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
拳击台上,强烈刺眼的光线从高处射下,头顶的灯此刻像一轮寒冬冷日,冰凉地俯视着血迹斑斑的大地。
沈雀躺倒在台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在额前,胸脯大幅度起伏着用来平稳呼吸,大张着口,冷热空气在喉头交替冲刷,肺部仿佛崩出血一样,嘴里腥涩发苦。
又输了。
今天已经连输六场,本周最差成绩,新陪练太强了,他感觉再打下去自己迟早要吐血。
“少爷,还打吗?”
陪练站在旁边问,他是祁谨身边的保镖,是今天刚被老板叫过来陪沈雀练格斗的。
“打。”
沈雀憋着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背心短裤早就湿透,带好护具摆好姿势继续对打。
三分钟后,沈雀被一记反踹踹飞到围绳上,反弹回来重重砸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他接触到地面之后弹了起来,最后才狠狠砸在地上。
“咯……”
他仰面躺在台上,张嘴咳出一口血,跟血沫子拌在一起从嘴角流到耳根。耳朵里只剩下控制不住的嗡鸣声,陪练蹲在旁边说着什么,他全听不见,只觉得全身都感觉不到疼了,麻麻的,整个人快飞起来了。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劲,陪练听他呼吸声平稳下来想去拉他起来,结果台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其他人,远远来了句:
“自己爬起来。”
沈雀刚准备抬起来的手又放下了,用手肘撑着无力的身体先跪在台上缓冲,然后再站起来。
祁谨抱臂在台下看,面色平静。
“祁哥。”
“老板。”
两人脱下护具翻过围绳下台,沈雀的腿青一块紫一块,连走路都不稳当,一瘸一拐的。陪练想扶他,他摆摆手不敢接。
“今天打赢了几场?”祁谨问。
沈雀低着头,“没赢。”
“再给你三个月,有几成信心打败他?”祁谨指着陪练问他。
沈雀看着人高马大的陪练,沉默了几秒后道“不到五成。”
三个月,百分之五十。这应该是他学习格斗后对自己把握最低的一次了。
祁谨让陪练先出去,拳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以前也是圣卢斯特内校的,退伍后跟着我,佣金是当时几个保镖里最高的。你要是能打的过他,内校也就没必要去上了。”祁谨说。
“知道我为什么让他当你陪练吗?”他问。
沈雀没吭声,似乎是猜出来了。
“以前学校里那帮人老找你麻烦,你练格斗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今年上了大二已经没人敢再惹你,这次为什么要主动挑事?”
祁谨说着,已经开始挽自己的袖口。
“我…我没有……”
“啪——”
不等沈雀想好措辞,对面掼着风的一巴掌就赏到了他脸上,他被打得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本来就肿的脸现在又高了几分。
“我教过你不许撒谎。”祁谨问。
沈雀咬着牙,把嘴里的血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我只是不甘心。看见他们就想打回去。”
这次祁谨没有再扇他。
在祁谨看来,想打回去并没有错,复仇也不见得是坏事,只是他挑选的时机不对,那些人转头告了上去,沈雀被摆了一道。
虽然不讲武德的是别人,但沈雀也只能吃下这个暗亏,因为没人替他出头。祁谨也不会帮他擦屁股。
“要么,就打得他们连状都不敢告,要么,就有能耐摆平后边的事。知道了吗?”祁谨说。
“知道了。”沈雀应下。
“行了,周四琅拾公园有一场晚会,你跟我一起去。”
“是。”
…………
周四,琅拾公园晚会。
沈雀不喜欢这种需要社交的场合,他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就连祁谨也说过,他未来要做一种少接触人的工作。他坐在角落里吃蛋糕,喝饮料,主打把自己喂饱就好。
