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周末午后,她在书店看完了那本在齐院始终没读完的。
傍晚的书屋逐渐忙碌,遛弯儿消食的家长,学生们,开始出现在店里。
周渺起身告别,夕阳已经从楼宇间消失。
白蒙度不留她,毕竟他们二人从三年前艰难求生,到如今有工作有学业,是托了齐康沉的福。
这条命运的风筝线,在相互不熟知的时刻,便潦草凌乱地缠绕牵绊。
二二这年的秋,谁也不知道,男人同她的缘分不止从赴日游轮相遇开始。
就像南美洲的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引发得克萨斯州的剧烈风暴。
一九年夏,齐康沉接到临时通知,要求他即刻返宁参加矿业协会活动,组织一场黄金矿和铁矿石交易期权上市的工作会议。
那年九月,即将从南方稀土矿城飞离的航班延误,大批旅客因台风登陆滞留机场。
他是其中之一。
也正是那场因特邀主持人缺席,而调整日期延后的会议,空出场地,提前了一天周旭参加的贸易峰会。
第二天在宅子里吹着空调,郁郁寡欢烧炭的女孩,才能在晕倒昏厥前,被人发现。
醒来的周渺躺在医院,难得出了周家,睁眼处在充满异味和消毒水的病房,无比失望。
王楠在边上守着,眼眶泛红,低声责备周旭给出不近人情的禁足令。
“谈恋爱怎么了!”
“她就是个小姑娘,白忠颢只有那一个男孩儿,早晚是要认回去的。”
上演严父角色的周旭,那年她退学后,把人关在家里,找来安保看着,扣押犯人一样,彻底剥夺养女的自由
周渺连爬院墙逃出去玩的机会也消失殆尽。
“那就等他认回去再说。”
“渺渺是我周家的女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来咬一口。”
女孩颚间酸楚,眼皮抖动,不肯睁开。
在那个家,关爱有,但信任他们不给,那场离谱的乌龙事件于她而言,最多有半毛钱关系。
分明查看监控就可以知晓真相,周旭态度强硬,贯彻夫纲父权。
“妈…”
“爸爸…”
听到呢喃的女人急忙抬手把眼泪抹在真丝衬衫上,强装淡然看过去。
“我不是寻短见…”
周渺头还昏着,天花板在转,氧气像是吸不进肺里,大脑仍在缺氧。
“张叔昨天腌了鳗鱼,想烤给你们尝尝。”
起初的确不是,可盯着火星乱飘的木炭,后面腿蹲麻了,站不起来,头也昏昏沉沉的,脑袋比脚轻,倒在地砖上,像摔进软绵绵的云朵里。
她忽然就不想站起来了,觉得一直那么躺着也挺好。
病床边松柏般立着的中年男人,听到这句飘乎的解释,肩膀放松,整个人颓斜几分。
“渺渺,你是我们的孩子,不是佣人。”
“没事儿就好,以后别进厨房了。”
王楠少见地握住她苍白的手,换来面色黯淡,神情无力的笑脸。
女孩思维混乱,不忘心中责备。
周旭,大骗子,不是说今天带夫人参加会议,全天,晚上还管饭的那种。
周渺迷糊昏睡过去前,全然不知这场意外是那个陌生人,也就是议会厅里锋芒凛然,风头正盛的行业代表齐康沉,阴差阳错间救回她的小命。
