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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师芜雀:“王爷既已查知此事,打算如何处置落儿?”
师芜雀缓缓收起绢帛,神色肃穆:“老夫人误会了。晚辈只想确认真相,以便更好地保护她。如今朝野内外,暗流涌动,皆在追寻前朝遗脉。唯有知晓全部真相,我才能为她扫清前路荆棘。”
“保护?”老夫人语气微冷,带着历经世事的审慎,“你可知,这‘真相’本身,便是最大的凶险。”
师芜雀迎上老夫人审视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正因如此,我才更要护她周全。过往的恩怨与她无关,她不应为此承担任何代价。”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重若千钧:“无论她是何身份,在我心中,她就是她。”
窗外,寿宴的丝竹乐声隐隐传来,喜庆之下暗藏波涛。一段尘封数十年的过往,在这方静谧内室中被悄然触碰。而即将开席的寿宴上,更多的目光与算计,正在无声汇聚。
*
寿宴如期举行,侯府内外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祝西落作为嫡长孙女,自是全程陪同在老夫人身侧,举止得体,言谈从容,引得不少宾客暗自赞叹。而师芜雀作为摄政王出席,举止得体,与永宁侯及众宾客寒暄周旋,无可挑剔。
然而祝西落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师芜雀的态度变了。
他依旧坐在上宾之位,与朝中同僚谈笑风生,对老夫人的祝寿词也说得真挚恳切。但每当祝西落的目光不经意间与他相遇时,他总会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即便是在敬酒时必要的寒暄,他的语气也带着刻意的疏离,仿佛二人只是泛泛之交。
这种变化极其细微,旁人根本无从察觉。但祝西落与他历经生死,早已熟悉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背后暗藏的情绪。此刻他虽在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看向她时,目光深处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克制与挣扎。
祝西落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下却是一片冰凉。她想起清麓遇险时他不顾性命的相护,想起他深夜潜入她房中说要同行时的坚定,想起他守在病榻前衣不解带的关切......为何一朝回京,一切都变了?
是祖母与他说了什么,让他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祝西落心中疑虑渐生,酒过三巡后,只觉得厅内闷热难当,便悄悄离席,独自往花园深处的临水亭走去。
秋夜微凉,临水亭畔的桂花在夜色中暗香浮动。祝西落凭栏而立,望着池中被晚风揉碎的月影,亦如她此刻的心绪。
师芜雀近日刻意的疏离,祖母赠字时深长的目光,清麓别庄未解的谜团,更别说那接二连三、险象环生的刺杀……千头万绪如藤蔓缠绕心头,理不清,斩不断。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清冽的桂花香气,试图让冰凉夜风拂去心中的躁郁。
“哟,我当是谁在这儿对月伤怀呢,原来是我们的汀云郡主。”
一个娇俏却带着明显讥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祝西落回头,只见祝霜霜领着三四个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官家小姐,款步走入亭中。她们显然也饮了酒,脸上带着红晕,眼神不善。
“姐姐怎么一个人在此?莫不是……摄政王殿下忙于应酬,冷落了姐姐?”祝霜霜以团扇掩唇,眼中却满是得意与挑衅。她身旁的几位小姐也发出低低的窃笑。
祝西落不欲与她们纠缠,神色淡漠:“妹妹醉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
“醉?”祝霜霜嗤笑一声,上前几步,逼近祝西落,“我清醒得很!倒是姐姐,离京五年,回来便摆出这副清高模样,以为攀上了摄政王就能翻身吗?别忘了,你不过是个……”
她话语刻薄,声音渐高。祝西落不欲听她胡言,转身欲走。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祝霜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脚下似是“不小心”一滑,惊叫一声,整个人向亭边的栏杆撞去!
“噗通!”
水花四溅!
“啊——救命!姐姐为何推我!”祝霜霜在水中惊慌扑腾,尖声哭喊起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跟来的几位小姐都惊呆了,随即也跟着尖叫起来:“来人啊!霜霜小姐落水了!”
“是郡主!是郡主推的!”
混乱的呼救声立刻引来了宴席上的宾客。永宁侯祝青山与林氏闻讯匆匆赶来,见到在水中挣扎的爱女,林氏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快!快救人!”祝青山厉声吩咐下人,随即目光如刀般射向孤立在亭中的祝西落,语气冰冷,“西落,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我……”祝西落刚欲开口解释。
“是她!就是她推的霜霜!”旁边一位小姐抢白道,“我们亲眼所见,霜霜不过与她说了几句话,她便恼羞成怒,将霜霜推下水!”
“是啊侯爷,霜霜小姐好心来关心她,她却下此毒手!”
众人七嘴八舌,指责的目光纷纷投向祝西落。她被围在中间,百口莫辩。就在这片混乱中,她抬眼,看见了闻讯赶来的师芜雀。
他站在人群外围,玄色的身影在灯笼的光影下显得格外挺拔冷峻。他的目光与她相接,深邃难辨,却没有立刻上前。
那一刻,祝西落的心,如同这秋夜的湖水,一点点凉了下去。
下人已将祝霜霜救了上来,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地伏在林氏怀中哭泣,模样好不可怜。
林氏心疼地搂着女儿,抬头看向祝西落,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怨恨与厌恶:“侯爷!您还要纵容她到几时?霜霜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活了!”
祝青山脸色铁青,看着祝西落,沉声道:“西落,你太让为父失望了。今日起,你便在暮雨阁静思己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这就是不容分说的禁足了。
祝西落挺直脊背,没有辩解,也没有求饶。她的目光再次掠过师芜雀,他依旧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她收回目光,对着祝青山微微福身:“女儿遵命。”
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刚才被指责、被定罪的人不是她一般。她在众人或鄙夷、或同情、或看热闹的目光中,转身,独自一人,朝着暮雨阁的方向走去。
秋风吹拂着她的衣袂,背影单薄却透着一股不容折辱的孤傲。
师芜雀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负在身后的手,悄然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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