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谨之怀疑的意味太过明显,沈嫚儿即便是想再说什么,此刻也没话了。
“再过几日就是中秋宫宴了,嫚儿乖一点,好好休息,届时孤允许你和父母叙叙旧……”
燕谨之也不在意是谁帮了沈嫚儿,左右只要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允许小鸟儿有些自己的自由。
床上的少女闻言先是一喜,可随即又明白了夫君话中的意思,乖一点才能见到人,倘若不乖呢?
燕谨之冲她宠溺一笑,随手抚了抚她的头,转身离开。寝殿大门重又被关上,哗啦啦一群人来了又走,留下一片寒凉,一夜才聚起的温暖消失殆尽。
没走几步路,便从沈嫚儿的宫殿来到另一处。
跟在身后的宫人本低着头准备进入,却因为领头者的骤然停下一个撞一个,他们惶然抬起头,看到太子殿下望着那扇牌匾呆立。站了好一会儿,燕谨之才说:“都留在这等,那么多人进主子的房间算什么?”
他甩了下袖子,将胳膊背在身后,深吸一口气才向宁菘蓝寝殿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宫人面面相觑,想想方才的沈嫚儿,个个沉默无言。
站在门前,燕谨之轻咳一声,细细听着寝殿里的动静,等了好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听到。他心下了然宁菘蓝是还未醒来,便张开手掌轻轻推开了门。
门将将发出“吱呀”声,便被燕谨之眼疾手快地抵住,他将身子慢慢挤入那道缝隙,看到殿内只有阳光洒下的一点光亮,床边垂着帷幔,一节白皙皓腕自帷幔中伸出,无知无觉的垂在床侧。
“自小便爱赖床,如今已为人妇了也不见她改。”燕谨之唇角抿着笑,暗自腹诽。
他缓步走至床边,掀开一点帷幔便看到里面的人将脸埋在被子里,一张小脸被被子一盖几乎看不见什么,只有一点美人尖和乌黑的发丝露着。
绸缎般的黑发好好被理在头侧,燕谨之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伸手去碰了一下。头发没有知觉,燕谨之捻起一缕,以手作梳状一下下梳着,细软的发丝扑簌簌垂落,搔在燕谨之腿上,泛起一阵痒意。
“……太子殿下,很闲?”
宁菘蓝被扯得头皮发痛,没几下就醒了,睁开眼睛便看到燕谨之痴汉似的抱着自己头发发呆,她伸出手夺回凭空少了几根的那缕,出声问道。
燕谨之手里骤然一空,他抬头望去,看到宁菘蓝正神情冷漠质问着他。
“放心,我没那么闲来给你梳头发!”燕谨之皱起眉,突然觉得宁菘蓝还是永远睡着比较乖,“我来通知你,过几天中秋宫宴。”
宁菘蓝闻言歪了下头:“通知让宫女来不就得了,用得着太子殿下亲自前来吗?”
又打的什么主意?
燕谨之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我是来通知嫚儿,顺便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搞不清楚状况丢我人!”
“太子殿下放心,我很乖。”
“……少跟褚拭雪搅和到一起,才算你乖。”
宁菘蓝不说话了,她不欲和燕谨之在褚拭雪的事上纠缠太久,左右说不清楚。可没想到燕谨之看到她这一副沉默的样子,以为自己说到了她心坎上,怒气又蹭蹭往上涨,开始口不择言。
“宁毋虞,为什么我一说褚拭雪你就这个样子,你多喜欢他啊?他就睡了你一夜而已,你别忘了我才是你夫君。”
又开始了。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很想和他搅和是不是?我今天来叮嘱你还叮嘱错了对吧?”
对,你说的都对行了吧。
“你什么表情?为什么不看我?现在连看我都不愿意看了,我让你陪褚拭雪喝酒吃饭怎么了,这只是正常的一顿饭,你自己爬上他的床背叛我,我说什么了,我甚至依然对你这么好。”
“我没……”宁菘蓝忍无可忍出声。
“别再狡辩了,我只允许你那一次。”燕谨之打断了她的话,皱着眉一副包容出轨妻子的深情丈夫模样。
他好像忍受了天大的委屈般道:“毋虞,我原谅你,只要你日后不再忤逆我,你就依然会是我最宠爱的娘子。”
燕谨之叹了口气,好像被自己的话感动到了,眼角甚至冒出几滴晶莹,他摇着头自顾自走出房间。
留下宁菘蓝双眼无神的望向天花板,她在思考,要不真就把出轨这事落实好了,省的自己天天被冤枉。
褚拭雪长得又好看身材又好,比燕谨之不知好了多少倍,虽然脑子差了点儿,但是勤能补拙。
“阿嚏——”
褚拭雪打了个惊天大喷嚏。
他看看手下被墨迹划出一道的文书,用手骨节抵了抵鼻子,思考是不是自己昨晚在夜市逗留过久风寒了。
他摇摇铃铛招来都蒙,问:“天气渐冷,是不是快要中秋宫宴了?”
