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剧组的人员都被叫来拍照。女一男一在导演旁边,三番四番堆在左右,工作人员有的蹲在前排,有的站在后排垫脚,拼命挤出一张脸。
凌歌相对来说还算从容,她和自己在剧里的官配站在一起,这几乎是约定俗成的事,至少不至于从一张照片就让观众看出:我磕的cp是假的。
对方还是北电大三的一名学生,比凌歌小五岁,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他为人谦逊、说话彬彬有礼,唤凌歌一声:“姐。”
简直客气到了极致。
凌歌回他恰到好处一笑,随即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正当全员站定,所有人准备露出标准笑容时,导演突然朝前面的那群人中说了句话:“柏总,要不要来拍张照?”
凌歌的心突然扑腾起来。每次这种场景,她都想哽咽。老天从来都不肯放过她,偏偏要让她经历一次又一次。她凭什么?
柏郁从不远处的漆黑中走了过来,一身正装,像是刻意为之,凌歌只是淡淡地朝他扫一眼,就这一眼,两人便交汇了。
男人被安排站在中间,与凌歌之间隔了两三个人的距离,再没有多的接触。无意间,凌歌只是听见了柏郁在和剧组里的人员谈话,她对内容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柏郁的声音总不自觉地蹦到她的耳里,回荡不停。
“凌姐,我们等会儿去对一下戏吧。”
旁边的木辰问起她,凌歌这才回过神,点点头。
大合照结束之后大家便散了,群里通知晚上会有饭局,凌歌心下一晃神,无意识地想柏郁会不会去。
他那么一个大公司,整天那么多事要忙,今天为什么会出现这里?这个疑惑很快在晚上的时候解开。
柏郁出现在了饭局之中,很扎眼。倒不是因为他把自己搞成了多大的排场。只是因为今天导演的举动让全部人都知晓,这位来路不明的人是个大腕儿。
估计是带资进组提携哪位演员,又或者是来专门搞投资的,总之就是有钱、有权,说的话有分量。
如果不是因为孙云英的千叮咛万叮嘱,凌歌绝对不会参加这种饭局,但正如孙云英所说,不能落人口舌。所以凌歌还是来了。
柏郁正巧坐在她的对面,说话的时候对方把自己的一颦一笑看得一清二楚。凌歌如今被导演看得很重,饭局里她被要求敬酒。
敬给柏郁一杯酒。
其余的人全部看戏般坐着。包厢里的其他女人甚至投射出羡艳的眼神,这样的机会于这些还在摸爬滚打的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
凌歌只在心里说,这机会爱给谁给谁。当然,她还是走了过去。
对方十分给她面子,一饮而尽。茶余饭后间,时钟指向了十一点。凌歌明天要在横店拍一场大婚的戏码,今天势必不能奉陪到底。她正好有这个借口推脱。
导演不会为难她,只是因为她火了,有人气了。相反其他几个女演员就没那么幸运,她们还在陪酒。凌歌刚好起身的时候,余光一瞥中看见女一已经朝柏郁走了过去。她笑着看向对方,柏郁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就这样,凌歌快速逃掉了。
出包厢后热浪瞬间涌上来,凌歌穿着一身蓝色吊带,倒是很符合这个温度,只不过她重新戴上墨镜,捂着口罩,脸上还是闷热。
木辰在微信里问了一些今天对戏时出现的问题,新人第一部戏就是这样,难免紧张。更何况搭的还是这样一个前辈、大美人。
凌歌正当准备和他发语音过去,口罩让热气不断重复在喉腔,她有些燥,准备催促一下来接她的人。
然而她抬眼间便看见从对面开来的一辆黑色的迈凯伦。
凌歌脸上掠过一丝诧异,皱起眉来。
车内的人摇下车窗,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冷不淡,总是听不出什么情绪,“上车。”
一开始,凌歌并不打算理会他,只是柏郁也和她僵着,没打算走。
后面的车子开始疯狂按喇叭,这一带的人**不离十都是在圈子里混的,若是真让他们知道了口罩之下的真面目,凌歌就难搞了。
别无他法,凌歌上了对方的车。
柏郁没问她去哪儿,凌歌也不说话,这个时候的沉寂比其余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巧,两人早已走到无话可说的境地。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家火锅店。
人很少,气氛也不高昂,胜在私密。凌歌一调侃,“柏总,你这是没吃饱?”
对方笑而不语,打开车门往店里走去。凌歌也跟着下来,夜里的热风席卷而来,生出一股黏腻的滋味,凌歌觉得不好受。
柏郁要了一个包间,点了一个经典的鸳鸯锅。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凌歌还特意望了眼周围。
开门见山的还是凌歌,她似乎永远这么沉不住气,不像柏郁,总要把内心积压到一定程度才爆发。
她一脸不耐烦地关上包间门,重重的,像是很多年前,她关掉那扇大门一样。凌歌歪着头,语气不快,能配合到现在算是给他面子,“柏郁,我有点不明白你了。”
对方一挑眉,准备听凌歌继续说。
“你还不明白吗?能和我碰见,纯属意外,我没想过,和你再有什么瓜葛,也不可能再有。”
凌歌的眼眸很亮,捉急的样子看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兔子。柏郁只觉得她的嘴巴好红,脸颊也是,为什么几年过去,脱胎换骨,脾气这么见长?他有些愤懑,
“哦?你觉得你说的话有分量吗?”
