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筝笑,“我自然能办到,就算是你要杀了那位皇帝,我也能给你把头颅带回来。”
这玩笑,也就她敢如此开了。
蓝辙叹笑摇头,“这等话,日后在京,万万不可胡说。”
叶筝耸肩,并不答话。
既然他说了是以后,那便不急。
而且,倘若她届时不在京城,她如今答应与否,都没有意义。故而,她长出一口气,站起身:“如果你当真有事需要我帮你,切记早些说。倘若我提前离去,就不赖我失信了。”
蓝辙点头,“这是自然。”
见她要走,他问:“要去睡觉了吗?”
叶筝没有回头,只是抬臂摆了摆手,径自离去。
目送她进入营帐,点燃灯火复吹熄灯火,许久许久才回抬头四望。
低矮山脚处,大家还在殷勤地玩乐。有的在划拳行令,有的在聚众讲故事,有的在分享家乡趣闻,有的在比赛谁家的娘子贴心。如此闹腾到半夜,众人才微醺着回到临时帐子,呼呼睡去。
因此,斥候发现不对,鸣笛喊众人起来时,往日训练有素的队伍乱成了一团。
不知是何处来的敌人,他们装备精良却并不成派系,仿佛是随意招募而来的杀手,胡乱凑成了一支队伍。可他们却仿佛被谁指挥着,先是在营帐内投毒烟,再是洒火油烧,不过须臾,睡梦中的士兵们便各安天命。
意识强大清醒过来的,纷纷提着长枪在大火中战斗。
这些人个个都是好手。
叶筝提着剑将一个在她营帐内扔毒烟的人踢出来时,便意识到了这件事。
如果是普通士兵,她单手拔剑的时候就该死在刃下了。可那人闪身速度很快,并拿着一把大刀跟她有来有回地走了三招。他扔出来的那毒烟呛得她眼疼,于是叶筝飞脚踢出,踩着那人的胸膛撞破帐子飞出来。
蓝辙见她无虞,停下了赶过来的脚步,反身挥剑,救下被追上的明柯。
叶筝脚向上挪,压在那人脖颈上,骤然发力,那人身子一抖便悄然毙命。她环顾四周,见乱象迭生,各自厮杀,心下大为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蓝辙靠过来,“不是正规军,怕是有人买凶,要我们死在回京的路上!”
叶筝嗤笑,“倒还真有几个人,胆子大到这个地步。”
正说话间,叶筝听见风声中混杂着什么毕毕剥剥的声音,隐隐传来硝土燃烧的气息。她变了脸色,对着气味传来的方向大喊闪开。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那山疙瘩底下的一个帐子爆炸开来,将周围的士兵炸得血肉翻飞。
蓝辙顿时沉了脸色,能调动军火的人物,京城之中的可没有几个。
那看来,某些人当真是下了狠心要他死了。
董辉辉和林斯言顶着厮杀赶来,禀报情况。来偷袭的人并不多,但尽是精锐,故而定远军的士兵们便落了下乘。如今东南二角已经平息战斗,正在往这边增援。
只是……
林斯言看向蓝辙:“他们带走了小侯爷!”
蓝辙纵望四周,指挥安排董辉辉带人围剿,但要小心他们手中是否还有火药。另外,如果能抓住,尽量要活的。
董辉辉表示明白。
安排好,蓝辙带着林斯言翻身上马,朝着刚刚纪林风消失的方向追去。
长剑挑破大刀,折断长戟,叶筝和阿厌一起在不时震响的火药声中四处击杀。待一剑穿过敌人咽喉后,叶筝看见蓝辙和林斯言离去的背影。
阿厌道:“姑娘,听说纪林风被人带走了,蓝将军应该是去救他了。”
叶筝点点头,心想蓝辙应该能自己应付得了。
可一转眼,她看见硝烟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珉。
他背着长剑,手拿长枪,身边跟着很多人,一齐向着蓝辙离去的方向赶去。
叶筝心底一宕。
她对阿厌说:“你去找董辉辉,跟着他行动。”
阿厌知道她要做什么,开口就想阻拦。可叶筝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不要跟我反驳,好好跟着他,护好自己为第一任务,明白了吗?”
