姑娘欺负。
张秀云应了一声,赶忙跑了出去。
胡千隐蹲到和老三面前,从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的几颗蘑菇给他看,她可没钱买灵芝。
和老三先是呆了几秒,然后一把抢了过来,干枯的手指不停摩挲着蘑菇的纹路,看了会,又拿起桌上的模具对比。
胡千隐环视院子,屋檐下有个摄像头,她得想办法让这老头自己出去找她。
可这老头又傻又疯,她正一筹莫展,和老三突然转头看她:“活的,这是活的。”
他一开口,声音沙哑,嘴里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胡千隐擦了擦鼻子,心想这保姆都不给他刷牙的吗?
她故作轻松的语气:“对,我这个是活的,你这个是死的,是假的。”
和老三浑浊的眼睛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转头看着周围,胡千隐也跟着他的目光看。
他的目光飘向院子的角落,那里有一道被铲除过的痕迹。
忽然死死抓住胡千隐的手腕:“树,树呢?”
树?
胡千隐心头一跳,她这才注意到,眼前的院子竟然出奇的空旷——没有一棵树,没有一株花草,连最常见的盆栽都没有。
云南以“植物王国”闻名,在这个家家户户都装点着花团锦簇的古城里,和老三的院子却光秃秃的,像是刻意清理过一般。
“什么树?”胡千隐看似无意地凑近了些,“你要找什么树?”
和老三又开始神智恍惚,手上的力道却没松。
院子和店面交接的地方传来脚步声,胡千隐赶紧抽回手,压低声音:“今天晚上,就是天黑之后,你偷偷溜出大门,去街上找我,不要让人发现,我带你去找树好不好?”
“找到树,说不定你的病就好了。”
阿贵香和张秀云走进院子,胡千隐当作没事发生一样,跟人打招呼:“事情解决了吗?我给了老板几颗蘑菇玩,放心,是家里最常见的可以炒菜的那种。”
阿贵香看了眼和老三手里的蘑菇,微笑着点点头:“没什么事,后厨工作不仔细。谢谢你照看他,一般的小姑娘见了他恨不得捂着鼻子赶紧跑呢。”
胡千隐客套了几句,特意从院子的大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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