都蒙一拱手,自怀中拿出一物什上前递给褚拭雪:“宫中刚刚遣人送来的,属下还未来得及交给您,您就问起了。”
那是中秋宫宴的请帖。
当今圣上很有仪式感,凡是宴会皆会让宫人制好精美的请帖送至各家。其他的都是宫人所写,唯褚拭雪这一份,是他亲手所写,帖上除了邀约,还有询问,问褚拭雪还有何想要的,宴会上单独为他安排。
“圣上待您,是真的挺好。”都蒙感慨道。
褚拭雪瞥了他一眼,将请帖随手扔至一旁:“补偿而已。”
他揉掉刚写了一半的文书,又抽出一张纸,边写边问:“柳良吉那边,如何了?”
“回主子,我们暂时还没审出什么。但是近来东厂周围多了一些生面孔,行迹鬼祟像是在摸位置,大概再过不久就会行动。”
“……再过不久啊,”褚拭雪沉吟一声,“我等不了太久。都蒙,你让人帮帮他们,什么巡逻时间啊、东厂布局啊,规律些,让人好找些。”
都蒙闻言轻笑一声,嗯嗯两声,没忍住说:“主子,您真坏。”
“……我坏?我还有更坏的,你去领罚感受一下?”褚拭雪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明。
都蒙赶紧摇摇头,扭身就跑,褚拭雪看着他匆忙的背影也没阻止,任由他逃跑。
日子又过几天,秋意更浓时节,中秋宫宴如期而至。
前夜。
褚拭雪和皇帝商讨完事情,闲庭若步的走在御花园,看到已经为明日宫宴准备好的美景,他讽然一笑。
没走几步,一个窝在花盆边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玄色镶边缎面圆领袍穿在那人身上,本是漂亮挺拔的一身,却被那人穿的有些瑟缩,失了气势。
可褚拭雪看到非但没有嘲笑,反而轻声喊了一句:“五皇子……?”
那人闻言回过头,面上带着一派天真,看到褚拭雪在他身后站着,扬起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白白,白白,你来啦!小五好想你!”
“臣也想您。”褚拭雪难得带着点温柔,轻声细语的说。
他蹲低身体,手上捻起一株落在盆边的花,从五皇子身侧伸手,将花重新插入盆内。
二人靠近时,他轻声说了句:“兄长,您还好吗?”
“既白,不要太挂念我,少在内廷走动。”五皇子仍抱着身子歪在一边,只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褚拭雪,没任何动作。
褚拭雪几不可见的点点头,重又站起身,说:“五皇子,臣下次给您带酥糖,先走一步!”
说完,他恭敬的笑了一下,手却不老实的碰了下五皇子的头,转身离开。
蹲在那的五皇子身体一顿,默默看了眼摸自己头的弟弟,心下无奈。
虽然面上已经是个大人了,行为却还幼稚得很。
“五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
远处传来宫人叫喊,五皇子伸出只手招了招,便又自顾自蹲在那揪花玩。
宫人们匆匆赶来,看到五皇子刚换的衣服上又是一片土渍,无奈说:“殿下,您玩什么不好,干嘛非玩土啊!您看看又脏了!”
五皇子扬起手中的花,讷讷道:“花…小花。”
“什么花,脏死了!”宫女嫌弃道,伸手将五皇子手中的花夺过,一把扔到了地上便扯着五皇子离开。
五皇子挣脱不开,便只好啊啊叫着,不断向后扭头,死死盯着那株花,直到最后再也看不见。
御花园重归宁静,除却鸟虫叫声再无他物。
过了一会儿,一抹身影才从树后走出。
褚拭雪慢慢走到那株花旁边,俯身捡起。望着已然变得软趴趴的花茎和卷曲的花瓣,想想这是那宫女从兄长手中夺走又扔到地上的,他手不自觉攥紧,却仍记挂着控制力道没伤到花半分。
濒临凋零的花被褚拭雪重又放回盆内,和那株他刚刚埋进去的放在一起,尽管两株的情况都不太好,但那株先被植入进去的,仍顽强撑着另一株,好像在用自己的身体,撑起它。
褚拭雪站起身,离开了御花园。
蒙蒙夜色下,御花园群芳争艳,无人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两株濒死的在顽强挣扎。
第二日,收到邀请的百官及其家眷都早早起身做准备,即使宫宴是在晚上,他们也需得早日动身,带上贺礼等物前去等候。
宁菘蓝也早早被叫起,惺忪着睡眼任由贴身婢女帮自己缠发髻、穿锦衣,耐心梳妆打扮。
褚拭雪则是早早去马场遛了一圈马,又去东厂审了会犯人,直到用过午膳,他才去擦洗身体准备赴宴。
一个登上马车,一个翻身上马,马蹄飞踏,车轮滚碾,自两个方向同时向一处赶往,如两条平行线同时转折方向,自此产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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