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继续推进，投票进行得沉默而迅速，所有人几乎是用最快速度投完了票。
公证处现场统计，即将公布结果。
即使景仁失利，沈豫也不一定会输，他打点的关系还在，那些人的把柄也依旧在他手上。
为方便决策，沈氏集团董事会人数始终为奇数，21人。
自沈老爷子上次宣布退休疗养后，沈括才因补位被临时纳入进董事会，此前他只是拿着股份吃分红的甩手二少。
沈豫除了自己和两个儿子的3票，忠实簇拥者5票，拿稳中立股东3票后，他至少11票。
因此就算现场撕得难堪，就算沈老爷子在景仁这件事上没有站在他这边，但他依旧有胜算。
沈老爷子说是要投票，却也只是说笑，并未真正参与，往旁坐了坐，闭目养神。
投票时，众人看不出他表情，只得自己决定。
终于，统计那头有了动静，公证人员带着结果走到正中间宣布结果。
“沈氏集团下一届董事长票选，投票结果已出，沈豫，10票，沈慕青，11票。”
“此次投票结果公证合法有效，下界董事长从此刻起，由沈慕青先生就任。”
此话一处，如炸弹投入湖面，炸起阵阵波浪，台下瞬间交头接耳不绝。
话音一落，沈豫猛地起身，椅子被撞到，碰出刺耳声响，“这不可能？！我要看投票结果。”
无人动作，沈豫冲至一旁临时搭建的公证台。
公证处人员见怪不怪，冷静地将整理的投票结果给沈豫看。
沈豫仔细看过后，表情由震怒转为不可置信，缓缓扭头，视线锁定到沈括身上，语气中满是惊惧，“沈括？怎么是你？”
周围的视线遂如激流般汇聚到他身上。
沈括始终低头玩着手指，此刻感受到诸多如有实质的沉重目光，终于是抬起头来，却哪也不看，只直勾勾地盯着已经微微睁开眼，作壁上观的沈老爷子，而后缓缓站起身。
“我认为三弟说得对，景仁医院确实可以接着集团拆分的机会，上下重整，内外焕新。我学医这么些年，虽然人在实验室，但一直在学习国外先进的医院管理技术。可以通过更只能的医疗器械溯源技术、更激励的医疗人员绩效管理办法以及更合理的采购制度，完成医院整合升级，吸引国内外的VIP客户。我有信心，带领景仁医院走出京市，甚至走出中国，更上一层楼。”
他转头看向在座各位，“如果各位叔叔伯伯愿意相信我，给我个机会，我将会把我的方案提交给各位，听取各方意见，把这个板块做大做强。”
一番话似是打了许久腹稿，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说完后，他坐下。股东之间交头接耳，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许久，沈老爷子却点点头，赞许笑了笑，然后用不大却所有人都听得清楚的声量道了句：
“很好。我看好你。”
董事会就此定音。
-
散场后，沈老爷子被一帮老董事簇拥着叙旧去。偌大的会议室只剩沈豫和沈慕青。
沈豫背对着会议室，看着窗外脚下的群楼，不知在想什么。背影微佝，显得落寞。
沈慕青走到一侧，“沈总，承让。”
沈豫转头看他，不再装作热络，“这么快就来炫耀成功？先把位置坐稳了再说吧。”
沈慕青插兜，唇线朝上提了提，露出的并非是胜利者的喜悦，只是平静。
“这些年我想象过很多次，坐上这个位置会是什么感觉。或许有夺回属于我妈的一切的快感，或许有一切都在手心的掌控感，或许是成功带来的从未有过的快乐。但我发现都不是。”
沈豫挑眉看他，不明所以。
沈慕青目光也飘远，继续道：“小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接送而我却很少见到我爸，所以我渴望您的关注，不过是为了您多一些时间陪我。后来我发现只要您开心，我妈就开心，所以我拼尽全力让您认可，希望我妈能快乐一点。”
“最近我发现，过去我努力在还的，是你们欠下的债。为此，我差点丢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这两年，我一直在后悔。我发现，人是需要后悔这种情绪的，它会提醒您，什么才是最珍贵的东西。不过好在，我找回来了。”
“您从不后悔，始终向前，虽然您这一路得到过名、利、和权利。但看现在，确实孤零零一个人。”
“我不想要您这样的人生。”
“所以，”他收回视线，话也说回来。“我才发现，坐上这个位置，第一感受是想回家，想到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我得回家了。”
-
姜钰茗带着刚洗完澡的Coco回家，便发现家里灯亮着。
她解开遛狗绳，又给Coco擦了脚，放它进屋，才抬头对沙发上的人道：“你怎么就回来了？今天上任第一天，我以为你脱不开身。”
沈慕青斜靠着沙发，撑着下巴，姿势慵懒又性感，“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胜利？”
“就许你笼络我朋友，不允许我在你身边埋个眼线？”姜钰茗说笑着坐到他怀里，“小路早告诉我了。”
Coco也凑上来蹭到两人脚边。
沈慕青顺手撸了一把它的头，“你是怎么想到把摄像头绑在Coco身上的？”
今天那视频姜钰茗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在董事会上播出，说是即便动摇不了沈豫根基，起码沈豫表面形象受损，让董事会众人慎重考虑更换景仁医院负责人的事，也增加沈括反水的几率。
那视频一播，别人或许看不出，但沈慕青一眼就知道是绑在狗脖上的摄像头视角。
