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我们,想闪闪发光,想对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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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
———
跑道上。
额间的汗珠越来越密,林度随手抹了一把,扯着黄欣的手腕,胡乱从口袋里摸了唯一一张卫生纸递给她:“别哭了,再哭就真跑不动了,你不是还想拿第一吗?”
黄欣没反应,一边喘气,一边默默掉眼泪,像个没有生机的破布娃娃,任由她拉着,一句话也不说。
林度叹了口气,强行把纸塞给她:“先把眼泪擦擦。”
黄欣攥紧手里的纸巾,抬头望了望前面乌泱泱的一堆人,想起这几天自己没有任何提升的练习,心中一片颓败,她忍住喉间的哽咽,喃喃道:“拿不到第一了,我的努力都没有用……”
“不到最后你怎么知道没用……”林度喘着气打断施法,不讲究地扯起领口给自己扇风,“你就安心跟着我跑,但是完事儿之后必须给我讲明白这个第一名是有多重要。”
“听到没?”
黄欣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语气霸道,神色却很温柔的女孩儿,一时有些发愣。
她的意思是要带自己跑第一吗?
前面人多得数不过来,这根本就不可能。
林度完全没觉得自己在大放厥词,见她还没动,干脆把纸抢回来,边跑边往她脸上乱抹:“唉,别哭了,再晒会儿你这眼泪都能拿去提纯制盐了。”
乱七八糟一顿擦,黄欣眼泪没被擦干净,心里那点儿泉涌般难受倒是跟干涸了一样,她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纸拿回来:“我自己来吧。”
林度虚弱地笑笑:“没力气说话了,接下来你跟着我的节奏跑就行了。”
要不人们老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女人的眼泪堪比核武器呢”云云呢,林度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搁古代当皇帝的话肯定是个顶顶的昏君。
她刚刚本来正风轻云淡执行着自己的摆烂计划,非要欠抽地放个耳朵去听一听班里那群二百五给黄欣编排了什么口号。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幸好黄欣跑得也不快,她隔着大概一百米听见祖宗们大声喊“黄欣黄欣,三头六臂!!拳打脚踢,勇争第一!!”的时候差点没撅过去,还没等她白眼翻个全乎,就在那个转弯的瞬间看见了泪流满面的主人公黄欣。
林度寻思这口号难听归难听,但也没到这种人厌鬼弃的地步吧。她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黄欣因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越跑越慢,每当有个人超过她,她就哭的更厉害。
当然,林度眼神没那么好,能根据背影看出微表情来,她是根据擦眼泪频率得出这个结论的。
想起黄欣之前那句“我要得第一”,大概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她是真不明白这个三千米的第一到底有多重要,才能让这个平时羞涩腼腆的女孩儿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哭得如此凄惨。别人都在往前跑,只有她一个人孤独的背影像是被抛弃在了原地。
所以她极其冷静地脑子一抽,就冲了上去。
……
跑了一会儿,进度还没到到一半,林度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只是偶尔出声提醒:“稳住呼吸,保持住节奏。”
黄欣不自觉地跟着林度的节奏跑,她有些恍惚地看着女孩儿充满生命力的侧脸,突然就对电视里“踏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有了实感,她长这么大,人生中第一次有个人像盖世英雄一样,带着光芒从天而降,她惊奇地发现,原来心里那些阴暗消极的蛇虫鼠蚁居然会自动退避三舍。
她居然无法抗拒地想要相信林度说的话,即使她的理智觉得第一根本没有可能。
越往后跑体力消耗越大,大部分人的速度已经跟林度摆烂的时候差不多了。
双腿酸软,胸口传来一阵持久的涨痛,跑一步就像有千万斤的铁块在身后奋不顾身地阻挠。
黄欣觉得自己的动作越来越缓慢,体内一股钝痛在每个神经处游移,折磨着神智,就在她想停下的时候,掌心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林度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的温度却传来了一股坚定的力量,她哑着嗓子说:“再坚持一下,现在是最难受的时候,等越过这道坎,后面就没那么累了。”
黄欣被那股凉意唤清了神智,跑道混杂着刺眼的阳光变成了一个个分割开的点,她眼前一片模糊,只是在混沌中坚定地被那只手的力量所牵引。
一圈又一圈,那股痛苦渐渐过去,呼吸间的痛楚变淡。
她机械地抬着腿,等到清晰的时候,发现林度鬓间的头发已经湿透了,白皙的脸颊泛着潮红。
向前望去,前面竟然只剩两三个人了。
在她自顾自痛苦前进的时候,曾经跑在前面的那些人已经各自放弃。
“还剩几圈了?”黄欣茫然地问。
林度转头看她,汗涔涔的笑容中居然带着点儿兴奋:“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
“最后冲刺!”
林度大喊了一声,牵着黄欣开始加速,朝着大概三百米外的终点线冲过去,像是在阳光下进行了一场不管不顾的逃亡。
到终点的时候,林度松开她的手,让她先过线。
这场漫长的痛苦终于停止。
突如其来的平静,让林度后知后觉开始感受到腿软。
她离开人群,独自往中间的草地走去,虽然知道不能直接坐下,但实在是太累了。
膝盖一弯,还没蹲下去,却被人一把拽住手臂。
抬头一看,是陆暮西,他低着头,伸手箍住她的胳膊,脸色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别坐,站起来走会儿。”
林度眼前发黑,有气无力地说道:“……真,没力气了。”
陆暮西不为所动,脱了校服外套,扔了一头过来:“别磨叽,你是不是想截肢。”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林度笑了下,拉住校服另一头,“你这遛狗呢?能不能换个优美点儿的姿势。”
说话还头头是道的,看来没跑傻。林大侠又是玩英雄救美,又是回光返照似的在最后几百米拉着人狂奔,真是什么都让她玩明白了。
陆暮西慢腾腾地拉着校服带着她慢慢绕圈,回头淡淡瞥一眼:“真是叫花子嫌米糙,你还想怎么优美?”
