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是狸东唯一的大将军,武将中没有一人位高于我。”方知诺自从帮助东方浩善拿下陌北的八座城池后,就成了如今这副有名无实的大将军了。他岂能容下旁人对自己官职的点评,逮着陈元就是一顿诉苦,“老夫坐上如今的位置已是不易,若能让女儿嫁入真正的皇家,我们才能真的从此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我是为我们的女儿好啊。”
他摆了摆衣袖,看向一旁依旧抽泣不止的方倾念,语气里充斥着无奈。
“为父不想为难念念,可是女儿啊,你要清楚你想要的云王压根给不了你。今日你也瞧见了,他那副病体,活过这月都是运气。二皇子有何不好?”
方倾念强忍着抽噎声,一字一顿道,“二,二皇子是庶出,有五皇子,太子的位置……”
“你还小,这其中的原委就不必清楚了。你只要记住,陛下看好的是二皇子,那你未来便要嫁给二皇子。”
方知诺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若是说当今皇上也是庶子的身份夺得天下,他自是不会觉得庶子夺权有什么问题。
可他方知诺的女儿是嫡长女,是无法在还未及笄的年纪理解这些事的。
“行了,今日之事就此罢休。按照你在殿外说的,让念念先禁足。”方知诺瞥了两人一眼,思索瞬间又道,“明日午时收拾一间空的院子出来,说是给嫡二女住的。”
“爹!你怎么还真要那个狐媚子住进来啊?她可是遇仙楼的头牌,哪里配做我妹妹。还有,娘不是说做做样子的嘛,爹,你就别真禁足我了。”
“为父刚说的,你是一点没进脑子!”
方知诺浓郁的黑眉瞬间皱成一团,伸手指了指方倾念,想着再努力解释一番,可话到嘴边又深深咽了下去。
他这女儿,定是养废了。
“夫人想必能理解为夫。”他换了个方向,苦笑着道,“说是给她住,也不过是明日午时来走个样子。届时云王会来下聘,后日正式迎娶,一早就将人接走。管住念念的重任就交给夫人了,两日便可。云王说了他的身子骨孱弱,三媒六聘的能免则免,不过该给我们方家的,他定是一个子也不会少,明日就全送府上来。”
收拾个空院子倒是小事,交给府里下人就好。
只是管住念念……
陈元刚想和方倾念约法三章,免得两日惹出捅破天的麻烦。结果一转头,整个屋里早已没了女儿的身影。
“这丫头……又该惹麻烦了。”
入夜后的京城在早年废除了宵禁,如同往常白天一般热闹。
微凉的风吹动马车的帘子,将寒气一点点送进。
马车上皆是镶着银丝的装饰,所到之处带着淡淡幽香,铺张奢靡的劲不比皇家子弟少上一分。
秋安此刻正坐在出城的马车上,她答应云莫落的,会告诉他关于自己的事。
这次,她没骗人。
可他坐上马车,一言不发的合眸休息。秋安以为只是累的,等人被马车的惯性滑到她腿上,她才发现不对劲。
他额头滚烫,嘴唇泛紫,时不时蹦出个连不成句的词。
“云清,还要多久才到?”
“出城只有这条路到南门,南门出去到你说的村子,至少三个时辰。天亮前能到,届时走西门赶回来,午时前能到将军府。秋安小姐不必担心。”
云清还不知道帘子后的云莫落早已毒发晕倒,还在宽慰着秋安。
他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大好。
见帘子里无声,他又喊道,“夜里只有南门能出去,会慢些。早上和商贩们避开些时间,从村子外的官道很快的。”
“来不及。现在去云王府要多久?”
“回,回府?”云清只迟疑了一下,立马算道,“从这回府,要绕道穿过去。最快也得半个时辰。是需要回府取什么东西吗,若是回府再过去,恐怕赶不上明日和将军府的约定了。”
“去遇仙楼呢?”
“也是差不多的,往左或者往右的区别。”
秋安撑开帘子,借着缝隙将马车外的一切看清。
她并未察觉异样,这才开口道,“你主子应该是毒发了,先回府。他撑不了半个时辰,你且驾车慢些,不要让马受惊。我给他扎几针,防止毒蔓延,撑到府上再说。”
“又,毒发了?”
