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义听到捕快们要拆他腰上的麻袋,想拼命阻止却全身不听使唤。
一个捕快将吴义身上麻袋解开时还笑道:“这圆鼓鼓的也不知什么东西,总不是个西瓜蛋子。”
他边说边把麻袋拎起来,反手一倒,真就一个球般的东西滚了出来。
这些捕快都是经过事儿的,瞬间便看出是一颗人头,心中一惊登时全部拔刀出鞘对准吴义,语气戒备道:“什么情况?!”
吴义此时面部肿胀,支支吾吾说不利索,捕快们互相递了个眼色慢慢围过去道:“兄弟,你是做什么的?”
吴义仍是哼哼唧唧说不出话。
捕快们见吴义确实无反抗能力便松了口气,都去查看那滚落一旁的人头。
巷战的时候吴义一个大活人尚被踩的七荤八素,面目全非,薛刚的首级被吴义捆在腰间,自然免不了波及。因此在吴义倒地时,薛刚的首级也不知被踩了几百脚,此刻不说被踩成烂泥,也是血肉模糊一片。
薛刚的首级本就有腐化的趋势,再加上严重踩踏,此刻捕快们看了只能勉强分辨出五官,更分不出哪些是腐化的哪些是踩烂的,总之成了一堆烂肉。
得亏这些捕快们都是见过事儿的,换成其他人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
饶是如此捕快们也都皱着眉头:这人也忒惨了。
薛刚活着的时候风光无限,泾河流域大小十几个帮派都归他调遣,还统管着私盐、铁器,权力财富在江湖上盛极一时。没承想却色迷心窍,被如姬夫人算计致死。而且死后还被吴义这种人割了脑袋,如今更是被自己手下的人踩成了烂泥。
薛刚在天之灵不知作何感想。
捕快们若知道这脑袋就是大名鼎鼎的泾河流域总瓢把子薛刚的话,更不知作何感想。
好在捕快们看不出这颗脑袋的身份,别说现在已成了这副模样,就算完好如初,捕快们也看不出来。
因为薛刚本人长什么样儿,这江湖上无人知晓。
捕快们看不出来,只得问吴义道:“兄弟,这人是谁?”
吴义此刻又陷入昏迷中,一捕快拿刀背拍着他脸道:“快醒醒了。”
另一捕快蹲下道:“这人是谁?”
吴义恢复了点意识,耳朵还听不太清,从嘴里挤出两个字道:“什……么……”
捕快没好气道:“我说,这是谁?”
吴义仍是重复道:“什么……”
捕快瞬间没了耐心,对着吴义耳朵大吼道:“我在问你!是谁?!”
这次吴义听清了。
可这句“我在问你,是谁”听到吴义耳中却让吴义误解成“我在问,你是谁?”
吴义此时尚是神志不清,别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于是回道:“吴义……”
吴义?!
这脑袋是吴义?!
捕快们大吃一惊!
几个捕快瞬间回过神来!
怪不得这人会被九环岛的人围攻!
怪不得九环岛的人支支吾吾的也不给个说法!
原来这两方是为了争悬赏的钱!
捕快们此时已捋清这样一条思路:吴义的悬赏金额高达一千两,九环岛的人想拿这个钱,已把吴义视为囊中之物。可这人也想拿这个钱,于是悄默声儿的下了手,却被九环岛的人发现了,所以九环岛的人喊他是“刺客”。九环岛的人追上去后想杀人灭口然后拿着脑袋去请赏,却被六扇门的人发现了。所以当他们询问事情缘由时,九环岛的人默不作声。
一捕快拍掌道:“案子又破了一个!”接着起身走到那颗人头前道:“你还别说,看这头发倒真有点像。”
他说头发像,大概是看到这颗脑袋的头发也是披散着和吴义画像上的发型有点类似。
于是捕快们越看越觉得像,于是笃定绝对就是这个思路。
自古以来都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除了钱财上的问题,否则断不会跟九环岛的人结下这么大的梁子。
只是这悬赏的钱?……
捕快们阴冷一笑,已经相互会意。
他们虽然没有杀了吴义灭口,但还是把吴义扔到了后山废弃的草屋中,让他自生自灭。
悬了两年多的半日闲的案子此时在他们手上宣布告破,悬赏金额自然也由他们认领。
捕快们名利双收,升官加爵指日可待。于是弹冠相庆,通宵达旦,畅饮狂欢。
第二天一大早,捕快们便拟好了详情来到了京城六扇门的总部。这件悬了两年多的京城大案,现在结案六扇门的人也都松了口气。
此时六扇门的坐堂捕头是年轻的白晓风。
白晓风以智谋决断和武功高绝在六扇门里风光无限,是六扇门新一代的明星人物,在江湖上的名号也是极其响亮。
白晓风后来得到神捕名号时,是在调到江南道之后。
所以此时的他还只能算是一个有名的捕头。
“白捕头,这是案件经过。”
白晓风不爱穿官服,爱穿一身白衣,他坐在大堂之上和其他当差的捕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捕快们自然对他保持敬畏,对他标新立异的着装也充满欣赏,这一切自然建立在白晓风的实力之上。
白晓风正在案头批写卷宗,听到来人破了半日闲的案子,也不抬眼,直接道:“出门左转,去领赏金。”
按照以往的程序,捕快们还以为会有将近半天的仔细审查,以及繁琐的笔录口供,来之前私下还模拟了七八遍,结果却只有白晓风一句话。
难道这就行了?