丝丝缕缕的关联早在男人从审讯室外,瞥见她生父橘红的卷发起,如同土壤下盘踞的树根,纵横交错地探寻着生长。
互换十多年深埋的养分,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烽火相连。
二二年十月,惊心动魄的开始,平静结束。
齐老爷子在温泉酒店住了两周,期间见过齐康业,林烁和齐念礼,其余齐家的孩子们都不在北宁。
十几天过去,没有等来齐康沉的拜访。
心中知晓这个聪明的孙辈,约莫着猜到了那份被压下的请辞文件,是拜自己所赐。
远在晋省的老爷子不清楚他卡着三十五岁,大多数男人正宏图大展的年纪,想要退休的原因。
也不相信他单纯是因为看上周渺,想从此在家相妻教子。
一时摸不着头脑的齐天明,深知这个孙子逆鳞不可触,只能顺毛捋,悻悻打道回府。
齐康沉这期间也没闲着,五年前成立的西风期货,注册在林烁名下,实控人是他。
中欧局势变化,借战争爆发前的政策变化和出口禁令,可以操作的产品过于繁杂,以林烁的能力处理不来。
最近连带招来的新人一起泡在公司操盘,男人则起监工作用。
他的心思不在如何利用提前得知的内部讯息谋利,一是根本不缺钱,二就是西风的业绩,不能也不允许排到头部,当匹黑马已经足够惹眼。
而当下,有更有趣的情况吸引着他。
自从得到休息日能够外出的首肯,女孩日复一日的变化,肉眼可见。
比如今天,北宁十一月入冬,单衣外套在室外已经不足以防寒,周渺披着毛毯露天烤火。
女孩从厨房储藏室搬出夏天用剩下的炭火,点着后架在后院的烧烤炉中,翘着二郎腿给木炭扇风。
“齐先生你回来了。”
背后是熟悉的料理盆,里面腌了很多样东西。张丹在边上穿串,是秋季肥美的大虎虾,往屋里看火上还有两台蒸锅,呼呼冒着白烟。
她看上去,心情不错。
齐康业前几日又打来电话,这次只字不提老爷子,而是出乎意料地夸奖周渺。
‘康沉,那姑娘没给你丢脸,期中测试专业课全A。’
’这样的绩点,如果有学籍,直接保研没问题。‘
正想着她,周渺起身递来一片焦香的烤吐司,黄油融化在上面,形成漂亮的褐色斑纹。
“你控碳吗?这个能不能吃?”
女孩先前葱白干净的指尖,不知何时做了美甲,是素净的肤粉色。
她不再以‘您’尊称男人,好几次差点连名带姓喊人,神情也松弛不少。
流转的眼眸,净是乖张肆意。
齐康沉很满意,没回答她,伸手接过那片两根竹签串着的吐司,趁着酥脆咬下。
女孩拢了拢身上的咖色毯子,从旁边挡住男人视线的椅子上抓住过个大家伙,再次递来。
“喏,说好买给你的。”
一只不到二十公分的灰色马格努斯海牛出现在男人眼前,憨态可掬。
齐康沉笑意出现在眼尾,想起那晚好友新生儿的满月宴,他贪杯多喝了几盅绍兴黄酒上头后的清晨,她也是这样抱着海豹娃娃像只跟屁虫在身后问话。
“无功不受禄,你这是…”
“有事求我?”
谁成想,男人顺嘴调侃,居然真叫他歪打正着。
周渺眼神惊异片刻,嘴巴合不上,呆愣愣反问。
“你怎么知道!”
“我还想着吃完里面的鱼和螃蟹,再跟你讲…”
这下轮到齐康沉气笑,她哪次鸿门宴不是带着目的?
