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齐康沉的那句兜底太有分量,接下来的十一月底,周渺惹了场不小的祸。
学期过去半数,周敬被导师从集团叫回学校。毕竟临近毕业,毕设一点没动的全年级只有这家伙。
于是原本和徐可的二人行,多了个跟屁虫大哥。
期间她帮徐可挂断十三次席立亮的来电,一次称病在建大正门打发走那台熟悉的凯迪拉克,直至月底专业大课率先开考,周渺连轴听课三个月,终于有了休息时间。
拎着罗伯特西奥迪尼的,女孩一侧肩头挎着两个包,和周敬聊着天走进校图书馆。
快到期末,这里人满为患,七层高的建筑竟找不出两个连座。
上周末齐康沉回院子,对上乖巧期许的眼神,不必多言便知她想问什么,闭口不言关于收集她上周提到席立亮的犯罪证据,有多难办。
在银杏叶子落光的树下迟疑片刻,补了句解释。
“你朋友那事儿再等等。”
“已经托人调查了。”
男人把她问过关于组织行为学的原版书籍塞进女孩怀里,正是那本influence。
周渺肩上的挎包,另外一只属于徐可,里面的手机从早晨震到她和周敬离开图书馆,在校外咖啡厅坐下。
“哥还是劝你别管那事儿。”
“席立亮是北宁□□常磊的小舅子,无法无天。”
“你管得了吗?”
女孩无视劝阻,翻开书,恃宠而骄坐等周敬给她点好鸳鸯拿铁,顺带端来一盘黄油曲奇。
他的妹妹是个天赋异禀的姑娘,吃冰嗜甜,皮肤依然不见毛孔,紧致弹嫩。
肩上的包在放进座椅,终于停止震动,改成一条接一条微信通知。
考试周开启,周渺被友好地存进手机的人脸识别,相应的,她也邀请徐可到单人间打地铺,为躲开席立亮的骚扰。
以至于掏出挎包里屏幕开花的手机,她盯着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那个假戏真做,无法自控施虐行为的二世祖。
暗红色睫毛从根部开始卷翘,女孩一直使用和自身毛发同色的红棕款睫毛膏,她不肯向任何世俗见解低头,无法理解徐可和席立亮的感情纠葛。
掌控主导地位,用徐可不喜欢的方式寻找存在感,如同只有在她身上烙下印记,才能证明他也是有能力施爱的人。
周渺嗤之以鼻,男人盼女人依附,又要求她独立,希望她张扬热烈,也要包容端庄。
徐可无法反抗,身上压着财务重担,但她不惧天地,孑孓一人,没有牵挂,也就不畏强权。
书页翻完序章,咖啡见底,女孩实在被不停震动提示的消息扰得烦心,掏出徐可手机,想设置成彻底静音。
自动面容解锁,最新跳出的微信消息却让她如坠冰窟。
那是张幼女身着萝莉装,M字腿趴坐在地毯上的照片。
女孩手里握了件粉红玩具,该是无忧无虑玩乐上学的年纪,眉眼却有讨好献媚的神色。
周渺攥着手机,浑身发寒,眼睁睁看那张误发的照片被撤回。
她再次判断失误,错认席立亮的低声下气,死皮赖脸是真情实感。
像年幼时数次无知无能,把对亲情的渴望寄托在不停轮换的家教和阿姨身上,七八岁的周家养女,身心投入,演好乖乖女儿角色。
然后屡次打破幻想,掉进他们靠近前挖好的沟壑,手脚并用爬上去,得到外界对她近乎一致的偏见。
“她是周家讨的童养媳。”
“说不来是给少爷留的呢。”
“周先生,我咨询过心理学同窗,这种行为符合儿童自闭症的指征...”
“但红发白肤属于凯尔特人种,携带MC1R突变基因,不是先天疾病。”
“卧槽你他妈知道我教的这个小姑娘有多好看?”
“像日漫动作片里走出来的,不信?不信我下次偷拍几张发给你!”
好在,好在周旭和周敬的教养,对得起周正集团的名号,为人端正。
她是幸运的,蜕皮过程中避开所有危险,凭一颗理智大脑,出落成那条和玫瑰相伴的黑蛇,荆棘尖刺,扎不穿滑韧的鳞片。
“诶你去哪?渺渺!”
来不及保存作品追去,笔记本上Revit的建模还在初期3D阶段,周敬为了在学校多陪她,故意放慢进度。
“老师找我,哥,帮我把手机还给徐可...”
“她下午四点结束,考场在外二楼。”
冲出咖啡馆,女孩跑得飞快,卸掉碍事风衣拎在胳膊上,周渺坐进跑车驾驶位,掏出手机拨通席立亮的号码。
“我是周渺,徐可最近期末考,没时间见你。”
“但我有。”
后视镜里倒映出冰冷神色,周渺不知道什么绊住齐康沉调查的步伐,但既然那边没有进展,那她要自己上。
“席少,见一面吧,您在哪?”
尼桑停进琉璃厂文化街附近的停车场,女孩身上外衣扔在副驾,宽边菱格吊带裙搭了件黑色线衣,满头深红发丝在初秋暖阳下,大放异彩。
席立亮的铺子装修格调不像卖古玩,更像售卖钻石珠宝的奢华,金镶绒裕。
周渺推开玻璃隔门,男人正在对着电话发火。
她见过两次席立亮,典型的纨绔二代,吊梢眼,锋利的下颚,围脖碎发,身上总带着抹淡淡的香精薄荷味。
也能明白徐可跟了他快一年,才肯下定决心远离的原因。
抛开内里残枝败絮,举着手机破口脏话的男人,不言语时,勉强称得上有魅力。
“老子就没跟他打过交道,查不到养你们吃干饭啊!”
