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事俩人默契地闭口不提。沈慕青回家没见着她人，问她在哪，过来接她去试礼服。
姜钰茗疑惑，“礼服？”又是礼服。几次关于礼服的回忆都并不美好。
沈慕青言简意赅，“爷爷生日下周二，这周把衣服定下来，如有修改还有时间调整。”
沈老爷子的生日一家子人重视得很，早两个月她就从沈慕青和沈豫符穗等人口中听到过几次，估计是阵仗不小，会有场不小的盛宴，只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便到了。
“宴会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除了陪你出席。”姜钰茗时刻没忘自己的任务，“爷爷喜欢什么？我是不是得给他备点什么。”
如果结婚的目标是帮沈慕青在爷爷那儿争取到更多的家产份额，那她这个孙媳妇自然也是在评价体系中，为了在老爷子那儿争取个“高分”，她起码准备个贴心讨喜的礼物吧。
“不用，礼物我都准备好了。你随我出席就是最好的礼物。”沈慕青语气向上挑起一丝炫耀的意味，“毕竟现在三个孙辈，结婚的只有一个。”
姜钰茗想起来昨晚符穗提起他的两个兄弟，都只是带了“女朋友”回家。
姜钰茗哼笑，“那恭喜你，暂时领先。”
呵，有钱人的游戏。
沈慕青听出她语气不佳，及时收了玩笑的语气，问她地址。
姜钰茗怕说教堂名字他没听过，于是看了眼门口的路牌，报了地址。
沈慕青却莫名顿了顿，问，“你、怎么会去那？”
“一个客户的委托，过来拍一组单人写真，”姜钰茗说到这，无意回头去寻老人身影，却没找着，问他，“怎么？你来过这？”
“我奶奶的追悼会在那里办的，我在老宅见过一张照，好像他们的婚礼好像也是在那。”
姜钰茗：“……”
电话都来不及挂断，姜钰茗点开浏览器搜索，沈氏集团掌权人的照片并不难搜，一搜就有。
不是她的这位委托人，又是谁？
周身高不可攀的矜贵之气，医院顶层的VIP病房，足矣修缮百年教堂的财力，三个孙子……
她怎么早没想到呢？
姜钰茗把手机重回举回耳边，“你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嗯？应该挺好，没听说有什么动静。”沈慕青顿了顿，又道，“怎么问这个？”
姜钰茗不说话。沈慕青又道，“他应该不缺保健品。礼物的事我负责，你不用操心。”
姜钰茗“嗯”了声挂断电话。电话界面刚退出去，手机便收到一条短信。
【小姜姑娘，照片的成品辛苦你下周二带给我。】
下面附了个地址链接。
来消息的正是【委托老爷爷】。
这下好，别人赴宴老爷子生日，都得搜肠刮肚准备礼物。她不用想，只要穿得漂漂亮亮带着他的遗照过去就好。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她非常确信，老爷子知道她是谁。即便沈豫和沈慕青都没有正式将她介绍给家人，沈家掌门人如果想知道她什么事，她等于透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他弄这几出，也许不过是和晚辈寻个乐子。
姜钰茗琢磨着这事该怎么和沈慕青提起，半小时左右，他的车便到了门口。今天小路没跟着，他自己开车。车后座还有一个人。
苏雅云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茗茗姐，京市的裁缝我不太熟，符姨让我跟你们一起去。你看行吗？”
沈慕青解释：“爷爷的聚会她也得去。”言下之意是她也需要礼服。
行。我有什么不行的。
“嗯，当然。”姜钰茗语气调侃，“不过沈总这回不会又准备了两条一模一样的裙子吧。”
苏雅云不明所以，却也知趣不问。
沈慕青噎了噎，知道她点他。自知理亏，他瞥见她手里有东西，车泊在路旁，下来把她设备放进车尾箱，将姜钰茗请进副驾驶，老老实实当服务员，选择沉默是金。
三人驱车前往的目的地是给沈家几代人做衣的老裁缝。在老胡同里的一座四合院，拿着钱也砸不到的地段位置。老房子翻了新，现代化的庭院雅致清幽，拿捏着一股优雅高贵的腔调。
大多门店招牌恨不得招摇过市，百米外可见。这家只是门上隐着“韶华”二字，不仔细看，几乎和墙体融为一体。是带着几分傲气的尊贵感，不屑流俗。
之前那次见的是圈内各类名流，华明又长期受国外文化浸淫，一件国际奢牌连衣裙认可度高，镇得住场子。但这回是沈老爷子生日，老人家喜好不同，自然是中式风格更得喜爱。
走进小院，一位奶奶迎上来，小步盈盈，优雅且风度不凡。
“来了。”她朝沈慕青点点头，朝身旁两位姑娘点一眼，便接着她们进去。
场子显然是特意空出来，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们几人。进了店门，几位姑娘迎上来，不近不远地随着，不打扰，又能随时响应需求。
墙上挂着一水中式改良旗袍，风格各有不同，有的一看便是剪裁更为传统，勾勒曲线，有的则更宽松，以中式元素为点缀。
