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薛副使何出此言？”楚琇问。
薛梅说:“难道不是么？从盛京到清州路上，明眼人都看着呢，崔少将军对楚小姐你颇为上心，这让我想到当初盛京中的谣言，居然说崔家看不上楚小姐。”
她说话时目光灵动，虽年长于楚琇一岁，看上去却天真稚气，活泼可爱。
她摆出一副恼怒的样子，说:“我当时就不信，楚小姐是文安侯独女，但凡来过清州的，都该知道文安侯的大名，谁又敢看不上楚小姐呢？”
“后来发现果真是奸人在抹黑楚小姐，依我看，这一路上崔少将军对您可是放在心上了。”
这女子说起来话直来直去的，楚琇有点不知如何回答，反倒是走在两人身侧的的黎络先一步轻笑出声。
今天她的那位侍女并没有跟在身旁，虽被司织落了面子，可黎络看上去心情并不差，她浅笑道:“薛姐姐这么八卦，可要把楚姐姐吓坏了，这让她怎么回答？”
又以丝帕掩唇，目光滴溜溜地转到了楚琇身上，说:“不过啊，其实妹妹也好奇，你说这崔少将军和楚姐姐是什么关系呢？”
楚琇看两人一人拱火一人起哄，也有点无奈，只能说:“因京中那场谣言，崔少将军觉得亏欠于我，便多加帮助，并不是别的什么。”
薛梅拉长声调“哦——”了一声，看上去是不信楚琇的话的，她小声说:“若是楚小姐同崔少将军成了婚，倒也是妆天造地设的好事，哪里有姐姐配不上的说法，要配也是他崔家配不上。”
黎络睨了她一眼，说:“好了，薛姐姐就收了那颗八卦的心吧，今日开始，就要同两位姐姐一起忙于织造司事物，还望两位姐姐多多指点。”
楚琇带了些感激地朝黎络点了点头，依她的性格，定是回不出薛梅这连环炮似的追问，徒留尴尬，这时，她对黎络的好感已经多了不少。
“本以为黎小姐是喜欢惹麻烦的主儿，今日一见，婢子觉得那黎小姐人还挺好。”在其他两人离开后，绘春同她家小姐说道。
楚琇说:“确实是如此，黎妹妹看上去只是娇惯了些，其实心底并不坏，至于薛姐姐，性子直了些，但也率真可爱，如此看来，这织造司倒也没我想象中那般可怕。”
“不过，我又想到那日崔少将军同我说的话，在织造司中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说完，便动身去了拣货堂。
织造司三堂中各设置一位管工，管工手下的24名女高工又各自管理着许多普通女工匠，这些女工匠分布于各大作坊中，平日里并不在织造司。
织造司地方有限，大多数作坊都分布在清州城东北处，织造司起到统领、安排和督造的作用。
今日是楚琇第一次来到拣货堂，管工迎了出来，管工甄莲，在织造司已做了五年的女工匠，最近京中来清州的女工匠数量不少，她这一直忙于人员登记和作坊安排。
前任拣货堂管工是她的师父，半年前身体不佳离开织造司，这管工的身份便落在了她头上。
她早就得知今日会来一位京中贵女，她虽面上不显，可心中却饱含着不满。
以往堂中大小事务全都由她一手操办，司织事务繁忙，很多时候顾不上管堂中小事，她便可以在其中周旋，获点小利，可这贵女一来，哪里还有她周旋的余地？
甄莲向楚琇行了一礼，脸上带着热情讨好的笑容，可实际上在心中翻了无数次白眼，这年纪轻轻的娇弱侯府小姐，能管出个什么事呀。
“副使，这是我们拣货堂的库房，分为甲乙丙丁四个，只有副使有权限直接从中提出货物，其他人来都需要有您的印信才行。”
库房面积很大，楚琇绕着走一圈都要不少的时间，其中堆放的织物并不算多，可以看出如今织造司的库存还是匮乏阶段，也怪不得皇帝要招募人手前往清州。
这种数量，一场战役或是一场灾祸就足以清空织造司的所有。
楚琇说:“寒冬已过，芒国的入侵心思难免会活络，既来了许多新女工匠，想必能够增加不少织物数量。”
甄莲忙称“是”，恭维说:“副使雄才大略，对战事也多有思量，属下定会好好嘱咐那些女工们好好做活。”
楚琇微笑说:“倒也不必过分催促，那些女工匠们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甄莲说:“是是是，还是副使体贴下人。”
又带楚琇到了拣货堂正屋，这里便是用来接待宾客，和平时伏案办公之所。
堂内摆设装饰并不精致，是简简单单的两面书架，一张黑色木书桌，一张雕花八仙桌，配了两把椅子，这便是与人喝茶聊公事之处。
走出大门，抬头，门票匾额处书“拣货堂”三字，字形温婉雅致，让楚琇想到了司织大人，这难不成是司织写的？
堂东南角有扇小门，平日里只用浅色布帘挡着，拉开后，便是堂后长廊，白色的石块铸造起石栏，长廊旁，栽种着无数花朵。
