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到底还是坐上了花船。
那老丈虽然年纪大,却精神瞿烁,走向他们那几步虎虎生威,旁人小食摊的老板还帮着说话:
“郎君放心罢,这是渔老丈,他年轻时就在这片河里捞鱼,后来在河上摆渡,老把式了,稳着呐!”
“别看渔老丈这把年纪,能从河岸这头到那头游个来回!”
似应证他们的话,渔老丈动作矫健地跃上船,轻轻摇橹,花船便悠悠然来到了他们面前。
“好!”纪鹏赞喝一声。
纪溪和姜南嘉心里也嚯了一声,这年代平民百姓中到这个年纪还能如此康健的着实难得。
渔老丈捞起背在背后的斗笠戴上,配上他花白的长须,愣是有几分武侠剧里高人的风范,不过伴随着他一笑,露出一嘴稀疏的黄牙,高人风范顿消。
渔老丈哈哈笑说:“客人尽管上船来,老丈我自打会走路就跟这条河打交道,敢说没人比我更熟悉这条河。”
又故作玄虚朝纪溪和郭承宗说:“不过小郎们上了船可不能乱动,不然惹怒了河里的大黑鱼,会跳上来抓你去做小鱼。”
纪溪:“……我会乖。”
这是哪个熊孩子让大家都背了锅!
郭承宗也忙保证道:“我不乱动。”
姜南嘉捂着嘴偷笑。
纪鹏和许佳英也忍俊不禁,选了两个善水的随从一道上了船。
“好香。”
一进舱里便闻到一股花香,许佳英看向头顶:“是茉莉花香。”
渔老丈摇橹,花船稳当缓慢地滑出码头:“是我孙女清早去山里采来的。”
“原来这满船馨香是您孙女装点的。”许佳英仔细看发现小桌上的花篮实际是绑在船柱上的,只是看起来像放在桌上,“小娘子慧心巧思又知孝顺。”
“哪里,当不得贵人这般夸。”渔老丈嘴上谦逊,神色却是满满的骄傲。
纪鹏说了不往深处去,便只叫渔老丈划着船在离岸边十米范围慢慢飘着。
几人假作看风景四下环顾,寻找适合落水的那段河岸,因为空间从哪进去从哪出来,水遁后再出来他们得自己游上岸。
家里八个人有四个不会游泳,会游泳的还有两个是儿童身,所以落水点得离岸边近一些,但太近又没法制造水遁,随从肯定会立刻跳下来救,城郊这段陵河并不湍急,只要施救及时肯定能捞上来。
所以得找一段既离岸边不远,又能拖延施救的河岸。
可惜竹排晃悠悠绕着河岸半圈也没找到适合的点,风景倒是看了个够。
无怪这一段被选做景区,两岸绿柳曳地,鲜花掩映,山间有仿水乡白墙黛瓦的道观,有红墙高檐的庙宇,还有供游人歇脚亭台,坐在船上远眺,每一幕都似山水画。
日光下河水粼粼,一眼看不到源头,心情都开阔了许多。
对住在人多喧嚣的都城里的文人墨客而言,确实是一个亲近自然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许佳英也明白为什么水遁点难找了,这一片作为景区人为开发的痕迹太重!
太阳当空,气温高了起来,也快到午时饭点,纪鹏一行只能回岸上吃饭,他给纪溪使了个眼色。
纪溪熊孩子技能信手拈来:“不要!我还想在水上飘!”
纪鹏忙说:“改日改日,咱们先用饭。”见纪溪还要发作,立刻一副迫不及待摆脱熊孩子的模样,“老丈,船我包下了,明日还来。”
能挣钱老丈自然没有不应的,乐呵呵收下了定钱。
下了船他们并没在外面吃饭,薛福带着随从拿出马车上备好的午餐,这是临走前两个女主子专门叮嘱的,小主子肠胃娇贵,外面的不干净。
其实何止外面,他们一家连王府的厨子都不放心。
这年头洗澡难,一来废水废柴,二来怕着凉风寒,连主子都做不到天天洗澡洗头,何况仆从,个人卫生很难维持,连王府里都时不时有下人头生虱子呢。
外面的酒楼看不到后厨,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现代清洁那么方便了,后厨还不是隔三差五被曝光卫生问题。
许佳萍从前看小说的时候就在想,厨子想恶心主子那太容易了,有毒的不敢放,吐口唾沫进去总行吧,再不济悄悄用指头抹一下灰再蹭菜里谁能发现呢,又没有摄像头。
无意识的挠屁股擤鼻涕更不用说。
主子美美吃下去还得给厨子赏钱。
还有送饭过程中的丫鬟小厮。
噫,不能细想。
王府的时候大家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要义——没看到就是没有,现在到了园子,许佳萍决定打着给婆婆做饭的名义亲自监督。
他们今天出来带的午餐就是许佳萍和许佳慧盯着厨房做出来的。
素馅和甜馅的包子糕饼,搭配三样坛子菜,还有一些果脯肉干当零嘴。
随从们有伙食补贴,选择去小食摊上尝鲜。
纪鹏趁机观察了一下这些吃食,发现花样还不少,只是小商贩们用调料比较省,但胜在食材新鲜,有道豆腐鱼羹,鱼直接跟河边钓鱼的现买,因为钓鱼随机,还不是每天都能吃到。
大家吃饱喝足,改道去慈恩寺。
