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在男生这里问不出什么,庄雪便向他道别,被男生匆匆拦住。胖胖的脸上写着犹豫,而后眼里光芒一闪,男生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低声道:“我们这一片都知道,一开学就传遍了,我这也不算背后打小报告。”
“什么?”庄雪抑制住激动,语气平淡地问。
男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还是别喜欢他了。我们都知道,他家里环境不大行。他原来是个小三的孩子。”
“是离异再婚家庭的孩子?”庄雪确认道。
“不是,是......”男生还要解释,被一个清朗的男声打断了,“是小三的儿子哦,”王贤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低头看着那个男生道,“你是这个意思吧?”
庄雪的身子朝后仰,靠在了雪白的瓷墙上,等待这场戏的后续。
“但我妈妈不是坏人,她也有自己的苦衷。”王贤讥讽地笑道,“我父亲的前妻,就是现在的教务主任,这几年我走到哪,她就把我们家的事散播到哪。不过,是我们对不起她在先就是了。”言毕,王贤一脸苦涩,只是他的表演,没有全然被对面的观众看到。
庄雪正忙着理清其中的关系,也就是说,因为王贤这个私生子,教务主任郭美娟在几年前就和教导主任王德胜离婚了,郭美娟这几年为了报复,到处散播有关王贤的流言。
庄雪抬眼看王贤帅气的面庞,在这样一张面皮下,藏得不知是一颗怎样的心。
被问话的男生早跑掉了,门口只剩下二人相对无言。最终还是庄雪懒懒道:“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操场那一面印象太深。”
王贤的心脏跳得很快,朝思暮想的猎物就在眼前,哪能轻易放过,他柔声道:“我能理解,你是重点班吗?具体哪个班的?以后可以常联系。”
庄雪笑着抛了个媚眼,“不好吧,你有女朋友了。”她边说边走,身后并没有人也没有追过来。
庄雪看似平静,实则心里懊悔,一时不慎,竟然再次与王贤相遇了。不过,这次盘查也颇有收获,竟然知道这些内幕,可又有什么用呢?
她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追根刨底只是好奇心作祟,而不是真的为了应对危险。毕竟只要她跟着正常的学校节奏走,一个外班的男生不可能把自己怎么样。
庄雪只顾走神,没有注意到普通班这边不考试,所以已经上课了。此时,僻静的林荫道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
直到一粒雨滴砸落在她的脸上,她才意识到周身空无一人。不知道为什么,后脊背发凉,庄雪回头看去,身后只有森然默立的垂柳。她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最后干脆跑了起来,可囿于脚伤,怎么也跑不很快。
恐惧感一点点加深,回教室的路长得要命,不管怎么走,眼前都没有人影。是了,之前并不是杞人忧天,生活再怎么有节奏,也总有落单的时刻。
就像昨晚失踪的女生,以为等待自己的是一场浪漫约会一样,危险总是在人不经意的时候悄然而至。
庄雪在前面跑得气喘吁吁,身后的人则躲在树荫里不紧不慢地跟着。
看到庄雪跑回教室,王贤嘴角扯起残忍的弧度。
找到了,她在重点一班。
一上午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中午的时候,白双回到宿舍。庄雪疲惫地向她借针,对方很爽快,干脆把自己的针线包拿出来让她尽情挑。
里面自然也没有半透明的针,庄雪就随便挑出一股线,补起了衣服。两人中午都没有吃饭,此刻宿舍里空无一人,只有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天。
“小双,你数学没考怎么办啊?”
白双躺在床上,举着英语书,黑发散了一枕头,模样十分慵懒。
“不考就没有成绩啊。欸,你这个缝法不对,针脚露在外面,很难看的。”
白双扔下书,抢过庄雪的衣袖,把它翻个面,用针如飞。
“你看,这样就把线藏住了。”
庄雪观察到她手上的擦伤,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回家干活了?我看你的手磨的很厉害。”
白双撩起垂在眼前的黑发,满不在乎地笑道:“我的手一直都很润,爸妈说庄稼人不该这样,我觉得也对。很多人羡慕我,说我的手指细长还白嫩。可这样没劲,不中用。”
庄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只有白双自顾自地说下去。
“早知道就不来这所学校了。我原先报的是Z中,那里离家近。”
庄雪这才有了话讲,不以为然道:“Z中环境很差,老师也不讲课,只搞些补习敛钱。一定要向远看,X中的教学资源算是市里数一数二的。”
“可是我的学籍还没调进X中,再这样下去,我连学都没得上。”
庄雪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白双停下活,探头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后,才神秘兮兮地说:“你别说出去,我们教导主任是个变态。”
看到庄雪凝滞的表情,当事人有些满意地接道,“我中考报的学校是Z中,后来因为成绩太好,X中的老师过来联系我,问我要不要到他们那边。这事我没敢跟家里商量,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白双提到这事就有些暴躁,绕在手上的线都紧紧勒紧肉里。
“小双,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你怎么知道?”白双有些警惕,随后与庄雪对视一眼,了然地笑了,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接着说道,“我就自己退了Z中的学,来X中报道了。爸妈知道后气的不行,但已经晚了。可我的学籍还没转来这边。”
白双从床上的书包里翻出一叠材料,“需要教导主任帮我走完这些流程才行,我去找他好几次,他都找借口推脱了。”
她顿住,似乎在暗下决心,抬眼望向庄雪,悄声道:“他还骚扰我。”
庄雪立刻明白是怎样的骚扰,不由心里一跳,王贤和王德胜的脸就在她脑海里重合起来,组成丑恶的模样。
对面不吭声了,只是静静缝补着衣服。
庄雪犹豫道:“我不知道怎么帮你。”这是实话,她也确实为白双的经历揪心,但她更疑惑的是对方把这些事告诉自己的动机。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无话不谈吧?