清州天冷，它们还并未盛开。
甄莲说:“再等些时日，这园中花开，走在廊中到处都能闻到百花的香气，闲情逸致地很。”
楚琇也想到那番场景，心想这堂后小院确实别有一番幽深滋味，地方小，所以花种地格外密集，她都能想象到若是繁花盛开，蝴蝶纷飞，这里当真是个好地方。
楚琇停下来说:“以前这堂中事都是娘子所办，本官初来乍到，许多地方都需要娘子做辅。”
甄莲听到这话，心中不快更多了。
没错，若不是有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京中贵女，堂中事务本该全由她操办，这管工刚做了不到半年，楚琇就来了，她怎会如此运气不好。
她回说:“多谢副使看重。”
楚琇不知道这位管工娘子的小心思，在堂中溜达了一圈，便回了小院。
甄莲也去了作坊中，看出甄莲脸色不好，几个本就与甄莲交好的女子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走过来讨好甄莲。
“什么人能让甄娘子生这么大气啊？跟妹妹们说说，也好让妹妹们给姐姐出出主意。”
甄莲给自己倒了壶茶，坐在桌边没好气地说:“还能是谁，当然是我们大名鼎鼎的文安侯小姐了。”
有个女子笑起来，打趣说:“一个黄毛丫头就把姐姐难住了？”
甄莲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了一声，说:“她一个臭丫头懂什么织造？以为在京中学了点绣花的技法就能踩在老娘头上了？笑话！”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呐，司织本就对我不甚满意，自我师父走后总是见缝插针地敲打我，这不，副使一来，我连开个库门都要副使的亲印才行，司织对我可有半分信任？”
有一女子符合道:“姐姐为织造司付出五年之久，如今当真是寒心。”
甄莲冷哼一声，说:“那可不。”
那人接着说:“这可不能惯着她，这京中小姐越惯脾气越大，不如我给姐姐出个主意，好磨一磨这大小姐的锐气。”
甄莲狐疑地看着她，心中摇摆不定，不敢轻易答应。
那人煽风点火说:“甄姐姐莫不是怕了？司织收了你的库权只是试探，等副使对司织府熟了，哪里还有姐姐的位置？到时候姐姐这管工，也和我们这些女工没什么区别了。”
“再说了，用我这法子，查不到姐姐身上的，你怕什么。”
甄莲咬了咬牙，这人在甄莲手下已有三年，平日里老老实实的，很是听甄莲指挥，甄莲对她夫君儿女的状况知根知底，想必她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又想到楚琇和她说话时，下巴总是不经意间微微扬着，手指葱白纤细，皮肉细嫩，好一个养尊处优高门高户的小姐，凭什么她要听一个高傲的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的指挥，就只是因为她投胎投得好么？
甄莲说:“什么法子，我先听听看。”
那女子笑着拉甄莲到一偏僻处，附耳上去:“姐姐你只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甄莲思索片刻，说:“确实是个好法子，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巧心思。”
那女子娇娇一笑，行了个礼便离开了，因此甄莲没有看到，那女子眼中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嘴角上扬。
在织造司几日，楚琇已经了解了大部分内容，关于织衣、挑染的流程，织造司对接的商户、军中将领等，也难免听到了不少有关檀法的消息。
不是楚琇故意想打听，实在是讨论他的人有点多，丝毫不逊色于崔宁的传言。
但又要比崔宁的传言更加离谱一些，比如说檀国内部曾有一个部落内乱，檀法只是在阵前一站，赤色玄鸟旗刚刚打出来，枪杆子还没攥热，对面一看是檀法，直接原地归顺。
听地楚琇嘴角直抽抽，如果檀法真有这么神乎，那榕国哪里需要和姜国同盟？
不过，传闻中更多的还是关于这位英俊潇洒亲王的感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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