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笑刚进屋就被吓一跳，手中的塑料袋被惊得乱抖。
她拿小拇指戳了戳一动不动还对着空气阴笑的李普，小心翼翼地问：“人都走光了，二郎真君还站这儿凹造型呢？您是在扮演门神还是模仿思考者呀？该不会是这包间里有我看不见的东西吧？”
收起脸上的自嘲表情，李普帮她扯开塑料袋一角，习以为常地接话：“我打算进军古偶圈，正在练习走火入魔的片段。”
反应够快就是没事，符文笑把对他的担心放回肚子里，轻松道：“行，等您大火了记得给我留一百张签名照啊。”
瞧见这一桌几乎没人动的高档餐品，符文笑只觉得铺张又浪费，有钱也不能这样肆意挥霍。
她把无人动筷的整鸡装好袋，心疼地讲：“我哩个乖乖，剩菜都能养活一个小区的流浪猫狗了！这桌的老板都要成仙吗，喝露水就能喝饱啊？”
装了一肚子闷气，李普也挺撑，话里免不了损：“他们可能喜欢拿勺子去卫生间尝咸淡。”
“笑笑，你觉得《智喜》是个好节目吗？”
投资方的嬉谑让李普产生了犹豫，他想要听听伙伴的答案。
“论曝光量，《智喜》确实是一个顶十个。而且通告费给得高，吃住不用犯愁，制作效率也远超其他节目。”符文笑从她个人的角度出发，一条条地认真分析，“反正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早早报名早早通过了筛选。现在还有不少喜剧演员挤破了脑袋想进来，可惜没点关系连当助演都费劲。”
“是啊，能有个录制的机会挺好的，别人想来还来不了，我应该珍惜。”
李普垂下眼眸，借她的话安慰自己。退半步海阔天空，他不该因为一点言语羞辱而产生退意。
符文笑一把搂住心情不佳的李普，将之前听到的消息同步给他：“对了，唐狗斯说下轮是导师合作赛，由五位评委亲自选人，你有啥想法没？”
李普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玄机，半开玩笑地问：“他是派了卧底去导演组吗？消息居然这么灵通？”
“可能是他上面有人吧，有些事或许不知道要比知道好。”符文笑琢磨两下，放弃思索转换重点，“我其实担心大秦和我可能被拆开，或者被‘尖嘴吴’挑去折磨。”光凭初赛被恶意给差评，她就对那个德不配位的导师没好感。
“我也不想和他一组，我想加入卓老师的队伍。”
但世事就是这么奇妙，人越不想发生的事儿越会发生。
分组录制刚开始，李普就被自己当着镜头面怼过的吴蕴筱拉进队伍里。
这一轮的竞演主题为“美”，吴蕴筱拿出以前演过的小品《脂肪保卫战》，在原有框架的基础上做了点修改，编剧那栏自然也没组内成员的份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普虽认为他的原作跟主题不大契合，但也没敢当“出头鸟”直接讲出来，只是在吴蕴筱心情好时提点改动建议。
刚开始排练时李普还没察觉到明显的敌意，单纯地把训练室的僵硬氛围归结为大家还没有磨合到位。
但经过这两天的组内练习，就算他钝感力再强，也发现了自己正在受排挤。无端被团队“孤立”，成为格格不入的边缘人，李普心里涌起一阵阵恶寒，如鲠在喉。
还是一场由导师带头发起的心理战。尖嘴吴只手遮天，节目组根本不管。
李普知道对方在使坏，但还是决定忍一忍，毕竟合作赛就两期，他没必要跟导师把关系闹僵。他拿出和善态度，尽可能地调动自身积极情绪，试图用幽默和热情来维持体面。
可对方明显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反而变本加厉地对他进行精神折磨。
尖嘴吴驳回李普的所有修改建议，订盒饭、定下午茶永远少他那一份，也不让其他人告诉他排练的时间、故意让他迟到、把矛头指向他，甚至在开会讨论台词分配时当众训斥他“太爱出风头”、安排给他戏份最少的角色……
漠视、打压、贬低、讥讽、戏弄，百般刁难的手段仿佛没有尽头。
冷暴力掩盖在言语和行为之中，如同一把带刺的重锤，一点一点地摧残人心，击碎美好幻想，浇熄满腔热血。
新队友都跟着导师无视自己，几个朋友也都在别的组各自忙碌，被负能量冲击的李普深觉乏力与无助，有种“浑身才艺无处使”的挫败感。
他夜里打电话给几千公里外的海云捷，尽管没有一句诉苦，但低落的语气很快让爱人察觉到不对劲。
“排练很辛苦吗？想吃什么都让阿诚去给你买，我也可以坐明天的早班机过去陪你。”
