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庄子不浮夸，处处以实用为先，除了从南山引来的山泉水汇成一池塘外，再无享乐的布置。
乔惠在朝堂规劝陛下暂停修缮北宫用了两个理由，一是大规模修缮会耽误农时，二是宫室够用、实用即可。君王的宫殿尚且以实用为主，乔惠自家的庄园并没有因远离洛阳而奢华。
赵祐那日夜里进乔家庄园，次日清晨略见庄园全貌的第一眼便很满意。他与三哥一起出了乔讷的院子。
堂兄弟二人没走一会儿，远远看到乔家姑侄三人在池塘边捉鱼。
“长姐说过她的叔妹拿过笔，握过弓，舞过枪。如今看来还要补充一句，她捕过鱼。”赵孟祁看到乔訸亲自拿渔网捕鱼，忍不住说。
赵祐下意识地替人辩解，“在庄子里，下田锄草也是正常的。前朝吕雉和鲁元公主都下过田，不稀奇。”
汉高祖起事之前，不事生产。家里的农活是吕雉带着鲁元公主和惠帝干的。赵祐此言没错。不过，他将臣公的贵女与吕后、鲁元公主放在一起举例，本不合适。
好在，赵孟祁大咧，并没往别处想。
他一路吃的肉食多以地上跑的为主，此时还真有惦念水中游鱼的滋味。“咱们幼时也曾亲自捉过鱼呢。走，去看看，万一侥幸捉上几条，晚上解馋。”
五岁的乔茂和三岁的乔衍两个小小儿在荷塘边看乔訸用鱼网捉鱼。乔衍声音大老远就能听到，“姑母，快，快，那条鱼要跑了。”
赵祐和赵孟祁走近看到兄弟俩身边还放着两个木桶。桶里各有两条鱼。桶里水多，鱼尽管不大，奈何鲜活。鱼尾不停地扑腾，溅出的水把兄弟俩的衣袍下摆都浸湿，两人浑然不知。
“弟弟，小点声。鱼要被你吓跑了。”乔茂没发现有人靠近，目不转睛地盯着水中的鱼。
“它可跑不掉。”乔訸瞅准时机，拿着渔网手落手起，木杆那头的网兜已经网住一条大鱼。
乔訸捉了鱼，扭头将网兜往岸上递，才看到了岸上的来人。她准备屈身行礼，被赵祐制止了。
兄弟俩扒着渔网兜，准备下手捉。亲舅舅比他俩更快，伸手捏住鱼头，将它放进桶里。
两小儿这才看到了亲舅舅。俩人跟亲舅舅更相熟，毕竟朝夕相处了好几日。俩人也顿时颇有些见了舅舅便忘了姑母的意味。乔衍牵着赵孟祁的手，非要他蹲下和他一起看木桶里的鱼。“舅舅，这是姑母给我和兄长捉到的鱼。”
赵孟祁一把拉住三岁小小儿伸向木桶的冰凉小手。“我们晚上有口福，吃鱼肉，喝鱼汤。衍儿要谢过姑母。”
乔衍乖巧地朝乔訸做了个道谢的福礼。
赵祐从鱼塘边干草堆上取下两把干草，放在木桶水面上。鱼依然在桶里扑腾，水却溅不出来。
乔訸觉得惊奇不已，问道，“殿下怎会知这些农事？”
“我像衍儿这般大也捉过鱼。那时我和三哥用的是荷叶，现在荷叶都败了。”赵祐说。
“殿下聪慧。”乔訸又对两个侄儿说道，“茂儿，衍儿，今儿就到这里。我们得趁太阳落山前把鱼送回去。你俩还要换衣服，不然着凉了。”
两兄弟点头称是。不等她上岸，赵孟祁将三岁的乔衍放在肩上举着高高，往回走。乔茂看了眼姑母和陌生的太子舅舅，决定跟随亲舅舅往屋舍去。
荷塘边一下子从热闹转为清净。
赵祐用余光扫了一眼乔訸皓白的手臂。她刚为了捉鱼，衣袖半挽了起来。这般装扮并不粗鄙，反而落在他眼里显得格外利落。
岸边的桃月接过了乔訸手里的渔网。梅月准备上前给自家小娘子递锦帕，人却被莺月拉住了衣袖。莺月用眼神示意她，那位殿下已经递了锦帕过去。
赵祐递了锦帕过去。乔訸愣神片刻，伸手接了过来。
俩人的衣袖碰到一起，意外撞了颜色。
乔訸笑了起来，“臣女已经得了殿下两条锦帕。”那天马场得一条，此时又得一条。
她的眼睛明亮，脸上带着与侄儿们相处的柔光，让人在秋雨过后带凉意的天里如沐暖阳。
说来也巧，两条帕子都是萧贵人绣的。萧贵人会给赵祐他们兄妹仨人做四季的衣服。他二哥和六妹那边，他不晓得，赵祐自己一向珍之惜之。
此次出行，他随身带了两条母妃绣的锦帕，此时都在乔訸手上。他不由地莞尔，“訸娘子以后还我两条便是。”
“我家绣娘的手艺可不算上佳。” 乔訸笑言。她见他脸色露出疑惑的表情，进一步解释道，“臣女用的帕子是绣娘绣的。”
乔訸说完，见太子依然盯着自己看，不由脸红。莫非殿下的意思是？
“臣女的绣功差强人意。”乔訸拿过绣针，绣品马马虎虎，绣不出来锦帕上微妙的兰草。
她坦诚的过分澄澈，比雨过天晴的天空还要通透。赵祐脸上又露出一抹浅笑，连看她的眼睛里都有笑意。
乔訸被他的眼神包围着，前日午后心里那般异样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她有点慌张。慌张不是因为恐惧，她并没有从中看到危险，慌张是因为不知如何描述心里的感受。
自从那日马场后，她心里便有一种模糊有复杂的情绪，带着些许甜腻，些许酸涩，还有些许抗拒。起初她以为是来天癸的浮躁之气，后来提笔练字才平息。
如今想来，甜腻、酸涩和抗拒都来自面前的人。
“臣女衣袖沾水，有碍观瞻，先行告退。”乔訸低头用帕子将手腕和手指的水擦干。
她行了礼，告了退，逃离了荷塘，如前日仓皇告退一样。
回屋里，桃月给乔訸递来一盏热茶。
她捧着茶盏，闭目思索，禁不住委屈起来。如果姑母还在，如果母亲还在，就好了。想到母亲，她的眼泪没忍不住流了下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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