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深夜。
陆凛站在巨大的屏幕前，手指滑动，屏幕上的历史档案快速滚动。
没有！没有！
他翻来覆去找了五六遍都没找到任何有关楼兰古国和七七事变的痕迹。
明明在2025年时，他在电视上清清楚楚看见了，可为什么会没有？
陆凛反复回想那一天，周二的晚上，他和林悦边吃饭边看电视，纪录频道里正播放《消失的楼兰》，黄沙掩埋的古城在镜头下显得格外苍凉。
“……楼兰古国消失的原因至今成谜……”
节目结束，林悦换，换了几个她都没翻到好看的，于是干脆停在新闻。
电视屏幕的冷光映在两人脸上，新闻主播播报着——
“中东地区最大油田宣布枯竭，全球能源危机加剧……”
“南非金矿突发坍塌事故，黄金储备开采被迫终止……”
陆凛听着，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他停下，久久盯着电视，若有所思。
“卢沟桥！卢沟桥！国家存亡在此桥！日本全面侵华战争从此开始。”忽然换了台，主持人情绪激昂，林悦也放下碗筷。
陆凛看见林悦热泪盈眶，听见她大骂“该死的日本鬼子！”
节目的最后，一行行字出现在屏幕上：中华儿女要树民族正气，立壮志强国自强，自强！决不再受欺侮！
一只手伸过来，林悦越过陆凛拿纸，抬头，发现他无动于衷，她茫然，她顿悟，她大骂：“忘了？你忘了？1937年7月7日，七七事变，你忘了！？你还是不是中国人！”林悦飞快按回放，把陆凛按在凳子上，“看一百遍！”
莫说一百遍，就算是一千遍，一万遍，陆凛也没有记忆。那天之后，陆凛特意去了图书馆一趟，不出所料的，历史书上的抗日战争，工人运动，他一个印象都没有。
陆凛在档案室找了很久，历史都是空白。
——艾琳在撒谎。
如果时空虹吸真的是为了送他们这些时空孤儿回家，那为什么历史被抹去？为什么过去的石油、天然气频频枯竭？除非……她根本不是要送他们回去，而是掠夺过去。
“你是在找这个吗？”
身后突然响起艾琳的声音，陆凛的背影一僵，但面上不显。他缓缓转身，看见艾琳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份加密档案。
“博士。”他微微颔首，声音平稳。
艾琳走近，将档案递给他，她笑着，眼神却格外犀利：“你不信我。”
陆凛接过档案，细细看完，他抬头，神色如常：“博士与我父亲是好友，我怎么会不信？我只是担心，您被有心之人利用。”
艾琳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对了，今晚是你和父母见面的日子。待会儿，见到你父亲，我可是要向他告状！让他好好骂骂你！”
“博士，不用您说，我自己讨骂。”陆凛笑着回应。
两人你笑着，我笑着，皮笑肉不笑。
就在艾琳要离开时，陆凛突然问：“博士，我是几几年来这儿，来着？”
“1900。”
与艾琳分别后，陆凛去往时空管理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城市的光或明或暗。
“指挥官，您找我？”杨元推门而入。
“是你告诉艾琳，我的行踪的？”
杨元坦然点头：“是。”
“为什么？”
“讨好艾琳博士可以让我升职。”杨元的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困惑，似乎不明白陆凛为何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在这个时代，人类经过基因编辑，早已剔除“同情”“怜悯”这类低效情绪，只剩下精准、高效。
背叛？忠诚？那只是旧时代的童话。
陆凛默了一瞬，最终只是淡淡地说：“没事了，下去吧。”
杨元挠挠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指挥官，难道还有不告诉的选择吗？”
他是真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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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高斌死了。
艾琳站在虹吸塔的最高层，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显示屏，下方城市全息投影上，没有半点林悦的踪迹，“找不到？竟然找不到？你说，是谁有这个能力让我找不到。”
那个名字在艾予嘴里盘旋，最后艾予说：“不知道。”
艾琳没说话，定定地一瞬不瞬注视着她，艾予一身冷汗。
“查得怎样样了？”幸好艾琳没打算为难。
“目前有关高斌死因，传播最广的三种说法。一，高斌长期接触下层区导致病毒感染死亡；二，上层区基因库出现系统性崩溃；三......”
