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赫奕再次见到霍淮钧,是在一个正值台风将近的午后。
在那之前的几天,他和霍淮钧他哥霍淮钰当着集团高层的面演完一场离心决裂的戏码,在霍淮钰有意的推波助澜下,圈子里立刻传出他要被霍淮钰一脚踢开被扫地出门的消息。
许多见势插眼的人顿时对他避之不及,曾经对他为首是从的“朋友”立刻换上尖酸刻薄的嘴脸对他冷嘲热讽,就连要把他供着等他消费的各路烟酒老板也收了不少谄媚的脸色。
霍淮钧找上来的时候,余赫奕就坐在树荫底下,旁边是卖糖水的三轮车,手臂高的铁桶上书着色不均匀的金额。
“靓仔,买糖水冇?今日滴糖水好甜好正个啵。”扇风的大姨见有个人来了张嘴就是天天一样的台词,“绿豆沙红豆沙龟苓膏莲子百合椰汁西米露都有,依家都仲係冻噶。”
“要绿豆沙。”
“三个半。”
霍淮钧一手交钱一手拿货,捧着有些冻手的绿豆沙坐到余赫奕对面,开口就问,“你跟霍淮钰在搞哪一出。”
这几天的风言风语霍淮钧听得耳朵都要起皮了,但凡信一分都对不起霍淮钰那数不清有多少任的、拿余赫奕当情敌或者当正宫甚至当家长的女朋友。
“我得牺牲一下的一出。”余赫奕把塑料勺里的西米露都抖下去才将芒果粒喂进嘴里,见到霍淮钧也不意外,好似霍淮钧只是出门了几小时而不是消失了好几年,“你失踪这么久,一听到消息特地来找我啊?”
余赫奕最后一次见到霍淮钧是在他十八岁的成年宴会上,那晚之后,霍淮钧人间蒸发。
一开始余赫奕以为是霍淮钧在避着自己,但后来霍淮钰来问他霍淮钧有没有跟他联系才知道人是自己跑的。
一跑就是好几年,霍淮钰找了几遍没找到,也就懒得找了,也不让余赫奕找,就说等哪一天他觉得时候到了就办葬礼,请多点人风光大葬,遗照你给他捧,坟里埋他给你买的那些小玩意,也算了他心愿。
余赫奕也不知道霍淮钰是恨他还是恨他弟,只能说小心他做鬼半夜上你身。
霍淮钰反笑,小心他做鬼半夜上着我身上你身。
现在余赫奕看来,霍淮钧做鬼半夜上着霍淮钰身上他身好像更容易接受一点。
以前霍淮钧像是刺猬,虽然浑身是刺但无伤大雅,现在的霍淮钧似乎进化成了豪猪,不仅浑身是刺还张牙舞爪。
如果说十八岁的霍淮钧是块没打磨的钢,那现在的霍淮钧是把杀过人的刀。
眉目再平和眼神都是凌厉的,嘴角再上扬笑意都是薄凉的,浑身上下的刺就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来可怜你啊,跟人十年八年还会被推出来做牺牲品。”霍淮钧手支在膝盖上托着腮,语气无辜语句恶意,“现在个个都笑叫你一声大嫂就真当自己是大嫂啊。”
余赫奕抬起眼皮,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霍淮钧的说法甚至算得上委婉,“那你是特意来笑话我吗?”
霍淮钧倏然板起脸,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随时会抽把刀出来砍人,“不,我是来做十八岁那年我没做完的事。”
余赫奕没忍住笑出声,碗里的椰汁被他手抖出来一小泼,“我做完你大嫂又得做他弟妹是吧。”
成人礼那天,霍淮钧用喝醉了的借口让余赫奕送他回房间,进去门还没关上就把余赫奕往墙上怼,Alpha闻似威士忌的信息素淹没整个客房能熏晕任何海量,而说喝醉的那个人眼神清明得发亮,用目光把余赫奕刺在墙上动弹不得。
如果不是霍淮钰一通电话,霍淮钧那晚可以死而无憾。
“我当小三也行啊。”霍淮钧又笑起来了,“反正不用多久他就知道我来见你了。”
“最后骂的不还是我。”
“我不会让你被骂的。”霍淮钧沉声一秒,继而吊儿郎当,“我跟霍淮钰可不一样,我可舍不得让你出来挨骂。”
余赫奕舔去刚才溅在手背上的椰汁,“你要怎么做,圈子里谁不认识我,哪里有密不透风的墙。”
“跟我走啊。”霍淮钧笑意盈盈,“跟我走你就知道了。”
余赫奕从鼻腔哼了一声,以喝鲍翅的优雅喝完三块五一份的塑料碗装椰汁西米露,垂眼盯着破损的木板桌面,直到余光里另一个塑料碗也空了才抬起头。
“那就走吧。”他说。
霍淮钧装作惊讶,“你居然要离开他。”
余赫奕没个好气,“你是离开霍淮钰就不会说话了是吧。”
霍淮钧发出见面以来第一声真情实意的笑,颇为愉悦地将余赫奕领上车。
银色的SUV将沿海的村庄抛在后头,穿过楼宇密集的市区,去到岛的另一边码头,赶上台风封航前的最后一趟渡轮。
“原来你真的去了龙旺。”余赫奕一上去就找了个角落抽烟,他望着航行的方向吞云吐雾,“我们找了几次都没找到。”
“你们那叫找吗。”霍淮钧冷笑,“狗不见了都知道贴寻狗启示,人不见你们连警都不会报。”
“你一声不吭自己走了,叫我们怎么好意思报。”余赫奕隔着飘渺烟雾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给其他人搞挑拨离间的机会吗。”
成年礼那段时日他们集团内外患忧,霍淮钰为了稳定局面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在霍淮钧的生日宴会上营造出一场没了他集团也不会落到其他人的信号,转头霍淮钧就没影了,霍淮钰还得想办法把这个意外做成他故意对霍淮钧做了安排的样子。
霍淮钧提高声调,“所以就任由我一个人死在外面吗。”
余赫奕摘下烟往垃圾桶顶上的烟缸抖落烟灰,“是你一直不回来,是你在成年那天选择消失。”
况且,余赫奕除了“他是霍淮钰弟弟”之外没有什么理由挂心他,那个做哥哥的态度都那样了,他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现在是要怪我咯?”
