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杀害的她？”亭长不耐烦地问。
杨芮声音坚定：“不是。”
“就是你！这院中只有你一个陌生人。”男子站起身，瞥了眼阿满，又道：“你是不是想拐走阿满？！”
杨芮未理会他，冷静分析：“倒是你，将自己女儿丢在街上，人不知所踪。你不在街上找，而是直接回家，你怎知她在家中？”
男子神情慌乱了一瞬，连忙拽过阿满，抓住她肩膀，用力晃了晃，“阿满，你告诉他们，你快告诉他们！是不是这人杀了你娘！你没有娘了，阿满！”
阿满神情迷茫，眼睛扫过每个人严肃的脸庞，再也绷不住，大哭起来，模糊道：“是她害了娘。”
杨芮错愕。
“将这女子带走。”亭长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踏出院子。
杨芮被一群人围着，走动不得，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她静静看着阿满，自愿被绑，半晌只留下无声叹息。
阿满眼神躲闪，低头躲进男子怀里哭泣。
牢房中不见太阳，有些阴寒。
杨芮被关进了一间牢房，牢中光纤微弱，她有些无力的在柴草垛坐下，看着双手沉默许久。直到腿脚发麻才抻开腿，腰间掉出了个素白帕子。
帕子手艺并不精湛，料子是普通纱布，角上歪歪斜斜绣着一朵百合。她展开来看，神色一凝，上面用血水写着两个字：“救我！”
远处有了声响，杨芮看去，只见着一身官服的人托着烛台走进。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大晚上还要审讯，狱卒站在牢房外，哈欠连连，他抬眼扫了眼杨芮，烦闷地白了一眼她，“问你话呢。”
杨芮不动声色地折起帕子，神色发冷，质问道：“你们就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关人吗？”
狱卒持笔，手腕一顿，抬起眼皮，低声道：“青红皂白？你进了狱中就该听亭长的话，问什么答什么。”
狱中砖墙发凉，只有桌上一盏暖色。
狱卒换了问题：“你为何杀害李满的娘？”
“我没有害她，更没有杀她。”
狱卒抬了下眉，声音阴沉：“说你杀了，你就是杀了，证据确凿有何辩解？”
“什么证据？”杨芮抬头问。
狱卒见她不见棺材不落泪，于是从册子中抽出一张纸，上面一段文字，最底下是个歪斜的人名，他道：“李家阿满指认你了，她说就是你杀的。”
“……李满指认我了？”狱卒扬着下巴，想让她死心，便开了牢门踏进去。
杨芮站起来，走进了些。
纸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事情经过。
“大姐姐将她娘杀害，并且逼着阿满不要说，即使有人问也说是阿满不知道。但阿满还是要说，只因阿满不愿娘亲无缘无故冤死，阿满想要娘亲。”狱卒一字一句读着，中途抬眼观察她，“听见了吧？你最好是承认，不然免不了一顿刑罚。”
杨芮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阿满她恐怕没有学过字吧？”
狱卒急着道：“你如何知道李满没有学过字？这就算不是她亲手写的，那也是她亲口说的。证据确凿，你想说什么都没有用！”
杨芮眸子沉了沉，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狱卒没想到她如此直接，慢慢收起了笔，上下笑着打量她，“外城人吧？长得不错。东间坊有户人家姓李，那家人正找人说媒。”
他顿了顿，笑得贼眉鼠眼，“只要你过去，就保你不死。”
杨芮道：“大哥，你们大理寺什么时候会接这种平人案子了？”
“大理寺想插手便插手。”狱卒不知她此话何意，在狱中走来走去，他的脸在烛光闪烁下时明时暗，细看好似野山蛮猴，倒有些尖嘴猴腮。
他继续威逼利诱道：“小姑娘，城里没有个亲眷是出不去牢狱的，你要想清楚了，这条路对你来说，相当有价值。”
“那你怎么不去？”这句话轻飘飘落在狱卒耳中。
“？”狱卒脚下一绊，只觉得后脖颈发凉。
他倏得侧头，脸上的痘子被蜡烛照得格外明显。只见，面前女子瞳子漆黑，深不见底，她直直盯着他，嘴角上扬，好似在笑。
“我说，你去当这个亡命鬼。”
狱卒脖颈上忽地一凉，一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那女子如女鬼般五指环上他的脖颈，触感冰凉，瞬间激得他全身战栗。
“你！……”
杨芮笑着挑眉，声音幽幽：“我问你话，你给我答，好不好？”
不管他会不会答，杨芮直接问：“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狱卒咽了口吐沫，下巴后缩，肥肉尽数挤在脖颈处，他哆哆嗦嗦的瞥了眼身后，“我，我不知道。”
杨芮摇摇头，嘴角弧度放平，抬脚揣上他的腿窝，垂眼看他半跪在地，痛呼流涕。
他竟一点反抗力气都没有。
“人死之前，都喜欢说不知道。”
狱卒依旧嘴硬道：“袭击大理寺官差，你知道什么后果吗？！”
“后果？”她眉毛一挑，有恃无恐地俯视他，眼神凌厉：“能拿我怎么样？”话语方落，匕首没入右锁骨一寸，痛呼声瞬间响起。
“我再问你，谁让你们这么干的？”她声音很冷，罕见的带有不耐。
握住匕首的五指泛白，骨节分明。月光洒在她半张脸上，红唇黑眸，长眉上扬，活像讨人性命的妖怪，“司直？丞？寺正？……”
她越说，声音越冷。
狱卒右肩匕首还在往下刺入，汩汩血水顺着衣襟染红一片，他越听，越不敢呼吸。
“还是大理寺少卿？”
再往上，就是他自找死路，狱卒忍痛答：“是是寺正！”
匕首抽出身体，狱卒软倒在草垛上。
杨芮用白布轻轻擦拭刀刃，地牢里安安静静地，只有布料摩擦的细细簌簌声。
她转身，忽地看见远处站了人。
半晌，她背过手去，微笑道：“……张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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