艾琳抬眼看了她一眼：“说下去。”
“三，是您的基因稳定剂加速了基因退化。”
艾琳突然笑了：“里昂和维多利亚的手笔，那两个医药贩子终于按捺不住了。”说完，艾琳转身看向下层区，目光幽幽，“陆凛还能保他们多久？”
“放开我！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幼年的他在手术台上哭喊挣扎，转而更粗的束缚带勒紧。
“忍一忍，再忍一下就能回家见爸爸妈妈了……”他喃喃自语，用虚幻的承诺麻痹自己。
夜色如墨，陆凛再次坠入那个熟悉的梦境。
那不是梦，是记忆的牢笼。
冰冷的合金束带深深嵌入他瘦小的手腕，旧伤叠着新伤，渗出的血在金属台上凝成暗褐色的污迹。头顶的无影灯散发着非人间的惨白光芒，将他每一寸痛苦都照得无所遁形。他像一只被钉死的蝶，四肢大张地绑在手术台上，赤\裸地暴露在这片绝望的光下。
艾琳的手术刀在他身上游走，他耻辱地闭上眼睛。
她划开了他的左心房位置，这个月的第四次。
“体温下降，心率加快。”艾琳面容冷峻，平静得像是在朗读一份报告。
粗长的针头刺入颈侧，冰凉的液体涌入血管。下一秒，剧痛如野火般在他体内炸开，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血肉仿佛被碾碎，他咬破了嘴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却不曾发出一声惨叫。
“痛觉神经反应，等级A。”艾琳低头记录，语气毫无波澜，“扔回笼子里。”
“好冷，好冷。”他蜷缩在冰冷的笼子里瑟瑟发抖，他的眉毛，鼻尖都起了寒霜，寒气从身体深处涌出，惊得他牙齿打颤。
他好想死啊，好想死啊。
“我这一辈子有什么意思？我活着……是为了什么？”绝望的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仅存的意志。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母亲温暖的怀抱，父亲宽厚的手掌，他们曾经的欢声笑语。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是他对抗这无边黑暗的唯一慰藉。
“爸爸妈妈......”他在心底无声地呼唤，泪水混着冷汗滑落，瞬间在脸上凝结成冰。
就在他以为又要重复这无尽的折磨时，被禁锢的人忽然变成了林悦！
她痛苦地仰起头，长发被汗水浸透，“陆凛......救我......”她无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纤细的手腕被镣铐锁着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林悦——”
他目眦欲裂，冲过去。可下一秒，林悦垂下的头猛地抬起，双眼顷刻变成冰冷的机械眼，她再一张口，一条由锋利刀片组成的钢铁蛇信猛地弹出，直刺他的面门——
“不！”
陆凛猛地从床上弹起，冷汗已浸透睡衣，他捂住胸口，心脏在那里狂跳，仿佛他刚刚真的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
梦中林悦那双毫无生气的机械眼，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与现实中的她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比揪心。
他喘息着平复心跳，起身拉开窗帘一角。对面顶楼闪过一丝反光——艾琳的眼线，如同蛰伏在阴影里的毒蛇，从未放松过对他的监视。
林悦被沈墨带走，已经三个多月了。
她还好吗？她过得怎样？
他多想亲自确认她的安危，哪怕只看一眼。
但他不能。
因为他是她最大的威胁。
“指挥官！指挥官！”
杨元在门外急促呼喊，里面却死寂无声，不祥的预感如同鬼影，悄无声息自后背攀升，一股冰冷的恐慌攫住心脏，他猛地拔出手枪，枪口对准门锁——
就在扣动扳机的前一刻，门“咔哒”一声从内打开了。
“指挥官，您怎么样？”他急匆匆地问，话音未落，他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的心骤然下沉，“指挥官，您又......”
陆凛面上死寂，沉默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里屋走去。
杨元注视着他的后背，白衬衣透出星星点点的血迹，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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