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贵妃嗔怪地睨了他一眼,习惯性替他理了理衣衫,柔声说:“聿儿,你堂兄方才回国,人生地不熟,要好好待人家,别欺负他。”
“母妃,”华聿拉长了音调腻腻地撒娇,“儿臣哪没好好待他呀?只不过人家看不上儿臣,不愿一同出行罢了。”
南谌垂眸轻笑,目光似有若无地飘过在华聿身后合上的大门。
说完,华聿四下看了一圈,脸色登时一变,面沉似水:“都是死的吗?本宫坐哪?再不看座,等会儿就坐你们脑袋上。”
彰德殿原本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四皇子凶名远扬,即便他们是掌印太监的人,华聿也照打不误。
打头宫女咽了咽口水,惶恐道:“殿下恕罪,奴婢们这就去。”
几人快速站起来,腰深深弯着,头几乎垂到地里。
华聿扶着韩贵妃的椅背,斜眼瞧着他们擦着路沿小跑过去,他咧开嘴,高声喊:“等等——”
瞥了眼老僧入定般的南谌,华聿嗤笑一声,踱步到几个宫人跟前,玉骨扇从头轻拍到尾。
“没眼力见的东西,这种货色怎能在宫里做事?仆大欺主,南谌堂兄,本宫今日替你料理一二。”
听见自己的名字,南谌打眼望去,来不及出声制止,一名太监轰然倒地。
这柄玉骨扇不同于其他,扇柄有个隐藏开关,圆顿的尖端可以瞬间变化为锋刃,杀人取命眨眼之间。
双手染血,华聿兴奋得瞳孔震颤。
韩贵妃也不是第一次目睹华聿杀人,在南谌质问的眼神射来前,装模作样惊呼一声:“聿儿!”
滚烫的鲜血从太监脖颈处喷溅而出,黄衣血色点染,剩下几人吓得不停磕头求饶,青砖上多了几道血红的印记。
华聿甩了把扇子,一滴血正正好溅射到南谌脚下。
南谌眉心紧蹙,佛珠绕上手腕。“四皇子殿下,他们罪不至死,何至于此?”
“惹得本宫不快,就是该死。”华聿转过头,阴恻恻地盯着他,“你要救他们的命?活菩萨,有这功夫,不如自救。”
韩贵妃沉了脸,口气生硬:“华聿,太学就教了你滥杀无辜吗?”
面对生母,华聿毫无惧色,嬉皮笑脸敷衍:“母妃,儿臣知错,不过一个小太监,母妃千万莫要动怒。”
南谌抓着柯夏的胳膊站起身,面沉似铁,视线落在韩贵妃身上。
“胡闹。”
不痛不痒骂了一句,便没了下文,这就是韩贵妃的选择。
华聿骄矜放纵,视人命如草芥,不可说没有她的纵容。
“贵妃娘娘……”南谌正欲好言相劝,耳边猛听得濒死的惨叫。
扇进扇出,血花飞溅,华聿残忍地扬起笑脸:“谁准许你抬头了?”
“四皇子!”南谌疾声厉色,罕见地发了怒,苍白的俊脸漫上不正常的绯红,“众生平等,何谓命如蝼蚁,你如此草菅人命,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众生平等?哈哈哈,你和本宫讲平等?”
华聿甩开玉骨扇,眼中杀意翻涌,一片赤红,癫狂大笑,一脚踹上宫女心口,后者倒飞出去,登时有出气没进气。
“你修佛修糊涂了吧?难不成你是因为同父皇讲佛法才被下狱的?哈哈哈,蠢货!”
他邪邪一笑,忽地口风一转:“真是活菩萨……其实放了他们也可以……”
南谌下意识看向柯夏,果不其然,华聿下一句就是:“把柯夏交出来。”
柯夏:坏了,冲我来的。
刚进雁回城那几日,南谌是香饽饽,这才过去多久,两人的角色就反了过来。
南谌抿唇不语,只是抓着柯夏的力道暗暗加大几分。
柯夏会意,搂着他的胳膊亲昵地贴了上去,嗔怪道:“主人,我才不要跟他走,他没你好看。”
于是华聿气急败坏,手起刀落,不仅杀光了彰德殿的奴仆,就连韩贵妃带来的人也杀得只剩个心腹宫女,谁也拦不住,活脱脱一混世魔王。
老鼠脸侍卫不甘引颈就戮,逾墙而走,只是没跑出多远,被韩贵妃提前安排的人抹了脖子,从院外扔了回去。
两具沉甸甸的尸体砸在常青树边,南谌面色微变,长叹一声,不顾柯夏劝阻盘膝而坐,再一次于尸山血海中为亡魂超度往生。
忽地乌云蔽日,暴雪欲行。
杀红了眼的华聿握着红得发黑的玉骨扇走近。
一声惊雷落下,艳阳当空转瞬黑云压城,寸长银蛇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劈上常青树,黑烟袅袅,焦黑叶片一触就碎。
死亡如此之近,母子俩俱是吓得面无人色,一动不敢动。
柯夏漫不经心左踏半步,凑到南谌耳边含笑问:“主人,你一个佛修,怎会引雷术?”