“给我继续查!还有...”
“最近的货先扣好,别他妈往香港送。”
听到门框响起的‘欢迎光临’,席立亮挂断通话,垂眸对视,忍住满腔怒火,开口就是笑话。
“哟?她派你来跟我谈分手?”
“真稀罕,现在捞女也有站队的?”
狗嘴吐不出象牙,女孩握拳,不甘示弱。
“席少,我觉得...”
“你还是闭嘴的时候比较帅。”
男人面部肌肉轻佻,冷哼出声,最近霉运连天,先是店面被税务稽查,后有海关登门拜访。
查来查去,线索居然指向北宁两大部门军师,去年请辞内退的齐康沉。
然而他不知道,面前这个气势汹汹,对他明嘲暗讽的姑娘,才是罪魁祸首。
席立亮眼神在周渺全身上下打转,和徐可同岁,前两次误认染得漂亮的红发竟是天生。
那张脸,自然也比徐可更加惊人。
“行,不跟你计较。”
面色嫌恶,脑中浮想联翩。
“找我有事?”
周渺迈近两步,指尖放在展柜的玻璃台面上,缓慢移动,靠近他烟蒂熏黄的指缝。
“当然,您看能不能卖个面子...”
“店里收的那顶永乐甜白瓷瓶,想买来送给我父亲。”
她肤色白,和徐可亚洲人种的白不同,是粉白。
这样的躯体,刻印烙痕,用上皮鞭,脚铐,铁夹,留下的产物,会更好看。
跟上二层藏室,试图捏住他塞进后屁裤兜的手机,几度失败。
周渺知道密码,徐可说过,是她的生日,头顶伴随脚步塔塔响声,席立亮好奇问话。
“你是周家的?”
“那你爹是周旭还是周阳?”
横身挡住视线,男人输入藏室密码,拉开钢制密室门。
“周阳,周旭是我大伯。”
藏室里陈列大大小小,上百件瓷器古玩,占据整个铺面二层的空间。
席立亮回身蔑嗤,“据我所知,周家除了大哥,好像没有第二个女儿。”
女孩毫不客气,侧身钻进灰暗内间,踱步观摩这些古董们。
“席少,格局放开...”
“谁说我是原配的孩子?”
她倒也没忽悠他,只是周阳的私生女,年岁尚小,又是女儿,认不回周家。
那么让她冒名顶替一番,想来也不是过分的事。
周渺目光隐讳,站在一只通体纯白色瓷瓶边上,尝试抛出需求未成年少女的引子,耳后早被汗水沁透。
“我那亲爹,没有大伯成气候不说...”
“还喜好小女孩这和白瓷一样,没有烧制,没有出窑的泥胚模样。”
只亮着圈灯带的暗室,席立亮鼻腔吐出烟雾,盘着手里的玉如意凝视她,玉体内有一道人血沁印,惊悚艳丽。
他不是正人君子,没想到徐可那朵茉莉花身旁的红玫瑰,也不是善茬。
齐康沉整个十一月行程安排得满档,除了完成审核工作,操心公司事宜。
中途还插进来件周渺的琐事,被他交给当审讯官那些年,对接外事案件的警官好友赵士理调查。
证据收集的过程,卡在香港中环警方传回确认书环节,搜查令只差那张证明交易差额的单据,而拍卖行往往走海外分行打款操作,任谁着急也无用。
“买入钯金,镍,钨相关,尤其是钨。”
“挂单中铝。”
西风期货办公地点在北宁东郊CBD,距齐天明建的那座院子很近,离机场高速也近。
男人在会议结束后给出指导,落座窗前凝视远方翻涌的乌云,揉按皮下跳动的额角,不由地想到周渺。
那姑娘又好几天没有联系他,课表近来清闲,没有追问周渺如何安排,她目的明确,不在校园,无非就是去到书店帮忙。
女孩虽不屑和大多数同龄人社交,可齐康沉忽略掉变量的存在,那日他做东请客的主角,能让周渺仗义施援。
暴雨如注,日落前如期而至,天色骤然昏暗。
西风会议室内,齐康沉手机响起来电提示,赵队,男人立刻起身,推门而出接听电话。
“康沉,你这小道消息哪来的?”
开局一句调侃,令人心凉半截。
“真他娘的准啊,席边玲那个弟弟,给自家企业洗出九位数的非法所得。”
“这事儿用我帮你跟纪检提一嘴吗?分分钟奖励你个编制!”
这货跟谁学的讲话大喘气?
男人薄倦眼皮微扬,想隔空给赵士理一对白眼。
“不用,没打算入编。”
“只是见不得家里那位哭丧着脸,跟我求情。”
窗外豆大的水球冲撞着,用尽蛮力砸向玻璃,发出密密麻麻,噼啪作响的噪音。
“得得,别跟我秀,你这是路遇真爱,栽得彻底。”
“搜查令明早正式出,跟周家那姑娘提一嘴,人民警察,使命不负。”
嗡嗡嗡,嗡嗡嗡。
熟悉号码插入,周渺这个时间打来?难不成要问他带没带伞?
“记得请我喝喜酒,啥时候办事啊打算...”
“话说那姑娘的身世,需要帮着查查不?”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回头再说,打过来了,改天请你,挂了。”
男人挂掉当前通话,女孩的来电同时停止,在十几秒后换成短信送达。
【用户周渺,手机号139xxxx7517,在车辆行驶时触发紧急报警,可能遭遇车祸或危险。】
【您因被号主添加为紧急联系人收到该信息,点击链接获取车辆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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