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射杀

唇间霎时漫开腥甜,苏渔将差点脱口的痛呼硬生生咽回喉间,冷汗顺着鬓发涔涔而下。

膝盖骨碎裂的剧痛在体内炸开,她在地上蜷作一团,半晌没缓过神来。

良久后那痛才稍稍缓了些。她咬牙撑起身子,但左膝甫一受力便传来灼烧的剧痛,只得勉强站直,以左腿发力跛行着,每挪一寸都似踩在烧红的炭上,疼得眼前金星乱冒!

方才的响动怕是已惊动了守卫,她硬生生吞回痛吟,瘸着腿蹒跚地朝院墙艰难挪动着。

偏生就在这紧要关头,前方骤然响起杂乱的呼喝声,步履纷沓,显然有不少人正朝着这个方向奔来。

苏渔登时脸色一白!

此刻拖着这条几乎废去的伤腿,莫说奔跑,便是寻常行走都难如登天!

怎么办?

电光石闪间,一只肌肉虬结的大手猝然从暗处疾探而出,瞬息间捂住了她的口鼻,将惊呼死死地封在喉间。另一只铁臂如巨蟒般悍然箍紧了她的腰肢,以绝对的压制之力将她揽向旁侧一条漆黑的窄巷中,抵于冰冷砖墙之上——

“唔…!”

苏渔惊得三魂出窍,奋力扭动着身躯,但那人的力量宛如山岳压顶,她的挣扎不过是蚍蜉撼树,对方竟是纹丝不动!

苏渔心若擂鼓,她颤巍巍地抬首,借着巷口罅隙透进的稀薄天光看向那个凭空出现的男人——

四目相对。

猝然跌入一双冷冽如星的眸子,激得她不由一颤。

苏渔大脑一片空白。

“骁哥哥…?”

*

炼星阁,外院火光映夜,血气腥浓扑鼻。

一名血透重甲的将领踉跄冲进正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侯爷!顶不住了!对方攻势太猛,咱们弟兄死伤过半,甬道箭楼全丢了!”

“他们要杀到门前了!”

此人是十二影卫之首,此刻他面上血色尽褪,“侯爷,趁现在还有后路,速速撤离吧!这些将士都是从禁军中暗中调来的,若全折损于此,上头追究下来,咱们没法交代啊!”

早在他仓皇扑入堂中时,赵荃心头已是一沉,待听完禀报更是面无人色,如蒙死灰。

原以为倚仗地利之便,纵不能生擒祝无咎,至少也能予其重创,最不济也能拖到援军赶来。谁知那厮麾下私兵如此彪悍,手段这般狠毒,他精心布置的埋伏竟是不堪一击!

“废物!”

“都是一群废物!”

盛怒之下,赵荃飞起一脚踹翻了茶几,瓷器应声落地,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他眼中迸出瘆人的凶光,心头涌起浓烈的不甘。

到底还是轻敌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似要将满腔怒火强行压下。如今大势已去,若再负隅顽抗,无异于自寻死路,姑且容那竖子再苟延残喘几日!

赵荃当机立断道:

“从密道撤!”

影卫如蒙大赦,他长舒一口气,忽地想起一事,忙问道:“那郑大人他…”

赵荃眼底泛起凶光,“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若非他撺掇本侯,何至于一败涂地?留这等祸害何用?让他为自己献上的妙计陪葬吧!”

影卫偷眼见赵荃面罩寒霜,当即噤若寒蝉,立刻招呼残存的四十多名精锐掩护着赵荃仓皇奔向密道。

一路上不断有零星的冷箭,又折损了几人,好不容易冲到假山入口,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咻咻咻!”

弩矢如电,不过两息便放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护卫。

只听破空之声骤起,一团火油凌空扑来,火舌狂舞,瞬息间封死了假山的密道入口。

一行人大惊回首,只见假山后头、高墙顶端瞬间涌现出无数道黑影,如鬼魅般森然林立。他们个个手持劲弩利刃,正好整以暇地冷冷盯着他们。

竟有上百之众!

见此情景,赵荃眼前一黑,彻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心脏。他眸中涌起疯狂之色,歇斯底里地嘶吼一声:

“杀出去!”

残存的三十多名护卫心知已到生死存亡之际,个个眼充血丝亡命地扑了上去,然敌我强弱悬殊,且又被对方抢占了制高点,弩箭似骤雨般倾泻而下,护卫们接连殒命,悲鸣响彻夜空,偶有侥幸冲过箭雨之人,也被那些黑影瞬斩于刀下。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不过须臾,赵荃身侧最后一名影卫已被乱箭射成筛子,直挺挺地栽进血泊中。

赵荃孤零零地立于尸山血海间,华服血污狼藉,发髻散乱,脸上灰败如鬼。

周遭死寂之中,忽有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祝无咎自暗处徐徐走来,墨袍血痕斑驳,猩红点缀下,更衬得姿容冷峻,睥睨众生。

他隔着满地尸骸,冷眼睨着失魂落魄的赵荃,“老贼,若你安分守己,孤本可容你多苟活几日,奈何你不识抬举,偏要自寻死路。”

赵荃霍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迸出蚀骨的怨毒,“竖子!你诛杀社稷重臣,戕害忠良,就不怕陛下震怒?不怕青史昭昭,背上千秋骂名?!”