余赫奕夹着烟吸上一口,尼古丁搅乱他的肺也搅乱他喉咙里想责骂的话,譬如我行我素,譬如不负责任,譬如无法无天。
而这些话都很没意思也很浪费力气,因为余赫奕知道追究下去最终是怪到他那晚上没留下来,何况在说到这个问题根本之前他们之间的帐算起来太多,翻起来太累人而放着能粉饰太平,所以就此作罢。
“怪我招惹到你们两个。”
余赫奕呼出烟,在海风穿堂而过的时候接到了霍淮钰的电话。
霍淮钧见他迟迟不肯接听,随口揶揄,“还有人惦记你呢。”
结果余赫奕瞅他一眼的神色更怪了,霍淮钧霎时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身体应激抓住余赫奕的手腕把手机屏幕露出来。
一个大大的“钰”字跃然眼前。
霍淮钧盯着余赫奕,握着他的手腕划开接听,抓着他的手腕把手机放在耳边。
“鱼仔。”
听听,有哪个人会叫关系决裂的人的小名,又有哪个人会愿意让关系决裂的人喊他小名。霍淮钧腹诽。
他盯着余赫奕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霍淮钰,这是你最后一次能打通这个电话。”
不等霍淮钰说话,霍淮钧将手机从余赫奕手里抽走,当着他的面把手机扔进海里。
霍淮钰听见落水的声音,握着手机的手紧了一瞬,挂掉电话往另一个号码发去一条消息。
“你未免太过得寸进尺。”余赫奕狠吸一口将烟吸尽,吐气的间隙趁摸打火机的功夫确认口袋里另一台手机还在,“那是我全副身家。”
“我会赔你新的。”霍淮钧抓着他的手腕凑得更近了,没皮没脸说,“别抽那么多烟,对肺不好。”
余赫奕眼都不抬,单手挤出一根烟叼起,按下打火机推进器点燃烟条,而后浅吸一口将烟气吐在霍淮钧脸上。
“我的天,你现在居然抽橘子味的爆珠。”霍淮钧心满意足地吸完二手烟还嫌弃道,“不会是从哪个妹妹身上薅的吧。”
“你哥的其中一任前女友落下的东西。”余赫奕是知道怎么让霍淮钧生气的,“你哥”二字一出霍淮钧就黑了脸,“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别自找苦吃。”
霍淮钧向前一步,“你就这么对收留你的人说话。”
余赫奕往柱子上靠,仰头轻笑,“就这威胁我?”
霍淮钧绷紧精神等了几秒,没等到熟悉却久远的烧灼感。
他以为余赫奕会用信息素对他进行警告。
Alpha,尤其被诊断为长期型和永久型的Alpha,在面对另一个Alpha的挑衅威胁时会更下意识使用信息素进行反制,因为他们的信息素会更加强大猛烈。
而霍淮钧迫不及待地想和余赫奕用信息素一较高下,告诉他今时不同以往。
但霍淮钧不想主动释放自己的信息素,那会让他先输一头。
所以余赫奕没这个意思,他就不想继续把气氛搞僵。
把人逼急了,余赫奕是真的能当场跳海,到时候不是还得自己去捞。
余赫奕看霍淮钧一腔闷气憋回去的样子觉得好笑,要说不愧是霍淮钰弟弟么,又是一个不会放汽的高压锅,压力大到能将锅盖冲破天花板也死命拧紧阀门憋着,余赫奕想上去松一下这高压锅还会自己跑。
唯一欣慰的是这高压锅不会一直高压。
从濠莲到龙旺,不过半小时,再从码头去住的地方,也就再多四十分钟,霍淮钧就从咋咋呼呼变得心平气和。
出乎余赫奕预料的是,霍淮钧带他去的不是他的家,而是酒店套房。
中高层,面朝大海,毫无遮拦,只有一张大床,床上放着购衣纸袋,LOGO是某个国外奢饰品牌。
“要是内裤太大的话,你就别穿了。”
余赫奕往里瞅着是什么衣服,听到霍淮钧又开始嘴欠。
“反正这几天你别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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