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桑妮临时居住的屋舍前，不等他们下来，一名少女着急地跑上前。
她热情地递上干净的毛巾，艾萨克顺手接过。
抬起眼对上米拉的笑脸，艾萨克想起那晚的事情，他连忙别过头，尴尬地杵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该将毛巾还给她。
“你挡在这里做什么？”桑妮的声音传来，语调没了之前的温柔，反而有几分冷淡。
糟了，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好像他一直也没说清楚那晚的情况。
米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他手中的毛巾抽出来，绕过他微笑着递给桑妮，“桑妮小姐，您一定辛苦了吧，我已经准备好晚餐了。”
桑妮对她礼貌地笑了笑，伸出手，让米拉扶着她下了马车。
艾萨克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们。
等到米拉去房间忙碌时，他才追上桑妮的步伐，凑近小声问：“你该不会是把米拉买下来了吧？”
桑妮摇摇头，“你胡说什么呢，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我只是帮她还清了债务，她和家人断绝了关系没地方去，所以暂时待在我这里。”
艾萨克点点头，余光扫视了下周围没人，他压低声音，“那天晚上我……”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听米拉说过了。”桑妮打断他，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她说艾萨克先生患有隐疾。”
“隐疾？”艾萨克刚想问是什么病，不过马上明白过来，急得整张脸都涨红了，“你别信她胡说八道。”
桑妮玩味地看着他。
“你不信？你不信可以检查我啊，你不是科学家吗？”艾萨克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你是不是对科学家有误解？”桑妮忍不住笑了，“我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米拉没说过那样的话。”
米拉的原话是艾萨克先生非常专一，心里只有桑妮小姐一个人。
怎么大家都以为她和艾萨克是情侣，这种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艾萨克知道的。
看他遇到米拉就傻乎乎的，于是忍不住捉弄了他一下。
艾萨克这才反应过来，用低沉的嗓音拉长音调喊着她的名字，“桑——妮——”
他快步走上前揉了揉桑妮原本就凌乱的头发，警告道，“下次不准开这种玩笑了。”
“桑妮小姐！出事了！”米拉风风火火地跑来，打断两人的玩闹，“那些去人鱼庙的人已经回来了，他们说奥马哈还有另外一个人都被人鱼庙的鲨鱼咬死了……”
桑妮回过头，“没关系的，鲨鱼是神庙的守护神，它说过只要过了今夜零点，奥马哈他们都会重生，不必紧张。”
提到了守护神，他们才反应过来。
装着小鱼的玻璃瓶被他们忘在马车上了，可是车夫送他们下来后就已经离开了。
桑妮心虚地说：“希望它能回到大海吧。”
“它可是神庙的守护神，这点能力总还是有的。”艾萨克也不太确认，“应该有吧？”
米拉着急地拉着桑妮的胳膊，“先别管什么守护神了，那些回来的人已经在召集人手打算闯人鱼庙了，还说人鱼都是邪神，要抓到人鱼给死去的同伴殉葬。”
“你先召集他们去帐篷营地吧。”桑妮思忖了下，“我们在人鱼庙也有新发现，要赶紧告诉大家。”
等米拉离开后，艾萨克又劝，“我建议你不要抱太大期望，就算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也未必就会信任人鱼，不要把事情想太简单了。”
“我知道，但是我总得试试吧，也许还有挽回的机会呢？”
看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艾萨克不再阻拦。
正如他所料，没过多久米拉就急匆匆地跑回来，“艾萨克先生不好啦，他们将桑妮小姐当做人质绑上了渔船！”
“到底怎么回事？”
“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先追过去。”米拉借来了两匹马，他们沿着海岸线追赶着渔船。
原来桑妮和众人说明人鱼是靠大家的信仰生存后，大家反而觉得人鱼是低等生物，应该被人类圈养起来生产珍珠。
仇恨加上对金钱的渴望，促使他们将人鱼庙当做了黄金宝地，驾驶着渔船向岛的东侧出发。
两匹骏马沿着海岸线飞奔，海面上是浩浩荡荡的渔船，船上灯火通明将海边的沙滩都映出昏黄的颜色。
艾萨克着急地张望着，几十艘渔船，他根本看不清桑妮在哪艘船上。
从水路去东岸要比陆路快很多，所以没过多久他们就远远被船队甩下。
*
大概到了夜半时分，渔船终于来到洞窟前，桑妮看着熟悉的墨绿色海水叹气。
她和人鱼庙还真是有缘，昨晚他们还在想办法从这里逃离，现在人们又对人鱼庙趋之若鹜。
因为昨天的经验，大家担心再靠近可能会遭遇旋涡，所以有人便将火药绑在箭镞上，将一根根闪着光芒的箭矢射向人鱼庙。
粉红色的庙宇在夜晚看起来一片暗红色，显得几分诡异。
箭矢的射程不够，燃烧的火药掉在墨绿色的海水上。
