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谁的脸？”白舟舟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惊肆啊，不然还有谁。”
“皇帝摸林惊肆的脸？”她有些震惊，正常长辈对晚辈关爱，碰的最多的应该是肩膀吧，哪有摸脸的。
洪八公又道：“过几天好像是林惊肆娘的祭日，皇帝说要跟他一起悼念呢，可我看林惊肆不大乐意，脸上表情难看死了。”
一提起青王妃，白舟舟又沉默了。
“终于出宫了，”洪八公像是松了口气，“感觉宫里的气压太低了，我都有点喘不过气，不过我觉得你猜测的也许是对的，这对伯侄的关系真没那么好，我看林惊肆在马车里使劲擦脸呢。”
“什么脸？”
“被皇帝摸过的脸，表情也很厌恶，而且是那种无力反抗的厌恶。”
白舟舟翻书的动作一顿，听着洪八公传回来的话，心里透着古怪。
摸脸，陪侄子一起过弟妹的祭日……
像是猜到什么，她心中一震，惊讶的坐起身，连忙翻出之前画的青王妃画像。
看着画上跟林惊肆相差无几的脸，她更加确信心中的想法，又不免觉得荒唐。
她画的明明是纯爱漫画，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收拾好繁杂的情绪，她想起了第二件正事。
第一件没办成，第二件必须要办好。
正好林惊肆还没回来。
她打起精神，下床收拾了一番，脖子上的青紫消了不少，可看上去仍旧触目惊心。
她没再多管，径直出门去找藕花，拉着她一路随行。
藕花一脸不情愿，但架不住白舟舟脑袋上“救命恩人”的高帽子，只得黑着脸，跟在她身后。
只是她也不知要去何处，做什么事，一味带着她满世子府漫无目的的闲逛。
没一会，藕花不满的抱怨，“你到底要去哪？”
白舟舟扭过头，语重心长，“年轻人要有朝气，不要多走几步就抱怨不休。”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边走还边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藕花一脸黑线，“顶着这个伤还敢出门，也不怕丢人。”
白舟舟却不以为然，掐人的不是她，她有什么觉得丢人的。
趁着林惊肆没回来，她别有意味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伤是世子所赐，我怕什么丢人，你这种心态是不对的。”
藕花翻了个白眼，马屁精！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两人走到了接风湖，藕花瞥了眼早早落在身后的某人。
见她背着手，呼吸紊乱，满头满脸的汗，藕花挖苦道：“这么几步路让你走的气喘吁吁，白粥，你可真能啊！”
话刚一说完，白舟舟突然挺胸抬头，眼冒精光，迅速打起精神朝她走来。
可白舟舟与她擦肩而过后，又继续往前走，藕花心中起疑，转身一瞧，清羽迎面走来，秀眉微蹙。
这架势，难不成她是特意来找清羽的？
白舟舟走到清羽身前，视线上下转了一圈，啧啧挖苦：“这是谁啊，怎么看起来这么可怜？”
清羽默默攥紧了拳头，她恨不得撕碎眼前这张笑颜灿烂的脸，这一身的伤都是拜白粥所赐，她居然还敢来她面前炫耀。
此处除了一个藕花，别无他人，清羽也不耐烦伪装，怨毒的瞪着她：“说完了吗，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怎么不装了？你不是很会装吗？在我面前凶神恶煞，在世子身边却温柔小意，真是难为你了。”
藕花扫了眼隐忍垂眸的清羽，视线又落在尾巴快翘到天上的白舟舟身上，什么都没说。
估计是世子那里受了气，得找人发泄。
只是白粥似乎没打算拉着她一起奚落，依旧自顾自的道：“ 啧啧啧，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当真是可怜，不过谁叫你肆意欺凌践踏旁人，事后还不知悔改，妄图污蔑构陷我，这就是你的报应。”
一字一句，仿佛利刃刺进胸口，清羽眼底氤氲着怒火和杀意，只是碍于一旁的藕花，她并未动手，但胸口的剧烈起伏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
白舟舟环胸而立，脸上别提多得意了，可她心里却没什么把握，甚至还在盘算要不要玩一把阴的。
谁知清羽突然伸手，她快速反应，往后一倒，反手拉着藕花落入湖中。
好在藕花熟识水性，白舟舟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整个人缠在她身上。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强忍着怒火：“下来。”
身上的人惊慌到语气都在发颤：“我不……会水。”
藕花黑了脸，所以拉她下水？
她一脸无奈，生生扛着背上的人，划水到岸边，然后忍受着白粥踩着她上岸，还差点将她重新踩进水里。
好在她还算有良心，上岸后还知道拉一把，否则她一定要趁她睡着的时候，再把她丢到水里。
藕花如是想，然后幽幽盯着自己的衣袖被白粥当成擦脸布，而她还一脸嫌弃。
她黑着脸，攥紧拳头，恶狠狠的拽回了自己的袖子。
下一秒，白舟舟哇的一下哭了起来，她指着清羽，委屈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明知道我不识水性，还要将我往水里推，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我就算死都不会放、过、你……”
说完，人便倒地不起。
藕花连忙查看，见人只是吓晕了，心里松口气，转而又骂她没出息。
她狠狠剜了清羽一眼，扛着人离开。