“不要，你飞来飞去的多累啊。”李普在床上不断翻身，压力藏不住地外溢，“云捷，我第一期就骂了导师，是不是很坏啊？”他这些天一直在自省，在寻找自己受冷遇的原因。他还是没法理解吴蕴筱的行为，若是为了报一句话之仇，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如果你都算大恶人，那这世上的好人也就不多了。”海云捷变着法子安抚李普，“是他先滥用评委权利偏袒部分选手，你才替符文笑抱不平多说了几句。况且你那不叫骂，叫陈述事实。要换做我，骂得肯定比你难听一百倍。”
“我还以为你是个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孩子，从来都不说脏话呢。”不良情绪得到缓解，李普也有了倾诉的力气，稳住军心调侃道，“你骂两句给我听听呗。”
“昂，想听什么？小*货。”未曾听过的粗鄙音节从海云捷嘴里滚落，惊得电话那头的李普险些砸了手机，被撩拨的羞赧久久不能平复。
几秒的沉默后，一道急切又难为情的怒吼传出听筒：“不许乱喊！我挂了！”
看着显示已结束的越洋电话，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海同学对着黑屏欲哭无泪，只能望“海”兴叹。
在吴蕴筱那儿找不到突破口，李普索性从组员处寻找原因。他从最容易接触的两人出发，私底下和他们搞好关系。
经过他的多次美食投喂，其中一位年轻演员终于松了口，透露了一些秘闻：“我听说吴老师和投资方的张总关系特别密切。上次你又被几个老总叫去了包厢，他可能觉得你对他的位置产生了威胁。”
“我怎么可能威胁……”后半句被李普咽回肚里。他一细想又觉得可笑，“怕自己的地位不保”恐怕才是吴某人发起“恶作剧”的关键点。
为了消除自己的“威胁”，李普心生一计。
他故意在吴蕴筱上厕所时跟过去，蹲在其旁边的隔间大声讲话。
李普学着小北的撒娇套路，夹出发甜发腻的嗓音：“老婆，你在干嘛呢？”
正在和海外客户吃早餐的导演打翻了咖啡，急急忙忙地边擦边道歉：“Please escuse me for a moment, I will……”
李普也不管对方说什么，继续在那头不知羞地表露缠绵情意：“原来你这么想我啊？其实我也很想你的。老婆，我好想抱抱你，亲你软软的嘴唇。”
“哦，就只想亲吗？不想更进一步吗？”
泼了自己一身咖啡的海云捷也躲进卫生间接听电话。
李普借着机会讲出心声：“也想的，想和你搂在一起睡觉。没有你陪着我，我夜里总是睡不好。”
“那隔着电话来个亲亲好不好？你吻我一下，我就早一点完成项目，早点回去。”虽然猜到李普在演给别人听，可海云捷还是很享受他的直白情话，连日里为项目消耗的心神都被几句表白给治愈。
“mua～”
“不够。”
“mua！mua！mua！”
“还是不够。”
李普将嘴唇微微闭合，模拟出连续亲吻的声音。听到旁边隔间的冲水声，他也跟着按动冲水器，高声道：“好了，我还得再去排练一会儿，睡觉前再给你打电话哦。老婆拜拜。”
“好。”海云捷舍不得挂，最后再撩一下，“我也爱你，宝贝。”
李普来到洗手台，假装与人偶遇，恭敬地喊：“吴老师。”
吴蕴筱挤出两泵净手液，透过面前的镜子与小伙子对视，出言试探道：“你跟你对象挺黏糊啊，认识多少年了？”
“一年多。”李普装出老实模样，摸着后脑勺作含羞状，“但我总感觉我们像在一起很多年了。”
吴蕴筱转动身体，看向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李普，用了点力气重拍他的肩膀，传达过来人的经验：“有个肯陪你吃苦的爱人不容易，一定要好好珍惜。”
“当然，我会尽我所能地对他好，把世界上美好的事物都带给他。”这不光是说给吴蕴筱听的，也是李普的真心话。
之后李普有意无意地透露自己很思念对象，在排练厅准时准点地接电话讲甜言蜜语，营造出一个没对方不可的痴情形象。
吴蕴筱虽然对他仍是一副冷淡态度，但不会再故意让他在错误的排练厅苦等数小时。
以为逃过一劫的李普总算松了口气，殊不知平静背后藏着更大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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