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为了朱苗要比武的事情愁得吃不好睡不好。
听说军营里都是些大老粗,万一下手没个轻重伤到朱苗怎么办。
再说了,朱苗身上的伤才刚好,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依张氏的想法,这比武就不该去!但这比武是皇上的意思,朱苗也没意见,弄得她想劝不能劝,憋在心里愁得舌尖起泡。
郭明芳跑得快,提前把比武赢了的消息带回来了。
朱苗一回来,东宫的女孩子们蹦蹦跳跳地围过去,缠着她要看那招“一枪封喉”是什么样子,太监们在旁边也说着一连串的吉祥话。当了兵长,升了官,算是一件喜事。朱苗心里也畅快,有求必应,手舞足蹈地吹嘘了一通。
张氏从佛堂出来,亲眼确认朱苗没事才真正松了口气,心安定下来。
只是见到主子、奴才们没大没小地聚在一起,她心里又直发愁:太子哪里都好,就是这规矩怎么都立不起来。出门看看,哪个宫里的奴才敢一窝蜂凑在主子身边,让主子连路都走不了的呢!
这么多年下来,张氏也看明白了,光指望朱苗把规矩立起来是不可能了。她是外人没立场,只能寄希望于东宫以后的女主人是位贤内助了。
见到张氏站在门边那儿无奈地看着嬉闹的众人,朱苗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扬起一张笑脸挤到张氏身边卖乖。
张氏拿她没办法,想生气却实在冷不下脸说教,只好顺从本心笑了出来。
“这是件喜事,该庆祝一下!我早预备着了,让御膳房帮我们留了膳食鲜果,只等你回来后通知他们送过来。对了,你要不要请什么人来,有几人,也好让他们心里有个数该送多少过来。”
朱苗道:“我相熟关系好的就那几人。秦仲今天是请不过来了,陈鸿在读书不好打扰,只能是张郎和季同岳了。”
季同岳是东宫的另一位伴读。
张氏点头,准备吩咐下去时,又听见朱苗说:
“今日我升了官,官虽不大,但咱们心中欢喜大。所以东宫放假一天,大家伙们都关起门来乐一乐。只有一点,不许喧哗,亦不许吃酒误事。门户需关严,只留中轴大门,把福气牵过去,有人来了咱们也知道。”
宫女太监们更欢乐了,高兴得都快飘起来。
朱苗又说:“去御膳房叫菜的时候,你们也给自己叫两道菜,别叫寒酸的丢我的脸,什么羊啊鱼啊大胆要。去的时候拿上我的令牌,御膳房敢摆脸色就亮出来。”
张氏心有疑虑:“这一宫的人都不干事,会不会不成规矩啊?旁人还好,万一皇上来了呢。还是派两个人在门口守着吧,充充门面,别给人留话柄。”
“姨母放心,我回东宫前已经去见过父皇了。他忙得没空搭理我,怎么会过来。你就安心地等着吃饭,享受此刻的欢喜吧!”
朱苗、张氏、张郎、季同岳聚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宾主尽欢。
怕张郎和季同岳吃酒后上头,一言不合又吵起来,朱苗只让上了菊花茶,没敢让上酒。两人都会武功,万一兴致来了较量拳脚,朱苗就一个人可拦不住。
现在的天气温度已经降下来,开始起冷风了。菊花茶喝着倒是很入口,润喉生津。季同岳受不了菊花茶的涩味,抿了两口后,皱着一张脸向朱苗讨要冰糖。
“还苦吗?”朱苗从炉子旁抽出冰糖罐子,递给他,“我知道你舌头灵,已经提前放过冰糖了。”
“他嘴嗜甜,一丁点苦味都受不了。”张郎指着他,神色夸张地说,“上次我见他一口茶都没喝,吃完了一整碟甜糕,也不嫌齁嗓子。”
季同岳瞥了他一眼,有长辈在,忍着没驳回去。
张氏若有所思,劝道:“爱吃糖倒是没什么,只是不能多吃,吃完后也要及时漱口洗牙。你们别嫌我唠叨,我见过不少人因为这个牙疼了一辈子呢。”
季同岳性子傲,但都是同辈之间,对长辈还是十分尊敬的。
听了张氏的劝,他十分给面子,放下糖罐,克制地只丢了一颗冰糖下去。
朱苗举着茶杯,不伦不类地与几人隔空碰了碰,说:
“我现在升为兵长,接下来就该抓紧办选人的事情了。”
见他们要谈正事了,张氏起身说:“我出去看看底下人有没有什么缺的。”然后出门,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带上了。
张郎就不必说了,一向是和朱苗同心一体。
季同岳是后来的,相处时间不长,还摸不清楚朱苗的性子,做什么事情都有些束手束脚。但是,每次他和张郎拌嘴争斗的时候,从没见朱苗因为和张郎关系更近就偏袒他,因此对朱苗也有了些好感。
现在听到朱苗这么说,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两人都是打心底里希望帮她把这件事情办好。
两人难得默契地拍着胸脯,异口同声说:“殿下,有什么需要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你尽管吩咐!”
朱苗:“有一件事情,我得先问下你们的意见。如果我把你们两人放进名单里,你们愿意吗?”
