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并排坐在艺术楼门口的台阶上，一边聊天一边往嘴里塞鱼丸，偶尔会大笑几声。
伏野觉得有些困，稍微往旁边挪了一下，让自己的后背贴在了有些凉的玻璃门上，然后阖上眼皮听沈雨上和施黎两个人聊天。
不认识施黎的时候，都是沈雨上像只麻雀似的围着伏野叽叽喳喳，现在倒好，这两个人从刚才到现在，嘴巴几乎都没停过，哪怕吃着东西都得含糊地回应着对方。
“沈雨上，你怎么这么白啊……你平时洗完澡都涂些什么东西啊？快给我推荐推荐。”施黎问。
“没啊，我什么都不涂啊。我妈也很白，可能遗传给我了。”沈雨上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意外看到了施黎手腕上那枚精致的蓝色陀螺纹身。他瞬间瞪大双眼，伸手指了过去，“你居然有纹身？”
“啊？”施黎被吓了一跳，然后很快看向自己的手腕，搓了搓，“你说这个啊……怎么样，好看么，我专门找人设计的图案。”
“好看。蓝色很好看，我就很喜欢蓝色。”被一个专业成绩常年排名前5的美术生说好看，看来是真好看。施黎内心窃喜，眼睛跟着弯了弯。沈雨上又问他：“那……纹身疼吗？”
“不疼……额，可能稍微有一点吧。”施黎认真地回答，“你想纹么？”
“还是不了吧……我爸妈不让。”
“哦……也是。”
两个人一应一合声音越来越小，蝉鸣也在跟着起哄似的，伏野听的想睡觉。
“伏野！”
“啪”的一声，沈雨上突然用自己的掌心拍了伏野一巴掌，然后往他那边靠了过去。“不许睡了——施黎刚刚说你两下周晚自习要来我们艺术楼这边蹭电影，是不是真的啊？”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看上去期待极了。
“……”伏野闭着眼睛没动，欲言又止。
倒是施黎拍了拍裤腿蹲了下来，两只胳膊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哈哈笑了两声，一边笑一边说：“当然是真的，他肯定去。放心，他要是不去，我就去他们班把他扛过去。”
“你能扛得动么？你都没他高。”沈雨上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扎心了啊上上。”施黎故意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嘴角往两边垮了下去，很快他又恢复如常，偏头看着伏野：“伏野，你肯定会去的吧。”
伏野这才睁开眼睛，看了旁边的男生一眼，好心提醒道：“我没记错的话，下周一要公布这次摸底考试成绩了吧，说不定晚自习的时候老师要讲卷子，真不一定能翘的掉。”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我说能翘得掉那绝对翘得掉。”施黎用手指轻轻蹭了蹭纹身，转头又冲沈雨上仰了仰头，“周一晚上老地方不见不散啊。”
老地方？
伏野有些纳闷，明明眼前这两个人今天头一回见面，不过是一起并排坐在台阶上多说了一小会话而已，怎么就熟络到把这里当成老地方的程度了。
而且，他跟沈雨上认识这么久以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喊，怎么施黎第一次见面就能叫的这么亲密的。
算了，随便吧。
伏野是真的有点困了，好像只是闭上眼睛，就能做了一场夏日愉梦。
他开始觉得，有朋友好像还不错，至少在他偶尔孤助无援逼近绝望的时候有人愿意伸手拽他一把。
.
摸底考试的成绩排名全部出来已经是周一的中午了，许天叶抱着数学卷子从教室前门进来的时候，午自习的铃声正好响了。
他把手里的卷子放在讲台上，环视了教室一圈，视线落在了第一排的某个男生身上，想说什么硬是忍了回去。
然后又敲了敲黑板，一个接一个，叫醒了还趴在桌上睡倒一片的同学。
“醒醒，都别睡了，上课铃都响了还睡，不知道今天的自习改上数学吗？靠窗的几个同学，把窗户全部打开，教室空调打得这么低，真不怕把你们一个个的都睡感冒啊——李珊珊，把你同桌也叫起来。”
许天叶不是二经本地人，说话带着有些奇怪的口音，开始听还觉得好笑，但听久了习惯之后又觉得意外的好听。
后排的女生用胳膊轻轻撞了撞伏野的手臂，很小声地喊他的名字：“伏野，别睡了，班主任来了。”
伏野其实没睡的太熟，刚刚铃响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但他实在不想动，保持着舒服的姿势，把整张脸都埋在胳膊里面默默发呆。
等到李珊珊撞了他两下胳膊，伏野才深吸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把头抬起来往讲台看，正好对上了许天叶投来的目光。
“……”伏野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直起了腰。
等班上其他人陆陆续续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许天叶才重新站回到讲台上，两只手撑着桌子，目光重新回到了教室第一排中间的男生身上。“周宇，站起来。”
叫周宇的男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困意瞬间就被吓没了。他的喉结不自觉滚了下，说话都有些结巴：“怎，怎么了老师……”