凌歌的脸瞬间僵住,“柏郁,你什么意思?”
服务员推来菜品,打断了两人的对峙。凌歌此时刚刚摘下口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环抱双手,微微侧过头,尽量别让服务员注意到自己。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服务员没敢过久停留,动作都比平时快上一倍,离去的时候还好心地为他们二人关上门。
这之后,柏郁招呼凌歌过来。
“你刚刚都没怎么动筷,快,来吃点儿吧。”
这么一听凌歌就回绝,“不了,我一般晚上都不吃饭,今天算是吃多了。”
人家现在是大明星了,注意身材是基操。
柏郁略微失神地笑了笑,将话锋一转,“你当年是不是去求过方净辉?”
闻言,凌歌即刻不淡定。明明早就断了联系,但对方还是一语中的地说出了自己这些年奔上这条路的开始。
“你去求他,让他给你一个机会,但是凌歌,你有没有想过,他凭什么给你?”
凭什么给她?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凌歌不是没有追究过,她和柏郁在这点上很像,做事向来讲究权衡利弊,你来我往。方净辉凭什么能给她机会,她就算不肯承认,但也不得不在此刻低了头。
“柏郁,是你欠我的,让你卖点人情怎么了?”
好,坦诚相待好啊,这样两人终于可以把话扯开了讲。
柏郁也不端坐了,他起身走向凌歌,两人谁也不肯退让,最后只好把距离拉得很近。
男人的声音很醇厚,比四年前还要成熟,俨然历经千帆。他不像以前那样偶尔的混不吝,说话很有分寸,很克制,“凌歌,我从来没有不卖你这个人情。”
柏郁长长叹口气,这让凌歌有一种陌生之感,因为在她心目中,柏郁是不会这样的。除非是真的无奈。
“你要入这行,你跟我说就是了。我肯定会鼎力支持你,不论是物质方面还是精神方面。可你转头就去跟别人求情,我有些时候还真就搞不懂你,难道我真的这么无用吗?你为什么从来不选择依靠我一下?”柏郁将最后一句咬得很重,“偏要自己闯。”
凌歌撩开对方扒在自己身上的手,语气还算平和,“因为我不想和你再有瓜葛,可以吗?”
她同样把字咬得很重。
多年前,她曾在路边上遇到过一个算命的,那个老头与凌歌萍水相逢,却指着凌歌说些她听不懂的话,说她以后会在感情上栽跟头,是孽缘,根除不了就完蛋了。
那个时候的凌歌因为这句没由来的评论心悸好一段时间,身边朋友劝她不要多想。
直到很久之后遇见柏郁。第一眼的时候,她的脑海里跳出的话语不是什么心动、一眼万年,而是那句:
是孽缘。
现在想来真是无处可逃。
此时此刻,她满脸诧异、疑惑、不忍地盯着柏郁,期待对方给她一个类似认同的回应,然而对方只是勾唇一笑,在笑容上还是和几年前没两样,他笑着说,“凌小姐,你在这圈里摸爬滚打四年,还是没有一个像样的金主肯要你?”
打感情牌别人不接受,柏郁只好挖苦她。
这就有点伤自尊了,凌歌义正严辞地说:“我不会做这种勾当。”
仿佛听了一个笑话,柏郁嘴角更弯,“你可别自视清高了,这里面的人谁不想逮着机会往上爬?”柏郁故意这么叫她,有些戏谑的味道,“凌小姐,你想不想?”
毫无例外,他又被凌歌扇了一巴掌,这次比上次更狠,柏郁嘴角出了血。
他别过头,额间青筋突然暴起,恶狠狠地怒视着凌歌。倏忽之间,他已将人逼至墙角。凌歌的双手被他钳制在头顶,动弹不得,柏郁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话很冷,带点肃杀的意味,这才是他正常说话的口气,“凌歌,我这人没什么耐心,坦白讲,我没忘掉你。”
不知这句话为什么戳中了凌歌的笑穴,她突然有些放浪形骸地大笑起来,双眼充血,有些骇人,“柏郁,我都说过了,我们的遇见只是偶然,你忘掉行不行?还我一个清净的日子,行不行?”
他的手微微松动,问她理由。
凌歌说了很长一串话,那理由要找起来可太轻松了,她不需要打草稿,“你也知道,我现在事业上升期,很忙也很累。睡觉的时间永远不超过六个小时,不是在剧组就是在赶通稿,我没时间、也没精力花在谈恋爱上,更别说是你了。”凌歌最后已经把语气放得极低,“何况,我们不是已经试过了吗?结果如何?”
柏郁有些说不上话,没想到这个早已习惯侃侃而谈的人居然会在凌歌面前失语,他抿着唇,很忍耐,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良久以后,双方的情绪都缓下来,柏郁很突兀地问了凌歌一句,“去看过书店吗?”
那个地方早就修好了,没有名字,因为柏郁想等着凌歌亲自取。
话音刚落,明明刚才还很态度坚决的人瞬间溃不成声,在柏郁双手包围的小小空间里蹲倒,像是一下失去了所有支柱。
只有嘴巴在喃喃,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放过我吧。柏郁,我们彼此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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