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坠地一声,白洎殷被这声音激的打了个寒战。回过视线却见叶迁被扣住双臂押在地上。
一只黑色的靴子辗在他的脸上。
交错的脚步声从石阶下传来。
黑压压的士兵手执利器涌了上来,占据在殿门两侧。
白洎殷目光一惊,却见那人放过了叶迁可怜的脑袋。
黑暗里走上来一人。
他脱了甲胄,一身玄色的衣袍垂下,黑色的长靴沾着雨水,在潮湿的地上粘连出一片深红的印记。
玉珏当即拦在了白洎殷身前,“放肆!教神重地,岂容你擅闯!”
那头低低传来笑声,“怎么,我来找我阿姐叙旧,也不行么?”
白洎殷被那两个字激的头皮发麻,她冰凉的手指轻轻拍了一下玉珏的肩膀,示意她退下。
她大脑空白,半晌,也只能问出一句,“你想怎么叙?”
顾扶砚笑了一下。下一秒,身侧传来动静。
白洎殷心下一惊,循声看去,却见玉珏被人制住,她双臂被人用力折在后面,面上苍白一片。
这教会里的教士不比在战场上磨出来的糙老爷们,哪里能经得住这样对待?!
“你做什么?!”
那道黑影已逼至身前。
白洎殷强忍住退意,同面前的人对上。
她带大的孩子,还能当着她的面把天给翻了吗?
不防下一秒,她脖子被人掐住。巨大的力道逼的她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后背被大力撞在被雨水打湿的护栏上,那阵细密的凉意很快被火辣辣的钝痛取代。白洎殷面色发白,脖颈上传来的力道让她险些喘不上气。
“大人!”
玉珏面色大变。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她觉得自己的手臂几乎要生生被人给折断。
那张脸凑到她耳边,“你知道吗,你的脸色,很难看。”
她后背死死抵在围栏上,才勉强维持住身形。她动了动唇,半晌,她说:“放过我。”
她从来不是要脸的人。
“你说什么?”
不知白洎殷是不是听错了,她觉得这次这一声带着一股笑意。
但却莫名让人心底发凉。
她一时想不出来笑点在哪里,莫名的有点不敢再开口了。
玉珏厉声道:“当年事情败露,老教主要杀你,皇帝要舍弃废子,若不是主教以假死药救你,你早就死了!如今你却要恩将仇报!”
白洎殷记得,那天的雨下得很大,恍如今夜。阴冷的地牢潮湿一片,腐烂的气味充斥其间,要烂到人的骨头里。
是她亲手把毒酒端到顾扶砚面前。
顾扶砚看到来人,目光动了一动。
“阿姐,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白洎殷没说话,将那杯酒轻轻放在了顾扶砚身侧的地上。
“喝了它,你我的情谊就算是结束了。从此我们各走各的。”
顾扶砚手指一蜷,“那封信,是你给教主的?”
那封信记载了皇帝要顾扶砚做的一切,也成了他的催命符。
“是我。”
“为什么?”
她语调很轻很淡,“没有为什么,立场不同。我自幼就在教会长大,不能任由你胡来。”
顾扶砚做的事,老教主不可能毫无察觉。他已经派人去监视顾扶砚了。与其让那人慢慢查出来,在白洎殷难以掌控的地方动手。不如白洎殷亲手把人供出来,占据主动的同时博得信任,她想活。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她都不敢赌。她很清楚,顾扶砚是她从冷宫救下的,如果他出了事被人查出来,那她白洎殷也得跟着完蛋。
“你......不想出去?”
白洎殷目光动了动,“不想。”
她语气没有一丝起伏,甚至冷漠的不带一丝情绪。
“好。”顾扶砚笑了,他看着白洎殷,“我早该想到,其实你我这些年朝夕相伴的情谊,远不如你所谓的教会来的重要。”
身后传来细簌的响声,如果不仔细听,那点细微的声音几乎要被雨声盖过去。
“是。”
“好一个大义灭亲。司祭大人还当真是忠心耿耿啊。”顾扶砚已站起身。他苍白的手指拿起那杯酒,“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白洎殷已转过身,“一路走好......”她话音一顿,轻声道:“别回头。”
好一个一路走好。
顾时砚笑了,可这笑容里却染上了一抹讽刺的意味。
下一瞬,惊雷轰鸣一声,在漆黑的牢房内闪过一瞬白光。
白洎殷被一道大力扯过,她心下一惊,双唇已被人堵住。她后脑勺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扣住,牙关被人撬开,呼吸被尽数夺去。有一瞬间,白洎殷觉得地牢外的惊雷实实在在的劈在了自己的身上。
黑暗里,唯有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分外明显。
她大脑空白一片,连对方是什么时候把那杯毒酒喝下去都不知道。直到她看到顾扶砚嘴角渗出的那抹猩红的血迹,白洎殷眼底的那抹惊惧被一抹复杂取代。
顾扶砚在笑,只是那笑,破碎、瘆人。
她向后退了两步,终于,她转身,离去。
她没有什么苦衷。顾扶砚也不是傻的,后面绝对也能反应过来那是白洎殷给她留的脱身之法了。他有去找过白洎殷,可白洎殷是怎么说的呢?