*
到了晚上，白舟舟散着头发，窝在床上，整个人缩在一起，脸上蔫嗒嗒，没什么精神。
明明才过盛夏，湖水也没那么凉，可一到晚上就开始头昏脑胀，浑身发冷，想来是原主年纪小，从小营养不良，身子骨比较弱，看来她以后得轻点折腾了，否则没死在林惊肆手里，自己倒把自己作死了。
她吸了吸鼻子，难受的连祛瘀的药都不想涂了，钻进被窝就要睡，门外响起叩门声，藕花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喊：“睡了吗，世子请你过去。”
白舟舟有气无力的回：“睡了，明天再说吧。”
“这话你还是自己回世子吧，我们可没这个胆子。”
白舟舟不想搭理，躲进被窝翻了个身，便没了动静。
半晌，她还是烦躁的掀开被子，咬着牙穿好衣服，不情不愿的出门。
藕花隐在游廊的暗处，靠着柱子闭目养神，见她披着厚厚的狐裘披风出来，整个人缩成一团，惊奇的笑了。
白舟舟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吓的原地一跳，等人走阴影处走出来，才无语道：“你想吓死我直说，兴许我心情好直接配合你。”
“我可不像你那般无聊，大晚上，你怎么穿的像个麻袋，鬼鬼祟祟的。”
白舟舟将披风又拢紧了些，“什么鬼鬼祟祟，我冷，多穿点还不行？不跟你说了，我先去琅华苑了”
一路她只觉得脚步虚浮，整个人都在飘，到了琅华苑门口，孙衡面无表情的站在那，一身黑衣，浑身上下没有别的颜色，白舟舟本就昏沉，若不细看，还发现不了他。
“世子等候多时，请姑娘随我来。”
白舟舟点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越往里走，梨香味就越重，被人死死扼住脖颈的窒息感浮上心头。
她一阵后怕，看着身旁沉默不语的孙衡，壮着胆子开口问：“孙侍卫，不知夜这么深了，世子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孙衡冷冷回：“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不死心，直接拦在他面前，笑嘻嘻的问：“孙侍卫，咱们做手下的，不都要看着主子的心情做事吗，你看我白日里莽撞，不小心惹恼了世子，现在这淤痕未散，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揭开披风，露出红肿未消的脖子，别提多可怜了。
孙衡亲见那一幕，心中对她也有钦佩，毕竟世子动起怒来，他也觉得吃不消，不过今日世子显然是心软了，否则凭他的脾气，白粥焉有命在。
想来也能透个信。
他淡淡道：“世子在月心亭喝酒。”
只丢下一句，孙衡便绕开她继续往前走，白舟舟有点茫然，重新拢紧披风跟了上去。
孙衡带着她走了很久，才走到竹帘遮蔽的花厅，四周幽静，种满了名贵植物。
孙衡在竹帘前停住了脚步，“世子说了，只叫你一人，进了花厅后，沿着湖上小桥一直往前走，世子在亭子里等你。”
“有劳孙侍卫了。”
白舟舟颔首道谢，心中犹自不安，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花厅内陈设素雅，淡的不像他往日的浮夸做派，唯一浓烈之处就是随意摆了许多红色山茶花。
她走到另一处雕花月门，拨开竹帘踏上湖上小桥，桥蜿蜒而去，连接不远处的木亭子，周遭缀着朱锦宫灯，映出湖面摆尾的红色锦鲤。
亭子四处放下了竹编帘子，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她深吸一口气，才有勇气迈开脚步。
不过须臾，她就走到了亭子口，仰头一看，匾额上镌着“月心亭”三个字。
“世子，小人来迟了，请您勿怪。”
“进来。”里头传来懒懒的回应。
她甫一拨开竹帘，铺天盖地的杏酒香袭来，林惊肆青丝半散，一身素白衣衫，斜倚在软榻上。
见她看过来，醉眼迷蒙的投来视线，乌黑的眸子清润，像是浸了水一般，双颊泛红，眼尾更是糜艳的不像话。
一看就是喝多了。
她只站在门边，低着头问：“不知世子有何吩咐。”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一声低笑，连着胸腔都在震颤，酒顺着下颌流过喉结，“离那么远，怕本世子吃了你？”
闻言，她只好挪着碎步，又靠近了些，整个人走进了小亭。
他这才抬眸看来，阴郁的眸光落在她脸上，上下细细一扫，转手丢了酒杯，语气忽的一软，“大夏天的，你穿着狐裘做什么？”
他这阴晴不定的，白舟舟压根摸不着头脑，不过她也不打算跟酒鬼较劲，直接脱了披风，讪笑道：“夜里的风还是有点冷的，披风能挡挡。”
披风一脱，她脖子上的淤痕暴露无遗，雪白的肌肤上，那道红痕十分刺眼，少年静静注视了一会，忽的起身走近。
可还未迈出步子，就见她瑟缩的躲避，满脸写着害怕二字。
他刹住动作，提壶倒了杯酒，递了过去，白舟舟酒量不好，原主她目前还不清楚，想拒绝又不敢，只好接过来抿了一口。
入口是清淡的杏子味，酸酸甜甜，倒不是什么刺激的口感。
“多谢世子。”
“今日叫你来，是让你画幅画。”
白舟舟不解地皱起眉，还画，她都有阴影了。
少年坐回软榻，指了指身旁的矮桌，“把你今日见到的赤顶蔷薇画出来。”
白舟舟循着视线望去，桌上除了水青色酒杯酒壶，还有她白日遗失在蔷园的画具，居然没被林惊肆撅折？
“是，”她直接走过去，铺纸磨墨提笔一气呵成，下笔也毫不犹豫。
既然知道此行来意，自然要快些完成，这样就能早点走了。
她是一刻都不想跟林惊肆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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