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寿宴(出逃)

此时众人才惊觉,这少年容貌竟如此出众。先前因他声名狼藉未曾细看,此刻留心端详,但见他风姿清绝,竟教人一时移不开眼。

人群中那道纤瘦孤直的身影仿佛自成一方世界。祝无咎望着苏渔,心头蓦地似被什么撞了一下。

三十多年来,他在那片寸草不生的荒原踽踽独行,视野所见皆是无声的死寂。内心荒芜太久,久到那些曾经萌芽却最终枯萎的东西早被他忘得干干净净,那是关于为何而活的答案。

就在那一瞬,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一瞬,一股陌生的情绪猝不及防地攫住了他,不是愤怒,甚至不是以往那熟悉的灼人的**,而是一种此生都未曾体验过的情绪。

起初它不过一念微末,然而不过几息之间,它便无声地疯长,最终化作一株盘踞心房的参天巨树。

他难以名状此物为何,似妒?似羡?或许兼而有之。

此念如冰水扑面,瞬间穿破了那层坚如甲胄的心。

他竟...羡慕这少年!

是的,他羡慕苏渔身上那股彻骨的静气,仿佛已脱离了这偌大的樊笼,纵使万千纷扰皆过,也无一人能撩拨她的心绪。

多年沉沦于**的泥潭,他早已忘了抬头,直到这一瞬,蓦然望见天心一颗星辰湛亮闪烁,才骤然发现自己已堕入怎样的深渊。

但他深陷黑暗已久,早与黑暗共沉沦。或许...只要碾碎那星辰,便能证明脚下的深渊并非真实。

但心底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蓦地发了芽,如石子投入汪洋,骤然惊起无数波澜,它一层层漾开,无声扩散,竟再难止息。

苏渔静立一隅,仿佛喧嚣中的一片净土。

另有一道目光正穿过熙攘的人群,沉静而专注地落在她身上,正是梅思年。他向来厌恶权贵佞幸,对这位苏三郎的传闻更是嗤之以鼻,早已先入为主将此人归为徒有其表之辈,可今日亲眼所见却彻底颠覆了认知。

看来竟是他浅薄了。

赵衔死死盯着苏渔,面色由紫转青,眼中恼怒、不甘各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他吞噬,显然已将今日之辱彻底记下。

梅思年心神微澜,正垂眸沉思,一名端着墨锭准备添换的侍女经过案前,不知是手滑还是被何物绊了一下,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扑——

“哐当!”

她手中的托盘脱手飞出,那墨锭不偏不倚,正重重砸在梅思年案前的砚台上,里面浓黑的墨汁瞬间泼溅出来,几乎全数洒在了他官袍的前襟上。

污渍迅速蔓延,格外的刺眼。

“奴婢该死!请大人饶命!”那侍女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梅思年看着一片狼藉的衣袍,面上掠过一丝不悦,但他素来宽以待下,随即恢复了神色,“起来吧,下次小心些。”

语气并无过多的苛责。

那侍女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道,“谢大人宽宏!前面不远处有个偏厅,备有清水和干净巾帕,奴婢这就带大人前去清理一下可好?”

看着这身无法见人的衣裳,梅思年皱了皱眉,虽觉麻烦,但也别无他法,只得颔首道,“带路吧。”

侍女低眉顺眼地应是,转身在前引路,梅思年跟着她起身离开。

苏渔一直用余光密切关注着梅思年,将此景尽收眼底。她眼见梅思年随那侍女离开了水阁,来不及细想,也立刻起身,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祝无咎的目光始终未离苏渔左右,见她骤然起身,目光不由一凝。他向身侧鬼二微一颔首,鬼二会意,当即悄无声息地跟上。

那侍女引着梅思年并未往待客的厢房行去,反折向一条僻静的小径,二人一番八拐七绕,周遭灯火渐熄,树影愈浓。

梅思年虽觉这路古怪,但转念想着或只是那偏厅清幽,便按下心头的异样一路跟随。

二人行至一处假山环绕的僻静处,眼看那侍女就要将梅思年引入一条狭窄昏暗的廊道,苏渔不再犹豫,猛地加快脚步上前扬声道:

“梅兄,留步!”

梅思年和侍女闻声皆是一顿,诧异地回头。苏渔快步上前,脸上带着偶遇的惊喜,“梅兄这是要去何处?哎呀!你这衣服是怎得了?”