这件案子日前还闹得沸沸扬扬,难道白晓风全不在意?
捕快们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有点出乎意料,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话。
白晓风仍是低头仔细写字道:“怎么站着不动?”
“哦哦!多谢白捕头……”
捕快们虽不明所以,倒也乐得省事儿。
就在捕快们转身离去的时候,白晓风忽然道:“对了,东西打开,让我看一眼。”
捕快们立刻会意,知道这是白晓风要查看首级了,互相递了个眼色:就说吧,怎可能如此顺利……
一捕快打开盛着首级的盒子,白晓风只抬头瞅了一眼,皱眉道:“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捕快们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解释道:“我兄弟几个在执法过程中,遇到凶犯拼命抵抗。街道上的群众见六扇门办案都自发加入,最终凶犯终于在群众围攻下被活活踩死,但这也导致凶犯面目全非了。”
这套说辞简直天衣无缝,就算六扇门后续去核实,可街道上每天成千上万的人来人往,又找谁查证?
白晓风闻言笑道:“群众自发加入打死凶犯?看来六扇门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很高啊。”
捕快们忙迎合笑道:“这是自然,六扇门没少为老百姓办实事儿。老百姓感激六扇门,协助办案也在情理之中。”
白晓风笑道:“照如此说辞,这功劳应该算是老百姓的。”
捕快们闻言顿时瞠目结舌,一捕快忙接过话道:“是……是……按道理来讲是老百姓的……只是……”
白晓风笑道:“只是你兄弟几人确实也出力不少,这赏钱还得是你们的。”
捕快们闻言如蒙大赦,激动的差点跪下道:“多……多谢白捕头!”
白晓风意味深长道:“这套说辞不错。记住,日后不管何时何地再有人问你们,哪怕刀架脖子上你们也要这样说,一字不落的说。”
这句话捕快们听得不太明白,还以为后续会有六扇门的同僚审核。不过白晓风既已发话,捕快们都不敢细问,应声领命。
捕快们走后,白晓风终于停笔,一直批写的却正是半日闲的卷宗。甚至在捕快们来到六扇门之前,他便早已把“凶犯吴义”的结局写得清清楚楚。
这和捕快们后来“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好像有未卜先知,洞察一切的能力。
其实这一切只不过都是他的谋划而已。
两年前,正是由他亲笔在半日闲卷宗上做的批注,也是由他在凶手一卷中写下了吴义的名字。
包括近些时日,吴义被全城通缉时乔装后的画像,也是来自他的授意。
否则以六扇门画师的能力怎可能描绘不出吴义乔装前的模样?
他将吴义引入局中,同时又不希望他入局。
他给了吴义逃脱的机会,也同时封锁了吴义生还的可能。
这在旁人看来会觉得非常矛盾。
因为人性本就是如此复杂。
他给吴义机会,其实也是在救赎自己的良心。
他封锁吴义的出路,是因为他还要给上边交差。
深陷权力斗争的旋涡之中,没有一个人不是矛盾的。
他也只不过是这场布局中的其中一环而已。
他不在乎那颗人头究竟是不是吴义,他只在乎这场闹剧是时候结束了。
他写完了卷宗,接着也写好了辞呈。
他知晓上边的人在这件事情过后一定会想办法将他灭口。
可惜他武功太高,只怕上边的人杀不了。
但是他又非常理解上边的心情,所以他选择走。
尽管他非常热爱这份职业。
他是如此矛盾的一个人,以至于在遇见月玲珑时也是如此。
他爱她如此,可却又伤她至深。
白晓风策马南下,从此京城再没有了白晓风。
然而他的故事却到了南武林,在南武林留下了浓妆淡抹的一笔。
他走了,他在京城的故事已经结束,可上边的人并不认为结束了。
就在捕快们领了赏钱在衙门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时,一顶镶有双凤呈祥的黄花梨木轿子,径直来到了衙门的大厅之上。
捕快们见状立刻停止吃喝跪倒一片。
这是宰相府的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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