奶奶修长的手指拂过衣服上的绣纹，仿佛真的怕惊醒栖在上面的蝴蝶，“两位姑娘各自看看，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往年沈老太太和沈太的衣服，都是我的姑娘们手工裁定的。今年恐怕时间比较赶，只能在成衣上稍加改动。”
姜钰茗点了件宽松些的改良风格，“我试试这件吧。”
旁边一位姑娘迎上来，取过她的尺码，领她率先去了更衣室。苏雅云还在不紧不慢地挑着。
姜钰茗听见身后脚步声，沈慕青居然也跟着她来了，两步之遥，不近不远地跟着。
“你跟我来做什么？”
沈慕青理直气壮，“帮老婆选裙子。有什么问题？”
随便。姜钰茗懒得多言，进了试衣间。
她平日里穿惯了宽松的衣服，在拍摄棚或剧组从来不拘小节。空有一副好身材，却不爱紧巴巴的衣服。陆融融常嘲笑她暴殄天物。
此前沈慕青给她挑的衣服一件比一件小，现在她好不容易有得选，自然得选一件宽松又方便活动的。
穿好衣服，姑娘替她拉开帘子。沈慕青的目光追着她一路走到试衣镜前，她十分满意，点点头，“挺好，就这件吧。”
就这样？结束了？
从来没人来韶华只试一件衣服就定下来的。来这儿的多半是富了几代的太太小姐，出席家族重要场合总是小心谨慎，衣服更是选了又选。上次她还见一位小姐为了让一副长辈送的耳环配上旗袍的颜色，和绣娘讨论了一个小时用色。
姑娘满眼惊讶，看了看沈慕青，寻求他的确认，“就这件么？您确定不再看看吗？其实我们家有一百多种款式，您这么美，身材又好，有好多款上身都会很美的。”
可以，但没必要。比起裙子，她现在更担心送遗像的事。衣着，过得去就行。
沈慕青没说话。
姑娘又道，“我也为沈家做过不少衣服，沈老太太还在时，总喜欢年轻一辈穿色彩明艳且更讲究剪裁的旗袍。所以我们都严格按照沈太太的尺度为她定制。”
她说的委婉，姜钰茗却知道她的意思。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式样宽松看不出身材，又是藕白色清水寡淡的裙子，朝她笑一笑，“没关系，这件挺好。”
“你们是不是有款式册？要不拿来看看。”沈慕青出声。
“哦、哦，好的，我这就去。”姑娘看得出这是两人有话要说，立马转头走了，将试衣的房间留给两人。
“真的不再看看？”沈慕青走到她身后，通过镜子看她。
“怎么，我穿这件不好看？”
“你穿什么都美。只是我不常见你穿旗袍，想看你多试试。”
沈慕青说得真挚，嘴角勾着笑，“我能有这个荣幸吗？老婆。”
他“老婆”两个字咬得暧昧，声线低沉，气息微微喷在她耳后。弄得她有点痒。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非常清楚自己的魅力，并且懂得如何运用它。
她妥协，“行吧，那就再试两件。”
来都来了。
话音刚落，姑娘抱着一叠册子和几条裙子敲门来了。门打开，苏雅云也随着姑娘进来。
这里试衣房分成不同小房间，苏雅云方才被带到隔壁房，这下试上了衣服，穿着一袭旗袍进来。
明黄色云纹，色彩轻快不轻佻，绣纹简约不简单，腰线内收，凹凸有型，衬得她身线更为修长，走起路来轻盈飘逸。
茗茗姐，你这条裙子真好看，很适合你。”
“谢谢。”
苏雅云转了圈，“你看我这条呢？”
“挺好看的，适合你。”
或者说，是满分答卷。
“我刚才看见几条特别适合您的，给您挑了几件，您试试看？”
姑娘举起几条给姜钰茗看。她很懂沈家长辈喜欢的风格，手里的裙子无一不是颜色艳丽，曲线动人。
姜钰茗却眼一眯，改了主意。“不用了，我就穿这件。”
-
姜钰茗直到家也没说话，到家就把自己关进书房，打开电脑处理照片。
过了会，有人敲门进来。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沈慕青。他敲门总是这样，敲三下，如果她不出声表示不便，他便会自己推门进来。
“茗茗？”他走到书桌的对面便停下，隔着她的电脑看她，语气犹疑，“生气了？”
“生气？”她语气波澜不惊，“我有什么立场生气？”
沈慕青却感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她从前没有太多情绪，该做什么就做，不预设太多困难。做完就结束，也不消耗太多精力复盘。她很少生气，尤其是生闷气。有这个时间，不如去解决问题。
但他们分开的太久了，时间长到甚至超过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沈慕青不确定了。她是不是生气，又是为什么心情不佳？只能一点点试探。
“真的？”
“我只是拿了你的钱，帮你做事。”
她淡淡道。眼睛却从屏幕上离开，朝上，盯着他。
“起码我是这么说服自己的，沈慕青，我不该生气。”
“可是怎么办，我就是生气了。”
沈慕青震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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