伙食标准稍稍拔高,必然意味着她遇上麻烦。
“你先坦白,我再考虑要不要吃这顿饭。”
右手抓着手感柔软的毛绒玩具,抱臂而立,男人的身形修长健劲,和手里握着的东西既反差又和谐。
“徐可,商院楼下你见过的那个…”
“我记得。”
“有人…拿偷拍视频威胁她,让她给富商当情妇…”
周渺想起席立亮那张纨绔嘴脸,心生厌恶,是什么狗仗人势的家风,能让他的司机对徐可的朋友出言不逊。
‘外围女的朋友...不也都是干这行的,你清高什么。’
生日聚会那天,席太子爷姗姗来迟,大手一挥包场。
徐可在校园走高冷美艳风,没多少女性朋友,只有周渺和另外没记住名字的同学一同出现。
徐可没告诉席立亮,也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
只是懒懒散散到场的三五个公子哥,几次试图对角落的两人动手动脚,没扛过周渺的反手擒拿。
散场时分,徐可喊司机送她俩,把人扔在建大校园路对面时,对周渺丢下那么句污蔑。
后来考试,她无故缺席一场,周渺在宿舍找到人,才从她身上愈发严重的瘀伤得知近况,眼角青紫,唇周镶着血痂。
黑亮的眼珠子噙满泪水,找到泄洪口,抹着眼泪哭诉席立亮的变态行径。
普通家庭养出的漂亮女孩,是最佳受害者。
‘我来想办法,你先去补考。’
大话说出去轻巧,实践起来,她除了周敬,就只剩面前这个男人可求。
整个十月,放她鸽子的哥哥几乎不再露面,周渺犹豫再三,没有摁下通话键。
女孩为难不已,这种事对他来说大概不方便插手。
北宁说大很大,可圈子就那么小,自古政商不分家,谁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维系关系在国内的人情社会,尤为重要。
然而她利用周旭拱手奉上的机会,脱离圈养禁锢。
那自然也会善用触手可得的权利去帮徐可,即便这意味着她和齐康沉的不对等地位将愈发悬殊。
细细看过去,冷风里站着的男人面含微笑,手里拎着丑娃娃和两根竹签,目光居高临下。
“你想让我怎么做?”
男人在期希,周渺的开朗放肆,是他认真宠养的结果。
还能同他提要求的话,大概不必再也不像那颗风中摆荡,无处可去的蒲草,寒冬未到,便枯黄了枝干。
“徐可拿过那人的钱,我担心如果直接报警,会被反咬一口。”
“所以齐先生,帮帮她…”
女孩披着毛毯,发丝裹在里面,侧脸被绒毛反射映出温软柔和的光泽。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踮脚扬头,抿唇踌躇。
“席立亮名下有几家古董铺子,藏品经常送去港区拍卖,走渣打银行,美元结算。”
“在佳世德官网,能查到的信息只有这么多…”
可真对得起周旭的精英教育,从零碎的信息中推测对方有可能存在的洗钱手段。
齐康沉听完喜形于色,她每时每刻都在给他惊喜。
竹签丢到户外桌上,男人空出左手搂上女孩的腰肢,站累了卸力,拉着人坐下,女孩正好落在他的腿上。
“我来处理。”
“但只靠这么个小物件,就想让我出大力…”
“你这是四两拨千斤。”
齐康沉把玩偶举回她面前,挑眉晃了晃海牛脑袋,全然无视端着两盘大闸蟹靠近的张丹。
“那你想要什么,我看能不能买得起…”
男人盯着怀中人的唇角,粘着几颗砂糖,想知道她方才偷吃了什么。餐盘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细微的响声,张管家放下螃蟹。
齐康沉抬手拉高她肩上的绒毯,挡住来人的视线,失去主人抓握的海牛轻飘飘落下,在地上滚出去两圈,沾上灰尘,被女人拾起。
他咬住周渺的舌尖,手被迫抵在胸前,在致密气息侵袭里,试图挣扎,同时享受精湛吻技,口腔里存留刚刚的黄油奶香,毛毯阻挡张丹视线的同时,也遮住了院里的顶灯。
这一侧深黯无光,只剩静谧黏腻的浇灌,和逐渐动情的躯体。
男人的手克制地徘徊在腰际,掌心滚烫,依旧浅尝辄止,停在指尖勾起衣边钻进去前,似乎是条破卵后找不到方向的幼蛇。
“渺渺,我很高兴,你能向我求助。”
怎么又半道放弃...
女孩的手臂环在齐康沉脖子上,眼角迷蒙模糊,耳边是他开怀的声调。
“尽管去惹麻烦,我给你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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