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傅斯年微怔,不明白女人怎么能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刚才看着还好好的呢,眼下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眼尾通红通红的,原本一双眼睛生得狭长,烁动着泪光,更显得勾人妩媚。

连带着鼻尖也是红的,女生的鼻子高且挺翘,鼻骨很直,有略微上弯的弧度,是现在国外很流行的那种小翘鼻。皮肤白得像雪,被医院走廊里的炽白灯光照着,有种病态的羸弱。

楚楚可怜的。

乌发乌瞳,素颜时人看起来很稚态,妩媚却不失清纯。薄唇褪去些微血色,像淡粉的樱花。

路臻捂着心口,泪花儿直在眼眶里打转,忽地戏精上了身,“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突然好疼,快喘不过气儿了。”

傅斯年瞧她半晌。

见她吸吸鼻子,小手让层层纱布包裹着,像只猪蹄。只露出五根纤细指尖。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透出淡淡的肉粉。

手上的皮肤很薄,隐约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小手略微颤抖,摁着心口,胸腔随着她的气息起伏。

嗓音哽咽着,还拖着可怜兮兮的小奶音。

他倒不是不清楚小姑娘那点拙劣的招数,只是看她如此卖力地演着,竟觉得有些有趣。

他手中捻佛珠的动作停了,颀长指尖捏着其中一粒珠子。沉香佛珠的质感微凉,细细感受,能分辨上面的木质纹路。

薄唇微勾,眸光仍是温和的,询问道:“李院长是心外科的专家,还没有走远,要不我把他喊回来,再给你做个检查?”

“检查啊……?”路臻盈盈地抬眸,一双大眼中酿着泪光,格外无辜,“什么检查?”

傅斯年耸耸肩,“大抵是做个胸部CT,常规的外科检查。不过你刚才提到喘不过气,可能是肺气肿,情况严重的话可能需要做穿刺。”

“……”

路臻一听到要往她身上扎针,立刻手不痛了,气也不喘了。戏精体质一秒下线,“我好了,真的!”

傅斯年眼中浮起淡淡的笑意。

樊淑伊那头的缝针还没有结束,她在和刘坤对峙的时候脑袋磕在碎玻璃上,划破了一道3cm的口子,按理来说需要缝个三四针。可老太太矫情,医生上了麻药,还是死活喊疼,说什么也不让旁人靠近。

路嘉鸣抱手倚在门边,看着自家老母亲折腾。路臻和傅斯年走进来,身后还跟着秋瑜。路臻看着诊室里樊淑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多少想起自己刚才戏精上身。又不愿意承认这是家族遗传的演技。

她皱眉道:“妈,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人家医生还要不要下班啦?”

樊淑伊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性格温顺贤良,没有工作,是个全职的家庭妇女。好在丈夫疼爱她,又有能力赚钱,两个孩子也还算懂事,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的。

谁能想到年纪轻轻突然丧了夫,家里的顶梁柱塌了,一下子从衣食无忧的富太太,沦落为需要为一日三餐柴米油盐操心的劳动妇女。生活转变得太快,人的精神也就垮了,逃避面对现实,变得成天疯疯癫癫的。

但要说她真疯了吧,又不是,某些方面可精得很。

见大女儿进来,樊淑伊变本加厉,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跌下来,鬼哭狼嚎,“臻臻,你去跟他们说,妈妈不要缝针,缝针很疼的呀,还会留疤!”

路臻长到二十岁,过早地承受了生活的压力。要说樊淑伊中年丧夫是无妄之灾,那么她作为一个孩子被带来这个世界上,父亲去世,母亲逃避责任,一家子的生活重担全落在她的肩上,她才是最无辜和委屈的那一个。

路臻折腾一整天,已经是精疲力尽,再被樊淑伊这么一闹,倏地生了火气:“妈,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原本闹闹腾腾的病房,让路臻这么提高声量的一句,霎时安静下来。

傅斯年侧眸望她,现在她眼里的泛红是真的,泪花也是真的。是真正地感到受了委屈。

也是。

她才二十岁,正是需要家庭保护的时候,却被推出来面对那么一大家子的鸡零狗碎、鸡飞狗跳。搁谁谁不委屈?

傅斯年弯腰去扶跪坐在地上的樊淑伊,“您先起来。”

他的嗓音很淡,却很温柔,像春日迎着晨曦的风。柔柔和煦,能抚平一切的伤口。

路臻不说话了,抿着唇把脸别开一旁。

樊淑伊没料到路臻会突然发脾气,整个人陷入呆滞,像个丢了魂的木偶,被傅斯年扶着从地上起来。

秋瑜接过他的手,低声道:“我来吧。”

秋瑜扶着樊淑伊在旁边椅子坐下。

樊淑伊开始哭哭啼啼的,“臻臻,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没有用,拖累了你们两姐弟……”

同样的话路臻已经听过无数遍。

她紧紧抿着唇,背过身。目光对上站在门口的路嘉鸣。男生抱手站在灯光底下,狭长刘海在前额落下一圈阴影,神色晦暗不明。

气氛有些沉重。

老太太一旦哭起来,非要女儿和儿子哄才能好。然而路臻已经精疲力尽,路嘉鸣也憋着一肚子的气。今天这事本身就因为老太太借高利贷而起,害得全家不得安宁。

傅斯年虽然脾气好,但到底是别人家事,他不好掺和太多。很识趣地没把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巧妙地换了个开场:“阿姨,您额头还伤着,拖着不处理恐怕是不行。您看觉得这屋里谁的手艺比较好,我来安排。”

