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寺丞有话直说便是。”
吴寺丞倒也不好奇、没再细细盘问,只道:“我记得......咱们是昨日方才找了京中皇商打制嫁妆?”
“是啊,怎么,又出了岔子?”
吴寺丞摇摇头:“你出来瞧瞧,那皇商今儿便已经把东西做出来了。”
这本该是件好事,毕竟大婚在即,嫁妆之事也已燃眉。
可再快也不该这般快。
隋意眉头一皱:“我去瞧瞧。”
说罢,她将门推开,吴寺丞脖颈一歪,便瞧见了里头情景。
“沈......沈尚书?”
好在吴寺丞这话声量不大,隋意见状立刻将门阖了个严实,又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吴寺丞立刻来了劲,压低声音道:“难不成是私会?”
隋意不想理他,一边哼哼唧唧地敷衍了两句,一边正欲走去瞧瞧皇商送来的东西。
腿还没迈出去两步,耳边便闯入内侍尖锐而急促的声音:
“圣上驾到——”
当今圣上执政廉明,亲至司珍寺并非是什么稀罕事。只是......往常圣上御驾九寺前,会提前三日至半月通传,令诸官员提前准备接驾。
可今日怎的......就这般过来了?
衣角被人扯了扯,只见司珍寺院中已乌泱泱地跪倒了一片,隋意这才反应过来要跪迎圣上。
皇帝话中还带着些急促,又上前两步亲自扶起前来接驾的司珍寺卿:“爱卿快快请起,先前不是说了见朕不必见礼,怎么又跪了?”
寺卿拄着杖,头发花白,一副耄耋老人的模样,开口的声音也苍老异常:“礼不可废,老臣万不可逾矩。”
皇帝颔首,这才又道:“诸位爱卿平身罢。”
隋意这才起身,还尚低着头,只觉皇帝视线轻扫过她,又沉声问了一句:“尉迟侍郎,朕还不知你状告所为何事?”
隋意闻言,蓦地抬头。
只见尉迟祺一袭绯色官服,头顶乌纱,眼底挂着嘲讽笑意,正狐假虎威地站在皇帝身后。
隋意莫名一颤,只觉山雨欲来。
皇帝话音刚落,尉迟祺便自皇帝身后走出,恭敬地跪下,朗声道:“臣欲状告司珍寺主簿隋意贪得无厌、唯利是图,弃圣恩于不顾,竟敢以赝金充于公主嫁礼之中。”
赝金。
隋意瞥向门外陈着的十九箱嫁礼,立即明白过来尉迟祺这一手栽赃。
只是他既有如此把握、敢状告圣上,必定已与那皇商勾结——
那十九箱嫁礼之中,大抵已全部被人替换成赝金首饰。
局面不利,但尚有转机。隋意压下心中不安,还不等皇帝开口,便立刻反驳道:“我领天家俸禄、为圣上做事。下官不知尉迟侍郎为何污蔑于我,只想请问尉迟侍郎,下官何必冒着此等风险,将嫁礼金饰替换成赝金?下官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掷地有声。
尉迟祺瞥她一眼,毫不慌张,长袖一挥便见身旁小厮呈了个物件儿上前。未几,只听尉迟祺又一回开口:
“隋氏背靠扬州琳琅阁,自扬州采买黄铜,又将黄铜拿去皇商打制首饰,私藏下原本的黄金以从中获利。隋氏贪心不足、罪大恶极,请圣上将罪。”
皇帝拿起尉迟祺呈上的收据,仔细看了两眼,又甩到隋意面前,沉声问道:“隋主簿可还有话要说?”
隋意拿起那张纸看了两眼。这收据就是琳琅阁收据,并非造假,她认得出。难不成琳琅阁之中也有人投靠了尉迟祺?
时间紧迫,她没空往下想、也不敢再往下想。她手中紧握着那张收据,微微颤着,辩驳却是苍白无力:“臣......并没有要这般做的理由,此收据乃是假的,请圣上明鉴。”
吴寺丞附和:“隋主簿自进入司珍寺以来一直忧国奉公、兢兢业业,我等都看在眼里。她必不会作出这样的事。”
尉迟祺轻蔑一笑,打断吴寺丞道:“叫人打开那箱子让寺卿大人瞧一瞧便能知道,里头到底是赝金还是真金。”
他又将目光转向吴寺丞,咄咄逼人道:“倒是这位大人,一直在为隋氏辩驳。怎么?难不成这赝金嫁礼之事,也有你几分功劳?”
吴寺丞没理,只是仍垂首跪在皇帝面前,震声道:“请圣上明鉴。”
隋意看了吴寺丞一眼,开了开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俯首跪着看向皇帝鞋尖,只等着皇上下令——尉迟祺此计漏洞百出,皇帝不会看不出。
她心中狂跳,等了半晌,却只等来了皇帝一句:“打开罢,隋主簿。今日司珍寺卿也在此,若里头并非赝金,自能证你清白。”
隋意闻言,目光在皇帝与尉迟祺身上逡巡,最终又落在宫外皇商方才送来的那十九箱东西上。打开与否,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里头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赝品——
此事她清楚、尉迟祺清楚、皇上更清楚。
是她轻敌。
隋意阖了阖眼,近乎空洞地怆然一笑。先是借林俞弦之手让她在司珍寺之中孤立无援,再领尉迟氏商会拒绝她打制嫁礼之请,叫她心中急迫、忙去寻求新的出路。于是隋意顺理成章寻得皇商,而皇商看似应下她这请求,实际早已与尉迟祺暗中勾结,造好赝金嫁礼,只待此日——
尉迟祺这步棋走得看似漏洞百出,实则步步紧逼、叫她避无可避,最终打在她七寸之上。
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一场——
阳谋。
隋意攥紧拳头,脑中飞速想着破局之法,可一切皆是徒劳。况且,如今再沉默下去,皇上只会将此刻沉默当做她困兽犹斗的纠缠。
她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觉,呼吸之间不知何时都带上了颤抖之意。
“开罢。”隋意听到自己说:“嫁礼方才打制好,我倒也想瞧瞧,里头是真金还是赝金。”
她话音刚落,十几个御前侍卫便已站至箱前,挨个掀起木箱。
“吱呀——”
“吱呀——”
“吱呀——”
......
新木开箱之时,往往都能听到木条相互挤压摩擦的声音。
而此刻的每一声,似乎都落在隋意身上,正肆意地凌迟她的血肉。
隋意瞥了眼那满箱的“黄金”,只一眼,她就知道,那些东西不过是刷了金粉的铜,更不必提比她多活了几十年的司珍寺卿——
“回圣上的话,老臣......老臣......”
寺卿将头埋得更低,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说便是,朕赦你无罪。”
“老臣不敢。”寺卿又一回开口:“老臣管教司珍寺无方,竟叫公主嫁礼之中两次混入赝金,请圣上赐罪——”
寺卿苍老的话音掷地有声,一字一句落入隋意耳中。
她未曾反驳,只麻木地跪在地上。脸上忽而被几点凉意打湿,过了几许,隋意方才缓缓抬起头——
落雪了。
如果我预估字数没错的话,后面入v的话应该从这章开始入~
感谢收藏的各位宝宝!!!!(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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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引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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