林度脚步虚浮地跟在后面想了想,长舒一口气:“好吧,好像也优美不起来。”
总不能让他牵着手吧,老师们看见了估计得爆炸成煤气罐。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牵着个校服外套绕着走了一会儿。
等回去的时候,林度没看到黄欣,就找人问了一下。
他说黄欣跑得有点儿中暑,去校医院了。
……
校医院空调开得足,一热一凉,林度身上的热气还没散去,刚踏进去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陆暮西看了一眼,把臂弯上的外套拿下来:“给。”
林度也没客套,道了声谢便接过来穿上。
还是那股熟悉的香味儿,中间又带着点儿阳光晒过的味道,干燥又清爽。
“你用的什么洗衣液。”她问。
陆暮西脚步顿了顿:“怎么了?”
“没什么,你衣服好香啊。”林度低头嗅了嗅领口,“说不出什么味儿。”
她这副认真探究的表情,陆暮西都不好意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他看了一眼就移开眼神,继续往前走:“体香。”
林度结结实实无语了片刻:“敢不敢再自恋一点?”
校医室病房里只有黄欣一个人,她正坐在病床上喝着藿香正气水。
陆暮西点头打了个招呼就找了个旁边的凳子坐下。
林度直接坐到对面的病床上,晃着脚问:“好点儿了吗?”
黄欣放下藿香正气水,抿着唇笑了笑:“其实没什么事儿,就是累得没缓过劲来,把老师吓着了。”
“没事儿就好。”林度点头,“我还怕把你跑出什么事儿来,那我可成千古罪人了。”
“没有。”黄欣眼里满是笨拙的认真,“谢谢你林度。”
“为什么那么想得第一呢?”舒适蚕食着精神,林度浑身酸痛得到放松,双手往后一撑,也不管冒昧不冒昧的,直接就问了。
毕竟也算半个生死之交,再者,她真的还挺好奇的。
清风撩起蓝色的窗帘,屋里静谧无声。
黄欣低着头沉默良久。
“没事儿,不想说就不说,自己高兴就成。”
林度善解人意地笑了声,以为她不想说,也不想咄咄逼人,灵活的从病床上蹦下来准备离开,结果忘记自己双腿现在一片酸软,差点扶着床边跪地上。
挺大的动静,把屋里两人都吓了一跳。
黄欣连忙下床把她扶起来,慌张地问:“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腿有点儿软。”林度被自己无语笑了,连连摆手示意。
陆暮西这才慢慢退两步站了回去。
黄欣扶着她的胳膊站起来,毫无征兆地开口:“我喜欢的人说,要是这次三千米我能跑第一,就考虑跟我在一起。”
“啊?”林度手忙脚乱地顿在半空,满脸凌乱,“你——”
等她飘飘然坐回病床的时候,还是没反应过来。
费劲巴拉跑那么久,熬走那么多人,结果居然就是为个男的?还是个听起来脑子有大病的男的?而且,听这意思,黄欣是已经表过白了?
她看着文文静静,没想到也是个闷声干大事儿的主。
林度怕自己说话不好听,欲言又止好几次,干脆直接闭嘴了。
黄欣自顾自地继续:“其实拿第一只是个借口,拿来拒绝我的借口,他只是想让我知难而退,我知道。”
林度更不理解了:“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还非要拿第一?”
黄欣的笑容有点儿苦涩:“……我可能只是,想让他记住我吧。”
林度对感情这方面当真是毫无涉猎,眨着眼睛向坐在一边的陆暮西求助。
他后脑勺抵着墙,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
黄欣痴痴地望着窗外的艳阳,继续道,“我好像总是这样,又胆小又没用,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做不成。”
“我那么努力地学习,却怎么也追不上每天睡觉看课外书的你,我那么努力地准备三千米,却只能现在跑道上看着别人一个一个超过我。”
这样让她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黄欣努力眨眼压下眼底那股酸意。
林度有一搭没一搭捏着自己有些酸痛的腿,闻言,突然问道:“那你这么难过,到底是因为他,还是因为自己?”
操场上的眼泪,到底是因为没有让他记住,还是只是痛恨自己对现状的无能为力。
黄欣愣了愣。
没等她的答案,林度慢慢走下病床,走的时候突然回头,认真地说:“黄欣,你很勇敢。”
“真的,骗你是小狗。”
不管是表白,还是三千米。
少女们的喜欢,有时候会被粗暴地冠上卑微或者恋爱脑的头衔,但林度始终觉得,年少的喜欢跟爱情其实是不一样的,那无关**,有时候就只是一份单纯的希冀罢了。
女孩儿们用这份喜欢来偶尔调剂枯燥的生活,在喜欢带来的烦恼与痛苦中校正自己,归根结底,她们心里燃烧着的**实际无关他人,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想闪闪发光,想对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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