沿路纪溪和姜南嘉拿出早上来时画的简易地图,把之前逛过的一圈河岸添上去,回头水遁出来可没有护卫领路了,没有手机导航的时代,地图全靠自己手绘。
两人没避着郭表哥,还主动邀请他一起帮忙。
郭承宗没有怀疑什么,还觉得表弟表妹真聪明。
慈恩寺距离码头不远,是城外最有名的庙宇,虽然和城里的崇法寺不能比,但胜在建在山中,风光秀丽,清幽归真,是贵族夫人小姐们出城上香兼郊游的不二选择。
他们来的时候正是半下午,太阳当头,山道上没什么人。
所幸庙建的不高,上去的石阶也维护的很好,纪溪和姜南嘉小短腿走走歇歇也能上去。
倒是郭表哥操心的不行,一会儿拉一把这个,一会儿扶一把那个,憨憨又可爱。
纪鹏和许佳英看得直乐。
经历了穿越这档子事,纪鹏一家烧香拜佛的时候规规矩矩。
“佛祖保佑,让我们一家平平安安渡过此劫。”纪鹏拜得格外虔诚。
烧完香借口看风景去后山逛了一圈,他们想找找看有没有适合崖遁的地方。
结果根本没有崖,叫坡还差不多,一眼就能看到底,而且就算有高崖,还得为意外编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一家带个病人泛舟解闷说得通,往悬崖边跑不是脑子有病?
“还是水遁吧。”许佳英确定说。
翻船的意外比掉悬崖好制造,还能有证人亲眼看到他们遇难了,崖遁就不行,即便有空间他们也不可能真的众目睽睽往下跳。
大家回去一商量,划掉了崖遁这一项。
既然包下了渔老丈的船,一行第二天又去了。
一次见生两次见熟,大家不由和渔老丈多聊了几句。
纪鹏他们便知道渔老丈今年已经六十有三,家在码头东边的徐郭镇,家里只剩他和十岁的孙女。
他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大弟和他年纪相近,两兄弟关系最好,谁知大弟十八岁那年被一个跑船的海商忽悠跑了,说是要去赚大钱,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渔老丈在妻子去世后便改做船夫度日,顺便期盼着哪天能看到大弟坐船归来。
大家听得唏嘘。
这时代一旦分别便是一生。
“便是把尸骨带回来也好,我怕他葬在外面将来到了地下找不到家收不到香火。”渔老丈忧心忡忡。
纪鹏只能安慰说:“会回来的,可能已经在归乡的路上了。”
“借郎君吉言。”渔老丈又高兴起来。
纪溪和姜南嘉也和渔老丈搭话,问起之前那个被撞伤的小孩。
“你说瘸子张的外孙啊。”渔老丈果然知道,“还在养病,说是得好吃好药养个半年才能恢复,幸得有路过的好心人赠银,熬过这一遭日子又能好起来。”
几人放下心来。
渔老丈也不敢说卓家两兄弟的坏话,只叹口气说了他知道的原委:“……那日有人在忘返亭钓到了一只背上纹样奇特的河龟,那两个小郎正在给宫里的娘娘寻找生辰贺礼,听到消息便过来瞧,河龟被他们买走,往后应当不会再来了。”
什么寻找贺礼,卓贵妃生日在年底,还早得很,分明是两个熊孩子拿这个当借口罢了。
几人无语,却也没办法,对上卓家人,别说他们是亲王孙子郡王儿子,估计康亲王本人站出来都没用,而以康亲王看眼色的本事,压根就不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好在他们得意不了太久,中秋鸿门宴一过,别说卓家,皇帝都完蛋了。
昏君死的该!
几个人心中愤慨,唯有许佳英若有所思。
这一次渔老丈换了一段河岸,也划得更远了些,然而没开发的河岸肉眼可见难徒手爬上去,一圈逛下来,勉强找到了两段适合上岸的点。
纪鹏细细记下来,打算明天再来一趟。
而在这之前,得先把郭承宗送回家,他身上有孝不能长住。
“舅舅不用送我。”郭承宗想骑马回去,“张叔他们会陪我一起。”他来时自然带了护卫。
“这怎么行,你一个我如何放心。”纪鹏不答应。
郭承宗坚持,旁边的张叔也道:“郎君放心,夫人走时说了,小郎若要骑马只管应下,我等会护卫左右。”
人家亲奶奶都这么放心了,他们也就没再固执,显然这是侯夫人给孙子的考验。
纪溪和姜南嘉不舍,郭虎子虽然年纪小,但性格好脾气好,会照顾他们保护他们,是孩提时期最盼望有的那种哥哥。
姜南嘉送上承诺好的樱桃酱,许佳英也拿出说好的衣裳,除了衣裳还有鞋袜,一整套是原身早就做好的,本打算等外甥生辰时送去,许佳英这几日比着郭承宗现在的身材改了点尺寸,提前送他了。
郭承宗也舍不得表弟表妹,但想到能独立骑马归家,还是满怀兴奋的走了。
再见。
大家心里默默说,以后再见也难相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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