“不是Coco，是粽子。我怕那人跟我久了，认识Coco，所以Coco的任务只是在他脚上尿了泡尿，粽子才是拍摄主力军。”
Coco尿完后，星启把它抱走，粽子到处找Coco，闻着味便始终跟着钱叙。
“也就你想得到这主意。”
沈慕青勾着笑，“恭喜你，沈括，你赌赢了。”
“如果爷爷不去，沈括或许还难反水。爷爷去了，沈括有了个在爷爷面前为自己争一争的机会，就更有几率站在你这边。”姜钰茗眼睛一转，“所以……你就不想知道爷爷是怎么突然出现在现场的？又是为什么去了现场，却又在景仁的事上并没有支持沈豫？”
沈慕青眼底惊讶更甚，他以为沈老爷子是一时兴起突然出现，或者就如他所说，不愿错过这次重要会议，即便是撑着病体，也要旁听，没想到还有姜钰茗的推动，便示意她快说。
“因为早上，我给他打了电话，然后把给王院长的那段录音，又给他放了一次。”姜钰茗抬眉，笑得有些狡黠，“说爷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好，说我背刺他也好，总之，他是挺憋屈的。”
但好在他终究是忌惮姜钰茗把那录音放出去让自己一世慈善企业家的英名受损，短暂地站在了沈慕青这边。
“况且，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沈氏集团的发展。谁让集团更好，他就会支持谁。”
姜钰茗眨眨眼，看他，“我说得对吗？”
沈慕青盯着她，片刻，佯装叹气，摇摇头，“亏了。”
姜钰茗：？
“如果三年前你没走，而是留下来帮我，我是不是早走到今天这步了。”
姜钰茗微怔，抬头看了眼日历，这才意识到已是七月中旬，上面画了个圈，没有文字注释。
她沉声，“快三年了。”
沈慕青也瞥了那日历一眼，将她往怀里圈紧了些，“下周，我们一起去。”
-
阮萍的墓干净，墓碑擦得锃亮。此前清明节时正值姜钰茗在剧组出事，和沈慕青关系陷入僵局。她静悄悄来拜祭母亲，没和任何人说。
但那时来，墓前也是摆满鲜花的。阮萍作为教师令人敬重，她一心为学生着想，托举过许多人的音乐梦，自然也被他们所感念。
清明时来的人多，祭日只是个普通的工作日，来的人少。姜钰茗认认真真擦拭墓碑，沈慕青就把洒落在目前的落叶扫干净。
二人牵着手，将一束白花郑重放在阮萍墓前。
“妈妈，我来看你了。”
沈慕青捏她手心，“是我们。”
姜钰茗失笑，举起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晃了晃，“对，是我们。妈妈，这是我当时跟你说过的男朋友，现在是我老公了。”
“虽然我要坦白，我们最开始是假结婚。但谁知道，最后假戏真做。”
“不是假戏真做。”沈慕青纠正她的话，“是蓄谋已久。”
“阿姨，您女儿可不好追。”他打趣半句，又恢复正经，语气郑重温柔，“因为她真的很好，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虽然我还需努力，但既然她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护着她，不会让您失望。”
姜钰茗有些眼热。
即便阮萍并非直接因为艾滋去世，但她总忍不住想，如果她没有患艾滋，没有因此对家人羞于启齿，她是不是还能多活几年，多陪她几年。
此刻，沈豫从景仁退出，又失去董事长职位，她却没有想象中舒爽。
因为阮萍不会因此再回来陪她。
沈慕青看出她有些失落，揽住她肩，紧了紧，似是给她力量。
“既然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有件事想做。”
姜钰茗抬眉，疑惑看他。
沈慕青松开她，向后退了两步，手伸进裤兜里。
这一刻，姜钰茗明白了他的意图，却有些难以置信。
这里可是墓地。即便周围除了他们再无别人，但这毕竟是墓地。
沈慕青却自然得像是在一场精心布置的舞会上，他优雅后撤一步，单膝下跪，将小盒子举至姜钰茗面前。
另只手缓缓打开，其中是一枚钻戒。钻石不大，素雅简约，很适合日常佩戴。看起来和之前他送给姜钰茗的那对戒中的女戒很适配。
“虽然我们已经结婚近一年，但太太似乎不太愿意戴我之前送的婚戒，所以我在想可能是因为少了钻戒。”沈慕青打趣她。
姜钰茗摸了摸空空的无名指，有些心虚，她确实还没养成习惯。
“也有可能，是因为我还没得到岳母的同意。”
他正色，“所以今天，当着妈妈的面，我想再问一次，姜钰茗，你愿意嫁给我吗？”
“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始终不离不弃，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姜钰茗眨了眨眼，一阵暖风拂来，将两人之间填满。
她抹了把眼角，而后托住沈慕青的手，把钻戒取下，自己戴上。
严丝合缝，贴身定制。
“我愿意。你愿意吗？”
沈慕青站起身，上前一步抱住她，“我等你很久了。”
墓前，一瓣花被风吹落，如乘上一股龙卷风般在他们脚边打转，似是来自天上的祝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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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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