仿佛听到了天下最滑稽的言论,祝无咎轻蔑地冷笑,“忠良?你算哪门子的忠良?里通外国、结党营私的忠良吗?你这国贼祿鬼,安有脸面说出如此诛心之论?”

赵荃呼吸一窒,歇斯底里地吼道:“即便本侯有过,岂容你一黄口小儿妄议?!本侯手握符氏全族,手握八万边陲雄师,你敢动我,就不怕符氏震怒,挥师直指京师?!到时烽烟四起,你可担待得起?!”

祝无咎面上讥诮之色更盛,他慢条斯理地道,“老贼,你莫不是作威作福太久,真以为符氏是你脚下摇尾的忠犬?没了你这老朽投喂,他们就活不成了?岂不知狗最擅摇尾乞怜,离了故主,它便不会夹着尾巴另觅新人?”

赵荃被他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从反驳,只能发出绝望的嘶吼,“竖子!你私养重兵!今夜这八百精锐就是铁证!陛下最忌惮此事,你就算杀了我,陛下也绝容不下你!你迟早不得好死!”

祝无咎眼神骤然一寒,“容与不容,皆是我皇家内务,与你何干?轮得到你这外姓臣子多嘴?”

话音未落,他倏然扬臂,弓弦震响,宛若惊雷破空。

“噗嗤!”

利箭惊鸿,不偏不倚,正中赵荃的左膝。

“啊——!”赵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单膝轰然跪地,剧痛袭来,他捂着膝盖浑身痉挛不止。

祝无咎嗓音森冷,“这一箭是为你妄图染指孤的人。”

弓弦再响,“噗!”

右膝应声而碎!

祝无咎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地上痛苦翻滚的赵荃,“这一箭,是为你设下这陷阱,害本王劳神费力。”

第三箭,离弦——

“噗!”

这一箭携着千钧之力,力道远超先前,狠狠贯入赵荃肩胛,几乎将他整个人钉穿在地!“这箭是为你通敌卖国!”

赵荃此刻已化作血人,气若游丝,瘫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眼中尽是濒死的惊惶。

他见祝无咎再度张弓搭箭,拼劲余力地嘶声道,“祝无咎!你当真要杀我?!弑杀当朝肱骨之臣?你怎敢?”

“咻——!”

回应他的是毫不留情的穿心一箭,箭矢直取心窝,狠狠凿进泥土数尺。

赵荃被箭杆撑悬于空,脊背反曲成一道惊心动魄的弧。他双眼瞪圆,瞳孔瞬间涣散,惊骇与不甘凝在眼底,喉间挤出最后几声破碎的抽息,随即头颈一软,气绝身亡了。

权倾朝野三十载的昭宁候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殒了。鲜血从他胸膛汩汩涌出,浸透了身下的泥土,洇出刺目的猩红。

祝无咎淡漠地扫了眼赵荃的尸身,随手将重弓抛给鬼一,他抬手拭去颊边的血迹,再将染血的手送至唇边一舔,神情沉醉,似在享用琼浆玉液。

此时一名影卫疾步而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数句。祝无咎闻言面色一沉,骤然拧紧了眉峰。

*

巷弄幽深,气息未定。

苏渔背抵沁凉的墙壁,仰视着头顶的霍骁,心绪如潮。他怎会恰巧再此?总不至于是专程来救她的吧?这设想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莫不是为了侦查赵荃而来?可如今他并未统军,又有什么紧要的?

此时数名侍卫正从旁侧经过,竟未察觉巷中隐匿的二人。待脚步声渐消,二人暂得安全,苏渔定了定神,压低了声音问道,“此处守卫森严,你是如何进来的?”

霍骁闻言,淡淡瞥了眼这院落,“森严?算不上。”

寥寥几字,尽显霸气。

苏渔微微一怔,随即心下释然。是了,眼前这人乃是以五千疲师大破十万铁骑、声动大邺的天生帅才。在他眼中,赵荃布下这所谓的“天罗地网”恐怕与稚童玩弄弹弓泥丸无异。

思及此,她唇角不禁泛起一丝了然的笑容,“你自然是很厉害的。”

这话未免说得太过流畅。

霍骁闻言眸中浮现一丝讶色,她这语气不似寻常的阿谀,反倒像是对他的能耐了然于心且确信不疑一般。

他垂目端详怀中女子,虽衣衫狼狈,满面尘垢,一双眸子却清亮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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