白双苦涩道:“没事,我自己想办法吧,可能他过一阵子就帮我弄了。”说完这些话,她就低头拾掇手里的针线活。一只袖子而已,搁在平时三五下就缝完了。她弟弟**岁,正是最爱疯玩的年纪,少不了把破衣服扔给她缝补。她也只是随便顶两针,两段针脚之间缝隙大到漏风。
父母为了这个没少说她,她权当听不见,自顾自在闪烁的白炽灯下勉力读书。
就连她自己的衣服,也就维持在不漏风的作业精度,像今天这般做艺术品一样补漏,还是头一次。这当然不是纯粹出于好心而别无所求的,白双只是借着缝衣服找个谈话的理由而已,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把教导主任的事告诉庄雪,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因为那个女人和别人有点不一样。具体不同在哪,她也说不准,直觉这种东西,跟着走就是了,怎么能用来分析呢。
庄雪听到消息,心里也打着算盘,她倒是知道王贤的事,可这种信息对于白双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就算知道王家的丑闻,一个柔弱的女高中生又能拿他们怎么办。庄雪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也不会因为对方的一点小恩小惠就倍加感激,她决定置身事外。
她仔细欣赏缝好的袖子,正面看不出丝毫修补的痕迹,黑线密密匝匝地从背面合住破口,细致绵密,像一张小小的等待猎物的蛛网。
庄雪暗戳戳发笑,躺在被窝里,自言自语道:“真好,身边的人都很厉害。”
天气是一贯的阴沉,上午飘了几粒雨点,下午刮风,天气反而晴朗了些,只是越发的冷了。学校的各条道上都堆着枯黄的叶子和被风刮折的树枝。有些天真烂漫的学生就悄悄背起之前学过的抒情诗,“听秋天在歌唱,迷人的旋律划破夏日的惆怅,轻快的音调把绿色染成金黄。”可大部分学生没那份心思,她们急匆匆踢开眼前的枯枝败叶,奔走在课与课之间。
何菁比寻常的学生还要更急一些。今天突然下达严查考勤的通知,她必须趁着下午课前把考勤表送到教务老师郭美娟那里。
教务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电脑前一杯菊花茶冒着汩汩热气。乱七八糟的文件铺散在桌面上,堆了厚厚一层。
何菁害怕考勤表淹没在文件里,只好动手把文件码在一处,不经意间翻出一张旧报纸,查阅日期,标着一五年。似乎只有一份报纸而已,日期还是两年前。何菁看了眼手表,还有七分钟上课,倒也不怕迟到,索性举着报纸浏览起来。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看标题,X市第一起杀人案就是一五年发生的。现在是一七年了,凶手竟然还是逍遥法外,不禁令人唏嘘。
因为是市里的新闻报纸,记载的也大多是些琐事。往下看,类似热心市民救助受伤野猪,近日破获诈骗案之类。何菁不感兴趣,翻到背面,立刻被一列大标题吸引,上面写着——Z初中宿舍惨案开庭审理,嫌疑人无罪释放,原告当庭抗议。
再看内容:一六年七月十六日,宿舍惨案嫌疑人白某被带到法庭受审。
什么惨案?何菁一头雾水,直接略过审理过程,看到夹缝里的概要。
一六年一月十七日早,同宿舍的七名女生倒毙在床。Z中师生发现后立刻报警。根据初步尸检结果,可以基本断定死者均死于煤气中毒。
Z中属于待改建校区,学校内没有暖气,学生冬天经常私自使用电热毯,土制煤炉等取暖,校方屡禁不止。事发宿舍亦发现一盆燃烧过的煤炭。相关方面认为,这是一起意外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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