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拂过,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摆,洁白如雪,像是隐居在高山之上、云深之处的精灵,不染纤尘,灵动自然。
花瓣顶端染着鲜红的血色,虽秾艳夺目,却并不妖媚,这就是赤顶蔷薇,远比她想象中还要震撼人心。
她呆呆的盯着,直到天色变化,掀起一阵轻风,才回过神,一寸寸打量着眼前这方天地。
蔷园中央栽着大片的矮株蔷薇,粉粉一片,宛如云霞坠地,散发着幽淡的香气。
四周摆着许多雕花木架,娇养各类品种的蔷薇花,白粉红紫,层层叠叠,娇柔婉美,各有妍态。
蔷薇花藤编制而成的墙就像是一个保护罩,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世界,周遭唯她一人,幽香袭来,心旷神怡。
她连忙解开包袱,摆出笔墨,对着不远处的白色蔷薇花,描画起来,一笔一划,水墨晕染,很快一朵独有姿态的蔷薇花跃然于纸上。
白舟舟仔细打量,神情却并不满意,随手放在一边,重新提笔蘸墨,举目又瞧了一眼,定定下笔,身旁的画稿越堆越多,可她手中的笔始终未停,这是她一贯的习惯。
不论笔下的画如何,她都会觉得差点意思,从而不厌其烦的重复再重复,直到她心生疲惫,然后从成品中找出最顺眼的那一幅交差,这也是她经常弃坑的原因,因为在追求极致完美的过程中,她早已精疲力尽。
她沉浸在画中,早已将此行的目的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道身影在风中驻足良久,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花中人,神情有些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白舟舟才搁下笔,长长吐出一口气,正打算选一张比较顺眼的画稿,余光不经意瞥见了远处的人影。
微微抬头,一阵风吹乱了额前的碎发,视线有些受挡,但她还是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不由得心中一惊,完了,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她下意识弃画而逃,却在狗洞前被人堵住。
孙衡抱着剑,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白姑娘,您去哪?”
她心下一凉,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走……走错了。”
转过身来,她正默默做着心理建设,林惊肆径直朝她走来,却在画稿前停下脚步,淡紫色衣角轻袅飘逸,衬得他清冷俊逸。
少年捧着画,渐渐看入了神,眸色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白舟舟站在原地,心底总算松了口气,还好,他对这画是感兴趣的。
“过来。”林惊肆忽然看了过来,漆黑的瞳仁莹润深邃,不看人的时候,慵懒疏冷,盯着人的时候,又叫人畏惧。
她心里发虚,拔腿走过去,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像个做错事的小童,站在那等着挨训。
瞧她这幅模样,林惊肆先前酝酿好的凶恶莫名消散,却还是故作质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白舟舟头埋的更深,“……路过。”
“路过?”瞧她这副心虚的不能再心虚的模样,林惊肆有些想笑,“然后不小心闯了进来?”
白舟舟沉默半晌,厚着脸皮点头,“世子英明。”
林惊肆低眉瞧她,“你倒是会顺坡下驴。”
白舟舟抬头,眼神却根本不敢看他,强挤出笑容,惴惴不安的等着下文。
少年没再继续追问,转而望向手中精美的画稿,上面的赤顶蔷薇栩栩如生,“这些都是你画的?”
“是。”
“你何时习得丹青之术?”
“白粥不曾学过。”
“不曾学过?”林惊肆拿着画,视线带着沉沉的逼问:“这样的画,可不是一个从未学过的人能轻易画出来的,白粥,你知道欺瞒本世子是什么下场。”
话音刚落,孙衡唰的一下拔刀,刀光森寒。
白舟舟身子微微颤抖,强作镇定,嗓音却诚实的有些嘶哑:“世子明鉴,白粥绝不敢欺瞒世子,白粥的确从未学过丹青,至于为何能够画出这些……个中缘由太过离奇,只怕世子不会相信。”
少年不容置喙的命令,“说。”
“白粥之前中箭昏迷,梦中却在两个怪人的带领下,神游了另一处天地,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仙女姐姐,她说她一生痴迷丹青,但是却因为冲动,将一生画作付之一炬,如今想来实在是可惜。
她感念白粥前半生太过凄苦,却一片忠心,敢于挡箭,所以特意传授丹青之术,求白粥能够完成她的夙愿,将画作传于后世,原本白粥也觉得离奇,可醒来的确能提笔作画,这才不得不相信。”
闻言,林惊肆冷厉的脸上有一瞬的怔忪,他低下头,视线重新落在画上,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下一秒,少年冷冷吩咐:“把你梦里见到的人画出来。”
她点头应下,重新换了张宣纸,在林惊肆视线的审视之下,在纸上画出了一个美人,眉眼与少年有五六分的相似。
“世子,画好了。”
画卷清晰展开,跃然纸上,看清画中女子的脸,林惊肆登时愣在原地,不似从前假模假样的笑,清冷的脸上一切虚伪的情绪消散,只余惊愕。
孙衡凑过来一瞧,脸色一变,这不是王妃吗?画的竟比海棠阁挂着的那副还要惟妙惟肖。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从前不乏潜入府中的细作以王妃为由故意接近世子,她们的下场,孙衡依旧历历在目。
他不由得担忧的看向林惊肆。
气氛凝结许久,他盯着画,久久难以回神,有了反应后却是猛然将她扼倒在地,眼底狠厉与杀意迸现,甚至于有些癫狂,“撒谎!”
