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间奏(二)

“什么事?”

“你没看班级群的通知吗?咱们这届要准备实习了,正在分配医院。你可是咱专业第一,可以跟老师说你想去的医院。我想问问你去哪个医院,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和你分一起,跟你搭个伙。”

听到这句话,司澄打开班级群,查看自己错过的通知。

看完老师发的消息,司澄沉思了一下,说:“我会去省第一人民医院。”

李桓倒吸一口凉气:“嘶,省医啊,不愧是大佬!省医很忙的。”

司澄当然知道省医很忙,但母亲正好在省医住院。如果在这实习,能拉近与母亲的主治医师的距离,让母亲获得更好的照顾。

这是母亲教给他的人情世故。

“我跟你说,那个白穆一直在打听你要去哪实习,估计想跟你选一个医院。你说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跟狗皮膏药似的!次次都赢不过你,次次都要挑战,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白穆也是司澄的大学室友。

凌椿华离婚后,因为婚前协议没分到多少钱,再加上司澄需要一直看心理医生。于是他们搬到了一个三线城市,在那生活、参加高考。

而白穆是从偏远城镇考出来的,乍然来到大城市,他一边鄙夷,一边又羡慕大城市同学们穿得光鲜亮丽、眼界宽广。

白穆第一次见司澄是在交助学金材料时,对方穿着朴素,垂着浓密的双睫站在办公室里,听见动静,朝他投来一个波澜不惊的眼神。

他瞬间就被迷住了,以为对方和自己是同类,需要他的陪伴和帮助。

没想到司澄转眼就轻松融入那些人的话题和圈子。

白穆感到了深切的背叛。

明明他们才是一类人,为什么司澄不跟他站在一起?!

一定是司澄贪慕虚荣。他想。

至此之后,白穆就把司澄当作自己的敌人,竭尽全力想让对方低头。

但司澄每次都能将白穆比过去,无论是推优评先、奖学金,还是社团里的各种比赛,司澄的名字都能高挂榜首。

这让白穆更加魔怔,即使司澄完全不理会他的挑衅。

有时候李桓都分不清白穆对司澄的感情到底是恨还是爱,有谁会仔细地记下一个人的日常行为,一比一复刻?

“嗯,我知道了。谢谢。”司澄等着李恒絮絮叨叨地说完,“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你什么时候回来?咱一起吃个饭,叫上龙哥。”

“可能得开学当天才能过来,吃饭的事再说吧,再见。”

“好哦,拜拜。”

自己需要实习,还需要参加游戏,分给母亲的时间必然会变少。

他向来认为专业的事该交给专业的人干,于是准备物色一个护工代替自己照顾母亲。

除此之外,自己得回家一趟。

司澄回忆起安诺扭曲的姿态,那种样子和自己小时候画过的一些东西很像……

他打开家门,原本静滞在空中的飞尘随着开门骤然带起的风呼啦啦散开,一股枯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让人恍然联想到这间屋子行将就木的主人。

司澄不喜欢这种感觉,一进屋就开始打扫久未居住的房子。

母亲生病后,他从学校赶回家,先在当地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表示无可奈何后,又转进了省医。

这间房就这么孤零零地空着,一切物品摆放还停留在凌椿华离开时的模样。

司澄没有动这些摆放,只是把灰擦了擦,扫去屋子里陈朽的气息。

随后他走回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木箱,打开后里面是一张张画。

最上面的是一些常规的风景油画与人物素描,笔触细腻、线条流畅、明暗分明。一眼看上去就知道画画的人水平不凡,再看右下角的落款,最晚已是十年前。

这厚厚一沓,全是司澄曾经的作品,不少都拿过奖。

可随着司澄一张张翻开,越到下面的画越诡异。

红黑混合的色调,夹杂着暗绿和土黄,画中的东西没有具体的形状,就像一个个色块单纯地混合在一起;还有几张像是张牙舞爪的触手或藤蔓;有的则是几个几何体叠加组合,仔细看去,全是物理学不可能实现的角度;有的画画着一些人形生物,它们的四肢修长纤细,不是人能有的比例……

一张张画,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头昏脑胀、生理不适。

这些都是司澄在最开始学画画时的作品。他的父亲看见以后,惊恐地带着这些画来到心理医生面前,然后这些画就成为了诊断他为“反社会人格”的铁证。

只是后来,这个医生被曝出早就被吊销了资格证,他做出的一切诊断都是不专业的。

可那又如何?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又或者,有些人只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排斥自己的理由罢了。