樊淑伊和傅斯年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上回路臻低血糖晕倒入院,他们在病房里匆匆一见,樊淑伊对他的印象就很深刻。

男人一袭矜持的定制西装,眸光温润,话语温柔,好似一袭温和春风拂面,轻而易举抚平人心烦躁。

左手掌心挽着一串佛珠,手骨颀长白皙,像白玉雕成的扇骨。肤质光洁,在灯光下隐约有种透明的质感。

气质清冷却不疏远,礼貌周全,叫人很难不心生好感。

旁人说的话樊淑伊不听,傅斯年一番温声言语竟对她起了很好的效果,眼泪霎时止住,怔然地问:“你是……”

趁傅斯年开口前,秋瑜抢先道:“这位是路小姐的上司,傅先生。”

“上司?”樊淑伊神色古怪,“怎么没听臻臻跟我提过?”

“还没来得及说。”路臻调整好情绪,尽量控制着语气道。她仿佛觉得傅斯年这个人有种魔力,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总能维持着温雅自如,还能留出耐心安慰。

换作旁人,早被她们家的一地鸡毛折腾厌烦了。

路臻好声好气地劝:“妈,你赶紧把伤口处理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一听见要缝针,樊淑伊刚缓和下来的情绪,马上又大作大闹:“我不要缝针,我不要缝针……!”

一屋子的医护人员束手无策。

傅斯年询问主诊医生:“樊阿姨的情况,是必须要缝针么?”

主诊医生面露难色,“伤口虽然不大,但是比较深,要是不进行缝合,恐怕很难愈合。”

傅斯年沉吟半晌。

随后,他道:“这位梁医生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外科医生,您只需给他十分钟时间,不会让您觉得疼,拆线后也不会留疤的。”

樊淑伊半信半疑的,“真的不疼?”

傅斯年淡淡一笑:“我以人格担保。”

路臻微怔地望着他。男人的侧颜清隽英挺,眉眼清黑。衬着白净的肤色,像宣纸泼墨染上的一幅清雅国画。气质温润柔和,像岁月酿成的醇酒。

起初以为浅尝辄止,度数并非高烈。不想酒香足够醉人,在鼻尖缭绕着,沉醉着,不自觉已陷入其中。

傅斯年偏头望来,对上她怔然的目光。女生的素颜清丽,眉目清秀,虽有淡淡的倦色,不及平日的活泼鲜明,但那几分盈盈楚楚的怜弱,让人不由心疼。

他忍不住安慰:“没事,别担心。”

路臻垂下目光。

对她那么好,万一真喜欢上了呢。

他就像狐狸眼中一头温顺的羊,没人知道狐狸盯着他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樊淑伊终于就范,乖乖坐在椅子上让医生给她缝针。见傅斯年手持的沉香佛珠,下意识问:“小伙子……你信佛啊?”

秋瑜真是受不了这位大姐。

竟敢称呼傅先生为“小伙子”。

秋瑜扶着额没眼看出去了。傅斯年倒是不介意,想着医生在给她缝针,聊天能分散注意力,减缓紧张。他淡笑回答:“阿姨对佛礼有了解?”

樊淑伊摇摇头,随后指了指路臻,“是她爸爸以前信佛,小的时候总带她一起到华林寺上香,后来……”

樊淑伊没接着往下说,后来路鸿川意外去世,路臻就再也没拜过佛。

傅斯年微怔。

他道:“那是有些巧了,我每年会有两个月时间在那边修行,说不定以前见过。”

佛法讲究的是一个“缘”字,世间万物皆因缘起,皆因缘灭。从前路鸿川深谙此道,总喜欢祈求佛祖保佑他们阖家平安。可天不遂人愿,好人总是不长命的。

后来路臻就成了一个实打实的无神论者,凡身俗骨的,见着佛寺就绕道跑。

更不要说“缘分偶遇”,那都是渣男渣女用来骗人的桥段。

路臻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自然也就没插话。

从医院出来,外面夜已深。深秋的夜晚微凉,夜风卷着路边的枯叶拂过,马路鲜少车辆,增添几分寂寥萧索之感。

樊淑伊额头上缠着纱布,让路臻和路嘉鸣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路嘉鸣在病房里便一直没出声,跟个旁观者似的,眼下却在无声打量傅斯年。

路臻今晚穿得少,身上还是白天上班的那条烟紫色吊带裙,折腾一晚上,裙衫有些破损和脏污,细胳膊露在外面,一双小腿赤着,凉风吹过,忍不住地打颤。

路嘉鸣也是浑身挂彩,一家子的伤员。

秋瑜提前把车开过来,停靠在路边。

傅斯年望着她们母女,“除了原本的住处,你们还有其他地方可去么?”

路臻摇摇头。她租住的那套单间月底合同就到期了,房东不愿意续租,原本也是要重新找房子的。但刘坤找上门来,打乱了她的计划。

傅斯年说:“虽然刘坤答应过以后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但他并非心甘情愿,很难保会不会回头再来找你们,建议你们还是换一个住处。”

路臻和樊淑伊面面相觑。

路嘉鸣说:“她们可以先跟我回学校那边住。”

“这点数……再回郊区恐怕会太晚。”傅斯年看一眼腕表。他之前调查过他们的家庭背景,对他们的情况了若指掌。况且路嘉鸣在学校附近租的也是套单间,三个人根本挤不下。

他目光落在路臻的脸上,安静询问:“我在市中心还有一套公寓。要是不嫌弃,你们可以在我那将就一晚。”

傅总发出同居邀请(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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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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