阿厌认命地点头,向董辉辉那边赶去。
这次来袭的虽然尽是些高手,看着招数也都像是有门有派的江湖人,但是叶筝并不担心蓝辙会抵挡不住。他能征伐十年,武功不可能低弱。对付那些江湖人,应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但是萧珉不一样。
叶筝这些年经历了沈绵安无数次追杀,其中不乏江湖名派的高手。她知道他们的深浅。
萧珉是沈绵安培养了多年的人,他不入江湖,不代表他比不得江湖之人。所以,当她看见萧珉和十几个萧家人时,她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虽则萧珉不至于不知道蓝辙之重要性,但是倘若当真沈绵安丧心病狂,为了权势连叶徵也顾不及,那——
叶筝随手拉过一匹骏马,将长剑倒插入鞘,朝着那个黑暗幽深的山谷追去。
那么这件事,就远没有她现在想到的这么简单。
叶筝他们走后不过半柱香时间,董辉辉就明白他们中计了。
虽然不能得知此次袭击他们的人有多少,但是这疾速撤去的人马,迅速安定下来的场面,使他明白,这些人的主要目标并不是留下来的大部队——他们是要拿纪林风为饵,诱蓝辙深入。
想明白这一点,董辉辉立刻召集两部将领,安排稳定军心处理残局等事务。然后转身就要上马去追将军。
阿厌上前一步,拉住了马缰,阻拦道:“董副将,不要去。”
董辉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们欲将你们一网打尽,你此刻去,就是自投罗网。”
董辉辉抢拽那马缰,“那又如何!将军身陷危局,我岂可弃将军于不顾!”
阿厌强硬地将他拽下马:“姑娘在。”
董辉辉没懂。
“姑娘在,他们不会有事。”
董辉辉难以置信:“他们前境如何我们尚未可知,你不担心就算了,为何还要阻拦我!”
“有姑娘在,蓝将军不会有事!”
阿厌重申。
“不是我不担心姑娘,是此刻,董副将你不能离去!此战初平,将军与林副将皆去解救纪林风,此地只剩你一个话事人。倘若敌人见你离去卷土重来,又有谁来安排?”
“你!”
董辉辉欲反驳,无奈阿厌说的确实没有错。
他按耐住内心的不安与焦急,先让两个部将去处理安排,再请罗先生和明先生来分析局势。期间,他数次瞥向阿厌,意识到他确实不愧是祁家的后人。不过才十五岁的年纪,就能忍住情绪思虑周全。
他心下佩服。
可是。
董辉辉来回踱步,紧紧盯着几人离去的方向,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急躁不安起来。
终于,随着一声接一声的爆炸,董辉辉望见那山谷中冲天而起的火光,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他顾不得局势,抓起身边的马匹就拼了命地朝那里赶。
其余部将士卒见此,亦纷纷朝着那火光处死命奔去。
可他们赶到山谷口时,却看见那冲天的炮火之中,有隐隐约约两个人影蹒跚而来。
众人高声喊着将军,都要冲进那炮火中去。
还没靠近谷口,他们便被一阵又一阵的热浪推了回来,其中还有一些爆炸的余波,将几个脚力不稳的小兵撞飞出去。
他们只能停住,同时,他们看见,那两个人影越来越清晰。
他们渐渐安静下来,凝神望着那火光中的人。
很奇怪的身影,不像是正常的人。
他们费力瞅着,待那“二人”走得近了,才看清那不是两个人,而是五个。
叶筝背上背着昏迷不醒的蓝辙,手上拖着昏死的林斯言,另一个他们没有见过的男人背着小侯爷。他们一步一步,缓缓地,带着踉跄地,从尸山火海中走来。
叶筝走得稍快些,来到众人面前,她左手用力一拖,将林斯言甩在董辉辉那里:“他被炸昏,不是大事。”
萧珉紧跟而来,蹲下身将纪林风放倒在地上,对叶筝说:“我要走了。”
叶筝右手按着背上的蓝辙,点点头:“多谢你了。”
董辉辉见此,忙招呼人将林斯言和纪林风抬起来送回去医治。
招呼完再回头,便见刚刚那个陌生男子已然不见了踪影。
顾不得那么多,董辉辉从叶筝背上接过蓝辙,“叶大夫,将军这是——”
他的话,随着他看见的景象断在了口中。
蓝辙腰腹处一道竖伤,狰狞可怖,被布条简单缠裹着,还在洇洇地冒着血。他身上的衣袍被炮火燎烧,如今也斑斑驳驳,与伤口混合在一起,看不出事态到底有多严重。
叶筝让他将人平躺放好,又叫他去让人抬一条木板来:“他被人刺伤,又遭火药炸昏,稍微严重些。你让他平躺着。”话毕,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急救药瓶,扒开他破烂的衣衫上药。
董辉辉吩咐好后,回头看一眼火光不绝的幽深山谷,“他们呢?”
叶筝眼也不抬,专心给蓝辙简易包扎,“杀了。”
也好。
这一场大火,也省得他们处理那么多尸体。
一夜繁忙。
直到天亮,还有东西没有收整完毕,更别提仍有部分士兵未能接受治疗。董辉辉只能下令原地驻扎,暂时休养生息。
清点完毕,董辉辉发现人员伤亡并不太严重。除了睡梦中被火烧与被炮火炸的那些不幸者,清醒着战斗的人几乎都是受伤,并未危及性命。
唯独将军。
明柯神色沉郁,长长舒气。
实在是没有想到,明明太后在暗中支持着定远军,明明将军同太子殿下情同骨肉。可朝廷之上,京城之中,还有人想要将军的性命。
转头望向京都方向,明柯和董辉辉心中是同样的想法——这一趟回京,恐怕并不轻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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