也不知道海面上漂浮的一层铜锈色的表面是什么物质，遇火便燃，可是火焰却是幽绿色的，一眼望去，仿佛船只被鬼火包围了。
“有鬼啊！”
有人惨叫着丢下弓箭，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瑟瑟发抖。
也有人天性喜好冒险，这副诡异的景象反而让他们更兴奋，他们站在甲板上举着火把，指挥船只继续前进。
和桑妮推测的并不相同，前方没有旋涡，那些幽绿色的火焰也并不会让船只着火，只是看着恐怖而已。
大家胆子更大了，一部分人登上了人鱼庙的台阶，将绳索套在庙前的石柱上，另一头系在渔船上。
人鱼庙年久失修，只是被渔船拖着往后拽，庙宇的柱子便歪七扭八地砸下来。
运气不好的人甚至被柱子砸到，但是人们已经陷入一片疯魔中，没有人在意那些伤员和死者。
他们尖叫、欢呼、恸哭着闯入神庙。
人鱼庙恐怕有史以来第一次容纳这么多参观者，他们好奇地四处观望，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黄金和珍珠。
只有空荡荡的庙宇。
有经验的人带他们来到人鱼雕塑前，奇怪的是一旁的密道已经不见了。
没有关系，他们砸碎了人鱼雕塑，挖出雕像中提前藏好的人鱼之泪。
也就几十个珍珠而已，遭到大家的哄抢，然后又被嫌弃地抛弃。
最后珍珠都滚入墨绿色的水潭中。
迟迟找不到入口，他们便合力搬起石柱，将人鱼庙最内侧的土墙砸穿，终于看到了内部的景象——一个还未建成、隐藏在山体内部的神庙宫殿。
除了黑鲮鲛人值点钱，其余就只是光秃秃的石柱和湿漉漉的墙壁，根本不值钱。
那就烧了吧。
于是人们架起了火把，将人鱼庙付之一炬。
桑妮被绑在船舷上，看着一片火光的人鱼庙，脸上早挂了泪。
人们在人鱼庙前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那景象像极了他们初次来到人鱼岛上时，他们欢呼庆祝的模样。
岛上的居民热情好客，同时也贪婪无比。
趁着船上的大部分人都涌入了庙宇，艾萨克摸上了船，他解开桑妮身上的绳索，“别哭了，我来救你了。”
桑妮哭着摇头，她并不害怕，只是觉得难过。
“到了人鱼庙之后大家都变了。”桑妮哽咽着，“他们没想过去救奥马哈，我看到了，他的未婚妻是第一个冲上去朝庙宇扔火把的，他们就像是着魔了一般。”
“明明路上的时候，她还在怪我，怪我害死了她的未婚夫。”
艾萨克抬手帮她擦去眼泪，“别听她胡说，不是你的错。”
他转头看向篝火前欢呼的人们，他们的影子倒映在海水中。
一阵浪卷来，海水起伏，那些影子长出了恶魔特有的角、翅膀还有尾巴。
艾萨克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睛。
不止海水中，人鱼庙的墙面上也有人们的影子，被火光倒映后无限拉长，一个个都是狰狞的恶魔模样。
“桑妮，他们恐怕已经变成恶魔了。”火光将艾萨克黑色的眼眸染成了金黄色。
他直勾勾地盯着人鱼庙前的人们，嘴里喃喃念着，“我得把他们都抓起来，他们已经是恶魔了。”
桑妮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以为他和其他人一样着了魔，于是摇了摇他的身体，“艾萨克，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艾萨克面无表情地指着人鱼庙，“你看，他们的影子全都是恶魔的模样。”
桑妮望过去，这些影子都黑乎乎混做一团，连人影都看不太出来，哪里能分辨出来是恶魔的样子。
她抬头看着艾萨克的表情，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墙上的影子。
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会不会这里有种神秘的力量会让人陷入癫狂状态，所以大家来到这里之后便失去理智烧毁了人鱼庙，艾萨克也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桑妮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她想起自己以前看的小说，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闭上眼用力扇了过去。
“啪”地一声，艾萨克脸上多了一道红印。
“你做什么？”他生气地回过头，捏紧了桑妮纤细的手腕。
“对不起，我以为你被恶魔附身了。”
“哈？”居然有一天能听到桑妮嘴里说出恶魔附身几个字。
还不等他问清楚，忽然一阵巨浪拍过来，将他们所在的渔船拍成了两半。
那海浪长得像是一只墨绿色的巨大触手，带着海浪卷向渔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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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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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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