云清担忧的回头望向身后,手不禁碰到了马背。
马车瞬间加速奔去,让秋安取针的手一抖,险些给自己先来一针。
“控制住马!除非想让你主子死。”
秋安继续取针,不再多言。
她的医术多半是久病成医得来的,先前大言不惭的说可以救云莫落,也不过是淬心谷的叔伯们得了同样的病,她有药方。
可方才她摸云莫落的脉象,似乎不止是一种毒在身体里发作。
而这种毒,她从未遇到过。
云清控制着马匹,在巷子里缓慢踱步。
时不时路过几个醉鬼,手中拎着一壶酒,见到云清忍不住多看两眼。
“见了鬼的,喝个酒走路比马车还快。”
“酒不错,咱哥几个还喝这家。”
……
“现在可以快些赶路了,另外,他这毒需要请太医,若是不方便,东街有个万药坊,那的郎中可以试试。”
只不过,万药坊从不收诊金。小病小灾的,一颗鸡蛋,几片新鲜的菜叶就能抵了诊金。
若说是疑难杂症的,万药坊至金最高的诊金,也不过是一片金叶。
付诊金的乃是掌管整个狸东最大典当铺的东家。
听闻求了整整半年有余,最后跪倒在万药坊门口,才换来这诊治的机会。
被百姓们称之为赵神医的东家,似乎在文武百官眼底,并没有什么神力。
太医院也曾找人寻过赵神医,想让其成为太医院的一员。
谁知此人一顿胡诌,将风寒看成了瘟疫,说是要让病人卧床数月。
太医本以为是病症不常见所致,又换了个病人给他。
结果赵神医看着快要愈合的伤口,嚷嚷着要砍病人的腿。
久而久之,除了东街那一片街坊,不再有官员们前去。
“万药坊去不得。”
云清嘟囔了一句,被疾驰的马蹄声掩盖。
秋安没问缘由,毕竟云莫落多少也是个王爷,万药坊和太医院比起来,确实差了点。
殊不知,其实并非云莫落看不上。
是万药坊看不起为官之人。
晃晃荡荡的马车突然急停,思绪纷飞的秋安一下回了神。
她搀扶着云莫落,吃力道,“是到云王府了吧?”
“到了,下来吧。”
回答她的并非云清,而是陌生的男子。
见状,秋安立刻放下云莫落,从腰间取出匕首,独自走了出来。
马车外齐刷刷围着十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和先前刺杀他们的像是同一伙。
为首之人的夜行衣上多了个腰牌,黄铜色的牌子上刻着大大的一个“杀”。
这令牌出自无解堂,上上下下百余人,只有当家的有一块腰牌。
秋安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难怪先前那些人明明知道打不过,还一个个送死般冲到自己面前来。
无解堂和其他刺客组织一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要么对方死,要么自己死,决不能让对方知道关于买命者的任何消息。
“奴家的命真好,居然引得出无解堂当家的。还是第一次知道,无解堂当家的也会接任务。改日若是还有机会,我倒是也想请无解堂帮个小忙。”
“哦,是吗?”那人站在原地,双手抱胸,全然没有要动手的样子。“那也得看你这次,还有没有运气杀了我们。”
秋安一人上前,她微微转头望向云清,“你看着云莫落吧,他们估计还是冲着他来的,我来解决。”
“安安姑娘,真是伤人心呐,竟不记得我们先前见过。我们可不是冲着他来的。还有你那一份,别漏算了。”
秋安听此话,立刻打量起眼前的男子。
他穿的夜行衣修身,将身材展露在面前。比秋安高上一头的个子,哪怕是在一群刺客里也是扎眼的存在。她见的人很多,却鲜少有如此身形的男子。
尤其是那说话的语调,慢悠悠的,不像是出入遇仙楼的食客。
“不知在下何时与无解堂当家的见过?我竟一丝印象都没有,莫不是见了其他姐妹,错认成了我?”
秋安是故意调侃的,她想看看当家的有什么反应,是不是和遇仙楼那些食客一样,对自己另有所图。
可她试探的方向完全相反,对方不过是说实话。
“近日回暖不少,柳枝抽芽桃花渐开。不过可惜了于府的那棵桃树,大理寺命人砍倒,挖了个底朝天。也不知道在挖什么。安安在遇仙楼时,可曾听闻于府的事?”
这话一说,秋安便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所说之事。
可那日她分明只见过云莫落一人,何时碰到过无解堂的人?
秋安努力回想那日于府发生的一切。
长满花苞的桃树被乱刀划伤,残缺的花瓣掉落一地。
院子里到处都是丢弃的空木箱子,府邸里的家仆早已不见踪影。
书房里破碎的书卷上零星几滴血迹,书案上是打翻未干的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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