南谌低语:“技多不压身。”
吃吃闷笑带动湿冷的空气钻入耳中,南谌偏了下脸,眉心隆起。
华丽步摇散落一地,韩贵妃花容失色,惊疑不定地看着层云密布的天穹,担心又降下一道雷罚。
再如何骄纵,华聿终究只是个未及冠的孩子,头一回直面恐怖如斯的场面,被雷劈得焦黑的常青树咫尺之遥,再往前迈一步,下场就和那棵树一样。
心有余悸,以至于层云散去,华聿还傻愣在原地,恐惧无声地蔓延过整个身体。
“贵妃娘娘,您没事儿吧?”姗姗来迟的,心腹宫女的声线虚弱颤抖,显然也吓得不轻。
韩贵妃定了定神,摇摇头,嘶哑道:“去看看四皇子。”
华聿离得最近,雷电耀眼的闪光直直闪进了他来不及闭合的双眼中,此刻他眼前事物模糊难辨,依稀只得见几个虚幻人影。
回过神来,他的声音都害怕得发抖,着急地喊:“母妃、母妃,儿臣看不清……”
暴风雪酝酿着,迟迟不曾落下,云破日出。
入夜,彰德殿院内的乱象原封不动,大理寺的官员连夜赶来破案,天灾**并行,对殿内居住的灾星,各人都怵得很。
火把毕毕剥剥,南谌靠在窗边,面容沉静,偶有不信邪地瞥他一眼,转头又被尸体的惨状提醒,连忙移走注意力。
“吱呀”
殿门大开,柯夏端着两盘点心从御膳房回来了,嘴里嚼个不停,瞧见那些人忙得脚不沾地,顿时乐呵呵地爬上房顶看戏,然后就被南谌转佛珠警告了。
他跳下房顶,把点心塞到南谌面前:“吃吧,没毒。”
南谌搓了搓葱白的指尖,拈起一枚糕点,拉上了窗户,隔绝室外的窥探。
少顷,房梁落下两个削瘦的身影。
“主人,皇帝那边怎么说?”
“自然是——如实相告,欺君瞒上可是杀头大罪。”
柯夏双臂环胸,倚着墙笑了:“我还以为你会救他们。”
南谌弯弯唇:“我本就想让他们死,为何要救?”
那日突降雷暴,彰德殿的宫人死的死、死的死,就连去看望南谌的韩贵妃带去的宫人也离奇死亡,四皇子差点被雷电闪瞎了眼,如今视物模糊,十尺之内可以说人畜不分,出门都需人牵引。
成煦帝的安慰礼物如流水般进了四皇子的临庆殿,然而人却始终没来看过一眼。
他到底还是盯上了赋闲在家的萧之荣,不仅夺了后者兵权,甚至有意将其押入大牢,经受和南谌一样的审讯。
未能成行的原因在于韩贵妃,目睹雷罚降世后,韩贵妃大病不起,卧病在床,多年情分让成煦帝没法坐视不理,夜里基本都歇在她宫中。
借此机会,韩贵妃吹了不少枕边风,总算暂时保得萧之荣不用下大狱。
帝王猜忌如影随形,萧之荣但凡聪明些,就该早些离开北苍。
昔年,成煦帝亲自将萧之荣的独子送到中州卧底,对后者的情况了解非常,那人也相当信任他,只要成煦帝稍微透露一点消息,那人必死无疑。
显然,萧之荣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非但不能走,还要主动向成煦帝投诚,这诚意仍是南谌。
成煦帝得位不正,民间一直有人妄图得南谌,揭竿起义,他怀疑蒙山那伙山贼也是其中之一,说不定还和南谌达成了什么交易,不然南谌为何要替他们求情?
这怀疑来得无凭无据,但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成煦帝不得不防。根据密报,各地确实起义频繁,屡禁不止,打的都是正统继位的旗号。
好在势单力薄,构不成什么威胁。
成煦帝之所以还留着萧之荣,一来手里捏着他的独子,二来还需人冲锋陷阵。
毕竟是武将世家,萧之荣确有真本事,说是华荣裳之下第一人也不为过。
被夺了兵权以后,萧之荣落到了和长公主相似的境地,替成煦帝练兵备战。
雷暴过后第三日,成煦帝派了两队士兵来,将南谌带去了后山某处,他母妃的埋骨之地。
他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南谌一日不交舍利子,便将其拘在此处一日,直到他前往郑国进贡。
接连几次,接近南谌的人伤的伤、死的死,成煦帝对他的灾星身份又信了两分,打定主意要让他去郑国试试水。
柯夏看着面前略显熟悉的景色愣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我算是知道这里为何是禁地了。”
南谌母妃的坟墓正是在阴山背后,皇家猎苑禁地之中。
[摊手]我已经不记得这原来是篇正统权谋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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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引雷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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