感受到他试图收拢掌心,白舟舟胆寒心惊,却又挣脱不开,只得无力的感受渐渐浮上心头的窒息。
她从未见过如此情绪外露的林惊肆,此刻的他真实到可怕。
她脸色渐白,皱着眉头,却还艰难开口辩解:“白粥真的……没撒谎。”
少年正在盛怒之中,压根不理会她,潋滟的桃花眸毫无温度,蔓延出几分杀戮的快感。
孙衡皱紧眉,一时有些犹豫,再不干预,只怕白粥就要被活活掐死了。
可世子俨然动了杀心,就算他制止,白粥还是难逃一死。
“……放手……”
白舟舟预料到失败后林惊肆会是如何的怒火滔天,却不曾想他竟然打算直接掐死她,窒息感笼罩而下,她使出仅有的力气拍打林惊肆钳制的手,可这与蜉蚍撼树毫无区别。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眼神也逐渐涣散,泪水像是碎裂的珠串,从眼角滑落。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脖子上的力度却陡然一松,她极力挣脱林惊肆的手,借力滚到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生理性眼泪模糊了视线,却还是看清了林惊肆眼中尚未褪去的杀意。
“滚!”少年狠戾的怒吼,眼底是压不住的猩红和杀意。
白舟舟吓得魂不附体,想走却浑身无力,还是孙衡拉了她一把,她才得以起身,几乎是一路跑出来的,刚出门脚下忽的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
窒息感尚未消散,脖颈上青紫一片,隐隐作疼。
白舟舟却不敢久留,挣扎着站起来,一路跑回了琅林苑。
回去后,她直奔住处,拴好门之后,才跌坐在地,慢慢平复着气息,而后走到镜前,看着镜子里的青紫痕迹,委屈的掉起了眼泪。
泪珠滚落,又快速被她抬袖擦去,她找出先前去脸上红肿的药罐子,轻车熟路的抹药。
不知是委屈,还是抹药时的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越流越多,待药擦完,泪也流的差不多了,她吸了吸鼻子,眼睛肿的和桃一般。
药膏冰冰凉凉,压下不少灼烧感,白舟舟解了衣服,倒在床上,痴痴的发愣。
忽然,一只白毛猫跳上床,嘴里还叼着一只青绿色画包。
“这是……?”
无名高冷的舔手上的毛:“还你的,针脚改好了。”
她翻过画包一看,正面绣着一片硕大的荷叶,荷叶上躺着一个女孩,翘着二郎腿画画,身边跟着两个一猫一狗,一个在摸鱼看书,一个拿着戒尺教训。
她扑哧一下笑出声,心底愁云瞬间消散,顺手将猫捞进怀里,狠狠rua了一通,“谢谢你,无名,你的手艺比我好太多了。”
无名习以为常,稳稳窝在她怀里,“不……不必客气。”
“难怪现在生产流水线都是你们挑大梁,这大概就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吧。”
无名:“……”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癫狂的笑声强势挤了进来,白舟舟只觉得青筋一跳,无奈道:“你抽什么风?”
“正道的风!我刚刚跑去蔷园,在林惊肆头顶上拉了粑粑,气的他脸黑的像个锅盖,别说小八我不仗义哦,我为了义气拉林惊肆两泡哦。”
白舟舟先是一愣,然后笑得差点没抽过去,一想起林惊肆头顶鸟粑粑的画面,她就觉得解气。
“干得好,义气!”
“那必须滴,也不看看我是谁,洪八公洪大侠是也。”
无名猛不防:“洪八公洪大侠,今日的几千条编码你还没开工。”
那边得意嚣张的笑声戛然而止。
白舟舟忍着笑,仰面躺在床上,怀里的猫也没撒手,无名无奈的窝在她怀里,任由她上下其手。
她从枕下随意抽了一册话本,百无聊赖的翻看起来。
忽然,洪八公一声激动尖叫,“不好,军令丢失的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了,他派人请林惊肆入宫,可是林惊肆还在清理鸟粑粑,嘿嘿嘿。”
然后又清清嗓子,义正言辞的道:“既然已经变了身,我就义不容辞的去打探消息,毕竟你身上还有一个替死鬼任务,万一林惊肆在宫里丢了命,还得连累你。”
这小算盘打的。白舟舟一笑置之,并没说什么,令她奇怪的是,无名也反常的沉默,她随意翻了页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瞧着。
她倒是不担心林惊肆,军令丢失只是他自导自演的戏码,皇帝面前他自然准备好了应付的话术。
“进宫啦,哇,林惊肆谱子那叫一个大啊,居然坐马车直达皇帝宫门口,那一脸睥睨天下的霸气,我承认,有点被他帅到了。”
“我的天,皇帝质问他军令丢哪了,他居然一脸无所谓的说昨日吃酒,不小心忘在了九春斋。”
激动完,他又问:“九春斋是什么地方?”
白舟舟倒是有印象,她记得漫画里林惊肆有个红颜知己,就是九春斋的花魁,于是贴心提示:“那是青楼。”
“哦,”洪八公一副我懂了的语气,然后又道:“皇帝责问他,他居然说要不然陛下直接收回军令吧,可恶,被他装到了。”
白舟舟漫不经心,“故意的,他知道皇帝不会轻易收走的。”
如果抛开漫画原设定,皇帝就是一个试图暗地里刺杀侄子的人,那说明他为人比较虚伪,既想得到宽待逆王之子的贤名,又不想留他性命。
如此在乎名声的人,不会明面上轻易收回特赐的恩典。
等林惊肆身死之后,自可名正言顺的收回。
忽然,洪八公一惊一乍的喊:“哎呀,皇帝色迷迷的摸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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