她说,你我缘分已尽,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惜命。她知道顾扶砚要做的事很危险,白洎殷自认为做到这个份儿上,已是仁至义尽了。她自私,畏首畏尾,却也决绝得很。
“是啊,我记得。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选择和顾承胤合作。我好像做了很多,可对你来说,却又好像什么也没做。你是多么绝情得一个人啊,任何阻拦到你的东西,你都会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
是吗?好像是的。
可怜她本以为自己在最后关头终于站对了队伍。谁知道顾扶砚杀回来了。
机关算尽一场空。世事无常百事匆。
造化弄人。
白洎殷警惕的看着他,没说话。
“我们玩个游戏吧。”
顾扶砚似是见她许久不说话,便就突然放开了她。
白洎殷悬着的心还没放下来,一只手却已经抚上了她的后颈。
白洎殷强压下那股头皮发麻的感觉。傻子也知道,这种关头,敌人要和你说玩个游戏,肯定不是想调节气氛。
她看着他,没说话。
下一秒,耳边响起的声音让她浑身血液逆流。
“玉珏陪了你这么久。我很好奇,如果今天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你会怎么选?”
你也会毫不留情的把人一脚踹开么?
她被陡然放开,手中被塞进一物。那是一把开了刃的匕首。在烛影下泛着寒光。
白洎殷目光一颤。
顾扶砚的语气显然不是在和她打商量。
她抬起目光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人,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她拿着刀的手在抖。
她僵硬的转头,却见玉珏的眼神透着决绝。
她被扣在地上,可却字字分明。
她说:“我愿意死,但求换大人一命。”
白洎殷呼吸一窒,连带着语调都不自觉的有些发颤,她扭过头看着顾扶砚。
“不能都活吗?”
“不。”顾扶砚笑了,他站在白洎殷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逼着她往前,“那样就没意思了。我想看你做选择。”
闷热的风在暴雨里游走,夹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在狭窄的过道弥漫开来。白洎殷抓着匕首的那只手心已一片粘腻,冷汗打湿了她的后背。她死死定住了脚,不敢再动。
可顾扶砚却不是个好耐心的,他又笑了,只是这一声里寒意更甚,“这么不好抉择么?我还以为阿姐是有多决绝啊。”他自嘲般的一笑:“原来只是对我一个人的。”
下一秒,他已变了语气,“我数三秒钟,不然就我替你选了,嗯?”
“三。”
白洎殷面色发白。
她竭力稳住思绪,却见玉珏被人死死制住,却再没挣扎。她轻轻朝白洎殷摇头。
她说,她愿意死。
“二。”
白洎殷抓着匕首的手因为用力而有些颤抖,她终于朝着那边挪出一步。
就是这一步,她肩膀上的那两只手放开了她,那催命符一般的倒计时也结束了。
紫色的电光划破天际,巨大的轰响接踵而至。白洎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带的浑身一颤。
下一秒,她目色一凛。匕首反射出寒芒映在人面上,刀锋已经架在了顾时砚的脖颈上。
她面无人色。一双手止不住的在抖,那刀削铁如泥,划开皮肉,渗出一抹殷红的血迹。
她已不敢再去看那人的面色。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胆子,可能是她手刃老教主的那一次给她打了一剂预防针。
她觉得那真是教神提早给她上了一课。
白洎殷感觉后脑勺阵阵发麻,她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连张了几次口,才终于发出一个音节来,“放......放我们走。”
身后低低的传来笑声。
她感觉手里的刀都快要抓不住了,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右手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要杀我?”
“不......不敢,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咱们大路......”
顾扶砚却早已没了耐心。
下一秒,耳边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杀了。”
他手底下的人听到这声指令,手里的刀瞬间出鞘。
那道金属与刀鞘摩擦的声音激的白洎殷浑身一颤,她几乎是在一瞬间抽回了拿着匕首的手要扑过去拦。
岂料她一步刚跨出去,一只手大力抓住了她原先拿着匕首的那只手,剧烈地疼痛让她的手下意识的一松。利刃砸在地上发出撞击一声。
一只铁箍般的手臂拦过她的腰,她双脚离地,整个人被顾扶砚带到了肩上。他一只手揽过白洎殷的双腿,大步朝殿内走去。
就在刀锋逼近玉珏的脑袋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之时,手持刀刃的人只听到上头再度飘来指令。
“押下去。”
“是。”
白洎殷面色发白,生硬的骨头硌在腹上,颠的她一阵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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