梅思年眸中掠过讶异,这少年怎也跟过来了?他顿了顿应道:“不慎弄脏了,正要去偏厅清理。”

却见苏渔近乎无礼地盯着他,口中啧啧有声,“的确是脏得很啊!”

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眼睛一亮,语气颇为热络,“何必去偏厅那么麻烦!我马车就停在后院角门,车上恰好备了一套备用的,尺寸虽有些小,但你应该能穿进去...”

说着她扫了眼那侍女,“不如你随我去马车更换,岂不更方便?”

果然那侍女面色微变,忙开口道:“这位大人好意,只是马车都停在后院马厩,距此地甚远,来回颇费时辰。偏厅就在前面回廊,片刻即到,大人您还是随奴婢去吧?”

语罢她竟伸手拉梅思年的衣袖。

苏渔面色一沉,眸间顿时染上凛冽的厉色,“你为何执意要他去那偏厅?我明明提供了更便捷的法子,你却一再推三阻四!说!那偏厅中究竟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那侍女在苏渔的连番质问下,脸色唰地变得惨白,额头瞬间沁出了冷汗,声音竟有些哆嗦,“奴、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怕误了大人的事,是一片好心…”

梅思年此时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他停下了脚步,目光惊疑不定地落在那个神色仓皇的侍女身上,此女的神色的确颇为古怪…

但苏渔与他素无往来,为何突然如此热心?

他沉吟了片刻道,“既如此,那便不劳烦姑娘了,本官随苏兄去马车内更换即可。”

“不可!”

那侍女闻言竟骤然失声尖叫起来,声音颇为刺耳,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急切,她猛地向前跨了一步,似乎想强行阻拦他,“您必须随奴婢去偏厅!”

这已经完全逾越了一名侍女的本分,近乎命令和胁迫了。

梅思年脸色蓦地一沉,至此再无怀疑,这侍女定是居心叵测!

苏渔厉声呵斥,“放肆!你一个婢女竟敢阻拦朝廷命官?反了天了!”

那侍女被苏渔的喝骂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瘫跪在地,浑身抖如筛糠,“奴婢知错了...”

苏渔不再看她,一把攥住梅思年的手腕,不由分说便疾步向前走去,边走边压低了嗓音急道,“这符家没安好心!那偏厅必是龙潭虎穴,他们早就设好了计要陷害于你!”

梅思年身体猛地一僵,他极其厌恶与人肢体接触,下意识就想甩开,可指尖传来的触感竟如嫩枝般柔腻纤细,仿佛没有没有骨头一般,令他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力道,生怕一用力就将她腕骨折断了。

梅思年任由苏渔牵着手腕,身后那侍女的呼喊犹在耳边,二人疾行在昏暗的园中小径上,夜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却拂不去他心头那缕令人心悸的温度。

他一生恪守礼法,素来清冷自持,从未与旁人有过这般逾矩的接触,尤其对方还是个男子。

这感觉陌生又突兀,却奇异地在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带来了一丝诡异的安心感。

二人沿着原路疾步返回,刚绕至一僻静拐角,苏渔慌不择路,未及转头便猝然撞入一堵坚实温热的胸膛中!

“唔!”

这一下撞得颇为结实,苏渔被反震得踉跄了几步,眼看就要摔倒,预想中狼狈的跌坠却并未发生,电光石火间,一只强健的手臂结实地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接住了。

“小心。”

头顶响起一道低沉熟悉的嗓音。苏渔惊魂未定地抬头,撞入一双深邃的眼眸,竟是朱祉叡。

他怎么在这儿?

见少年几欲摔倒,梅思年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手却在半途微微一滞,见朱祉叡已将她稳稳扶住,他指尖轻蜷,终是默然地收回了手。

目光在朱祉叡揽着少年的臂上短暂地停了一瞬,心头不由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涩意。

“将军?”

苏渔站稳了身形,下意识地从朱祉叡怀中退开,“您方才去何处了?宴上一直未见你。”

她记得开席后不久,朱祉叡似乎就不在座位上了。

朱祉叡目光微闪,神色有些不自然,“无事,方才宴上遇见一位旧识,便同他多聊了几句。”

苏渔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的闪烁,旧识?在这符府?记忆中这次寿宴并未传出任何跟朱祉叡有关的事,且他方才的神色明显不对劲。

难道他跑去见了祝承麟?

心头不由生出几分疑窦,但她知道此刻并非追问的时机,便按下不提,只是点了点头。

朱祉叡扫过她气喘吁吁的脸,又看向一旁的梅思年,同他打了招呼,眉头微蹙道,“你们这是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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