司澄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张画。

画上是一个有着人性轮廓的生物。

它的下半身融化成一滩胶质的液体,上面“咕噜咕噜”冒着半透明的泡,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就好像一只只眼睛。它的手向两边大张,好似被钉在了无形的十字架上,敞开自己的胸怀,一颗赤红的心脏点缀在中央。左心房、右心室,连接它们的血管,每一寸都无比逼真,逼真到它似乎真的在跳动。它的五官扭曲成漩涡,向两边拉扯开,仿佛一张咧开的嘴。

司澄的手指抚过它淡金色的头发,眼神落到右下角的日期。

xx年xx月xx日,他的生日。

他将画放回去,只独独抽走了这一张,叠好揣进胸前的口袋。

游戏给了他一百万,司澄暂时不需要急钱的事,他打算探索一下这个游戏的其他内容,比如支线副本。

他要安排下时间,留出三天时长安排给游戏。

司澄回到省医院为母亲找好护工,立马赶去学校报到。

刚踏入寝室,李恒立马迎了上来,一只手搭在司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澄哥,你这个暑假在忙什么啊?连游戏都没见你上线。”

司澄不动声色挪开一步,避开搭在肩上的手,平静地说:“家里出了点事,我妈生病住院,需要我照顾。”

另一个室友龙哥从上铺探出头来,关心地问:“啊?什么病啊?阿姨没事吧?”

“癌症,情况不太好。”

司澄不欲多说,简短地回答一句。

李恒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么严重?!癌症不好治吧,你钱够吗?不够我们可以借你。”

他记得司澄家里虽不算穷,但也不富裕。癌症这种大病,能拖垮一个家庭。司澄是单亲家庭,母亲生病了,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他一定急用钱。

“没事。”

司澄淡淡地说了一句。

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表情,龙哥和李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不信。

司澄什么性子他们最清楚,边界感强得很,就算有事也不会说。

可对方嘴上说没事,他们也不好再问,龙哥只能补上一句:“没钱一定要跟我们说啊,不要硬撑着。”

李恒也跟着点头。

“嗯,谢谢。”

司澄表情淡然,看起来既不为母亲的病忧心,也不为朋友的肝胆相照所动。

白穆在一旁听着三人的对话,面上虽没有表现,心里却对此幸灾乐祸。

癌症啊,最烧钱了。他等着看司澄没钱以后,求他们借钱的样子。

白穆盯着司澄精致的侧脸,幻想起对方陷入落魄时会是如何,舔了舔干裂脱皮的嘴唇。

司澄眨动着卷曲的睫毛,目光平静地扫过白穆扭曲的脸。

又回到系统空间,这次窗外的景色从玫瑰花园变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司澄随意地瞥过一眼,随口问:“窗外的景色还能变化?”

系统回答:“当然,玩家可以自由改变窗外和屋内景象。”

系统向来喜欢人性化服务,让玩家放松戒心。

“我想要看见海景。”

“正在为您设置。”

只是一个眨眼,窗外景色变由树林成为一片阳光沙滩,雪白的浪花拍打在礁石上,海鸥悠扬地鸣叫。

望着大海,司澄再次想起小时候画过的那张画,忽然开口问道:“能给我具现出一幅画么?”

系统空间这么智能,这点小事应该做得到吧?

“请玩家在脑海中仔细想象。”

司澄微微闭上双眼,面色平静。

少顷,一张与真实画作一模一样的画落在他的掌心。

“我可以带进副本里吗?”

说不定男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系统扫描了一下司澄手上的画作,本想说“不可以”,突然顿了一下。

“当然可以。”

电子音回荡在系统空间中。

司澄没有怀疑系统过于长的停顿,问:“系统,介绍支线副本情况。”

系统如往常一般回答:“支线副本评级机制与主线副本相同。支线副本失败,玩家不会死亡,但会扣除一定精神值、伤害值和生命值。支线副本无法获得抽卡机会,但能获得特殊物品或装备,大大提高玩家在游戏里的生存能力。”

司澄眉头一动,沉默地敛下眼眸。

游戏系统似乎慷慨过了头,明明目标是人类的生命,却处处加以照顾。

就好像……在圈养人类。

他语气平淡地开口:“系统,给我匹配E级支线副本。”

“好的,正在匹配E级支线副本——目标已找到,正在进行传送,3,2,1。祝您梦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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