“这么紧张做什么？”许天叶忍不住笑了，清了清嗓继续说，“二次函数公式是什么你现在来黑板上给我写一遍，我上课的时候是怎么教的。”
说完，许天叶把手里的粉笔塞到周宇周宇，挪开了位置。
男生一脸紧张，捏着粉笔思考了一会，才慢悠悠地写下一串数学公式。然后回头有些迟疑地看向许天叶。“老师，那个……我写完了。”
许天叶看了一眼黑板，又从桌上的卷子里抽了一张出来塞到周宇手里。“那你上周的卷子上面怎么写的？”
周宇接过卷子瞥了一眼，然后脸突然就红了，抿着唇不敢去看许天叶。
“公式都是错的，后面的答案能对吗？”许天叶被气笑了，让周宇回座位坐下之后，视线又飘到了后排的伏野身上，“听说上周最后一门的物理考试有人着急交卷，谁啊，给我站起来。”
伏野挪开凳子站了起来：“我。”
全班哗然，好几个前排的女生侧着身子，不约而同看向伏野。换了别人，早一声不吭起身站在后面的墙角去了，伏野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慢悠悠地站起来，还说了个“我”。
有那么一瞬间，伏野觉得许天叶那眼神要把他生吞了似的。
“咱们学校有规定，所有的考试，无论你写完还是没写完，都不许提前交卷知道吗？”许天叶走下讲台，“以前不知道没关系，现在总该知道了吧？”
伏野若无其事点了点头……结果又惹来了一阵哄笑，许天叶屈着手指使劲敲了敲讲桌：“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人家有提前交卷的资本，你们有什么？公式公式记不住，大题大题全都给我空着，还在这里笑别人。”
“啊？许老师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提前交卷的资本？难不成……新转来那个大冰山是个学霸？”伏野的前桌趴在桌上悄咪咪地问周围的人。
“伏野吗？”不知是谁回应了一句，“听班主任的意思，好像是。”
“都吵什么，安静——”
许天叶提高了音量，冲伏野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坐下，然后继续说道：“在今天开始讲错题之前，我有个好消息要通知大家。咱们班的转学生伏野，拿到了这次摸底考试物理的最高分，也就是满分，单科成绩排名全校第一。”
“卧槽？？牛逼——”
“我去……真的假的啊！”
“不是我说，物理这种东西还能满分的吗？我靠，这哪是学霸，这简直都是学神了好么。”
“呵呵，这都是别人家的孩子罢了，习惯了习惯了。”
“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有的人考满分，有的人却连题都看不明白。靠，我到现在还没搞懂静摩擦力跟滑动摩擦力到底有什么区别啊，不都是摩擦吗……”
“所以人家考100，你考45啊。”
……
“但是——”许天叶又来了个大喘气，刚刚还尽是喧哗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一下，在等着接下来的转折。“给你们监考的赵老师跟我说，有人着急交卷，结果连名字都没写，要不是她后来提醒了一下，恐怕咱们班物理就有人0分了。”
伏野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不过后来许天叶也没怎么为难他，除了提醒了他以后不能提前交卷以外也没别的。可伏野却觉得今天下午的课上的有些十分难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调关着教室太闷一些，还是二经夏天的蝉鸣声太大，容易扰乱心神，伏野开始莫名期待施黎之前说过要翘掉晚自习去艺术楼蹭电影的事。
他觉得偶尔放肆一下也挺好的。就像施黎说的，做一个普通高中生该做的事。
但事与愿违，晚自习果然被英语老师给占了。
夕阳逐渐消融，校园里的路灯也已经亮了，实验楼还跟以往一样，可旁边的艺术楼却乌压压一片，早都没什么人了。
“真羡慕他们艺术生，不用上晚自习的感觉真好啊……”李珊珊顺着伏野的视线看了过去，忍不住感叹道，“早知道我也学个艺术就好了。”
“啊。”伏野轻轻应了一声，视线转移到满满一黑板的英语语法上。真叫人头晕。
看来这电影是蹭不到了，伏野弯了弯腰，从兜里摸出手机想给沈雨上和施黎发消息。
“报告——”
等等……这是……
施黎的声音？
伏野顺势往教室前门的方向看了过去。他愣了两秒，把手机重新塞回裤兜。不知怎的，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施黎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放心，他要是不去，我就去他们班把他扛过去。
伏野下意识皱紧了眉头，他把几本练习册胡乱地塞进书包里，随时准备趁乱跑路。比起真被施黎从教室里扛走，他还不如背个旷课的处分。
“施黎？”英语老师停了下来，问他：“怎么了？”
“报告老师，教导主任让我来你们班喊一下伏野，他的学生证办好了，叫他去签字。”
真牛……难怪昨天说的那么有底气。
伏野松了口气，轻轻“嗯”了声，紧握着书包的左手一松，起身挪开凳子，然后光明正大地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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