祁谨在跟别人寒暄,有时候碰到熟人了会让他过去打招呼认人,而他打招呼的那些人身旁也常会有穿着高定戴昂贵珠宝的存在,他们大多是与这些商人短暂温存的omega,或者一些别的漂亮的存在。
在这个圈子里,这些人与所跟随的人没有感情,双方都只是利益的相互交换。短一点的会陪伴几个月,长一点的七八年也有。
这些容貌绝佳的人,脸上挂着半永久浅淡微笑,用光洁的手臂挽住自己新的金主,颈上硕大的珍珠,纤白手指上点缀的稀世珠宝,独特定制的衣服……在看向他的时候也会把笑意加深几分,似乎他们是同类一样。
但沈雀并不这么认为。
他跟着祁谨,接受他的物质供养,使用他提供的资源,然后发生关系,他也完全地听从祁谨的安排。
五年前,祁谨为了给他一个合法的身份从而收养了他,两个人在证件上是兄弟关系,别墅里的佣人和祁谨的手下也都称呼他为少爷。
当初祁谨讲的很清楚,五年时间一到,他可以自行决定去留。前一段时间这个五年之期到了,他没有离开。
他现在还离不开祁谨。
他现在没有能力支付妹妹高昂的药物费用,以及祁谨在他身上投入的时间金钱和资源。
如果他想偿还这一切,至少要等从圣卢斯特内校毕业。而他也正是这样想的。
尽管祁谨并不向他索要自己付出的一切,但他其实都默默记在心里,等慢慢偿还。
他不平白接受自己得到的一切,他会还的。这也是他自以为最值得骄傲的事。
他跟那些依附别人的人不一样,他不是金丝雀,也没有出卖自己的灵魂。
他认为自己和那些人不一样,他还拥有人格的独立自主权。
他没有出卖自己的灵魂。
所以他直视他们的眼睛,告诉他们,他们不一样,不是同类。
即使他这样的行为只能得到对方的淡然一笑。
无所谓,他只在乎晚会上的吃食。这次是海鲜宴,跟以前一样,每份的量都少得可怜,好在他不闲麻烦,愿意一份一份吃到饱。
祁哥还在跟别人寒暄,他们这些人参加更多的是为了社交,见面,交流商业上的事。
…………
深夜,卧室。
“明天我让邓秘书把你看上的那款项链买回来。”
回到家里,祁谨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沈雀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忙问怎么回事。
“那你盯着人家的项链看什么?陈总带人家女儿来一趟,你打完招呼就愣神,眼睛盯着人家的项链动都不动一下。”祁谨不满道。
“祁哥,我当时应该是不小心发呆了,没有要那条项链的意思。”
沈雀很抱歉,他没想到自己的眼睛居然放在人家的项链上了。
“没关系,反正也过去了。”
祁谨反手给自己点了根烟,坐在沙发上大敞着腿抽起来,头发随便两下就抓乱,深深吐出几口气,整个人笼罩在淡淡的烟色下,颓废又奢贵。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示意沈雀坐过去。
沈雀走过去坐下,在他面前伸出双手合拢,他将多余的烟灰点在他手里。
一根,两根。
两个人就这样笼罩在薄薄的烟雾中,无视无言,沈雀把手心的烟灰再洒进垃圾桶。
在祁谨要点燃第三支烟的时候,沈雀轻轻按住了他拿打火机的手。
沈雀猜他是生意没有谈拢,或者碰见了哪个不喜欢的人。总之他现在不开心,很烦闷。
他平时很少抽烟的。
从前祁谨不开心会找别人陪,发泄一通,或者共醉一场。这沈雀都是知道的。
他的情绪,沈雀帮不上忙。
祁谨看着他,挣开压在自己手上的手,然后点燃第三支烟。吸一口,将烟气全吐在了他脸上。
沈雀下意识闭眼,祁谨欺身而上,没抽完的烟掐灭丢掉,低头直接撬开了他的嘴。
“嗯!”
沈雀受不了这么重的烟味,下意识想要挣扎,被摁住动弹不得。
祁谨直接跪在他身上,摸着他的脖子低头深吻。
可他身上的淤伤还没好,腿更是一碰就痛,祁谨跪在上面,乱动的手使劲地摁着他的淤青,
他的深吻里夹杂着哭泣,一边流泪一边回应。
不知多久,结束以后祁谨把他推得远远的。
“滚去睡沙发。”
“噢。”
沈雀顶着红肿的嘴和疼痛的腿,抱着自己的枕头去客厅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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