张郎和季同岳都愣住了。
“我虽是太子,但年纪小,走到哪儿都被当成小孩儿。这是我要办成的第一件事情,身边得有心腹才好办事。”
“兵,职位虽小,但会正式录入名册。在军营有正经岗位,每月能拿俸禄,逢年过节还能领一份福利带回家。我知道把你们放在一个小兵的位置实在屈才,那点俸禄你们也瞧不上。但是——咱们凭自己本事拿到的东西,即便是一根针,旁人想拿走也是千难万难!”
“张郎!”朱苗喊道。
张郎一个激灵,答了一声“到”。
“你被冤枉赌钱赊账的时候,你爹打你,你喊冤。但你爹不信,依旧打你!你有什么办法吗?”
张郎懵懂地摇头,说:“可他是我爹啊。”
“是啊,他是你爹。你兜里的每一分钱,身上每一件东西都是他给予的。走到外面,人人尊称你一声张公子,并不是因为你张郎有多厉害,只是因为你爹厉害!但是,你就不想哪天别人提起你张郎,脑子里冒出的不是你是谁的儿子,仅仅因为你是你吗?!”
张郎被朱苗一番话说得心潮彭拜。
他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那天蒙冤,父亲举家法追着他打,他心里其实也羞愧。这种情感太**,他无法宣之于口,只准备自己默默消化。
可是朱苗一番话点醒了张郎。
他有自尊,不想再那样被人说打就打了!那个人是他爹也不行!
朱苗又看向季同岳,说:“我看得出来,你的本事比张郎强。瞧着不相上下,其实你心里有一杆秤,一直把握着分寸,让着张郎。”
张郎又被震撼了,他和季同岳拳脚相加打了那么多次,居然都没有看出来过。
“我也练武,知道要练成你那样的武功得费多少心思。依你的家境和实力,校尉也当得起,但得走门路,底下人也未必服你。你甘心,在人生起点,染上关系户的污名吗?”
“殿下,我愿意跟着你!”
季同岳爽快答应,豪情万丈道:“今日是小兵,难道一辈子都是小兵吗?校尉、将军又如何,假以时日,靠我自己也能当上!”
“我也愿意!”张郎也连忙开口。
这个时候,他最不想被季同岳比下去。
“好!”
朱苗将手伸到中间,示意两人搭上来。
“有你们二人相助,我更如虎添翼。那咱们就好好干,把事情干好干漂亮!”
三人互相勉励一番后都热血上头,宴席进行到此时,本该都有些累了,这三人反而更精神了。趁着这股劲儿还在,当下也不耽误,聚在一起斟酌告示内容,商量该选些什么样的人。
有太子这层身份在,告示一贴出,肯定会吸引不少人过来参加选拔。
朱苗粗粗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还真有不少事情要做,接下来她有得忙了。
三人转移场地到书房,朱苗略一思索,很快就草拟出了一份告示内容,提笔在纸上写了出来。告示内容都大差不差,主要是写明白时间地点内容,通知大家有这么件事情存在,记得到时候过来。
真正难办的是选拔条件。
有些条件是公开的,有些条件就不能明着写出来,容易引起争议,只能存在于心里的。
就比如,朱苗心里头一条就是——她的兵,仪容仪表必须要做好!
什么天气一热就脱掉上衣、袒露整个上半身到处晃啊、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啊、半个月都不洗一次澡,身上臭得跟泔水桶一样还浑然不觉!
这种人,朱苗是说什么也绝不会要的!
这是她带出的第一批人,日后她调走到别的岗位时也有权力决定他们的去处。就比如秦仲的那群“徒弟们”,现在就是随着秦仲一起升到各处了。
朱苗希望自己的兵,摆出来一看,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整洁!
这条件说起来简单,在军营还真没几人能做到。那群糙汉子们每日运动量大,闲下来后都只想休息,洗澡要打水烧水倒水,不少人嫌麻烦。
想了一下,朱苗决定先放低一下要求,先只要求身上没有异味就行了。等把人选进来后,再慢慢把标准提上去。
接下来是武力水平。
朱苗算准了时间,她正好赶上一批新兵进来。所以武力这关,她决定放宽一点条件,多给新兵一些机会。武力这里,只要求身体健康,无明显残疾就好。反正进来后都是要统一训练、学武功的,她就不信找武师一对一授课还提高不了他们的武力水平!
武功这个东西,除了身体素质,还得考虑到一个战斗意识。所以脑子也不能选太笨的,要灵光一点。
这点倒是简单,测一下文化水平,会读书识字的话首先人就不笨,还得考虑到家里穷没条件读书的情况。朱苗决定出一张卷子,收上来后不用别人帮忙,她拿回东宫亲自改。
第一步先按家境分类。
家境好的,题目得做对百分之五六十才行,字还得好看。家境差一点的,估计字都不认识几个,所以朱苗不看他们答对了多少题,而是看他们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能不能写出名字,有没有漏笔划,字迹怎么样......文盲写的卷子反而能看出更多东西。
......
朱苗一口气,洋洋洒洒列了大几张纸的条件出来。
这些东西早在她肚子里转上好几遍了,从踏入军营的那天起就在为今天做准备。
写完后,她也不孤高,谦虚地向张郎、季同岳两人请教,三人又一起斟酌改动、增删了几处。
张郎、季同岳不能在宫里留宿,到了时辰后有人敲门提醒时间,三人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送走两人后,朱苗又回到了书桌前。
敛目沉思许久,下定了决心,她提笔在纸上末尾又添上一条规则!
这一条,或许引起莫大争议。
但哪怕是被人骂拿太子身份以势压人,这一条规则,朱苗也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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