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谨出来时,沈雀就静静站在那副《临江帖》前,双手插兜微微抬头,身上孤独的味道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吃饭了。”祁谨轻轻喊他。
“嗯。”沈雀回头。
祁谨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两人对面则是谭文和祁破雪。
桌上摆了许多菜品,大部分都是祁谨爱吃的。桌上无酒,祁破雪也终于破天荒地把自己珍藏的好茶叶拿了出来。
“这是……”
他还没见过沈雀,不禁问起来。
“是小谨的同事啦,小沈,现在在天枢军校上学。”谭文先一步抢答,把筷子给四个人分了分。
“噢,同事啊。”祁破雪点点头,没有多想。
祁谨听到自家小爸的话倒是有些反应,扭头去看沈雀。
沈雀则刚好将头转向一边,望着那副《临江帖》出神。
嗯,真是副好字。
祁谨:我倒是不清楚,你什么时候也会欣赏书法了?
谭文的手艺确实非常不错,菜品色香味俱全,甜品也十分精致。
四人坐在餐桌前有吃有喝,谭文时不时开口,气氛倒还算融洽。
“你爷爷过几天回来,家里准备聚一聚,你来吗?”
饭中时,谭文问起祁谨。
老家主从位子退下来以后就专注地过起了自己的旅行生活,动不动便飞往别的地方体验生活。
这不,前阵子离开了好久,听说祁谨回国以后稳定了下来,这才终于决定要回家。
老家主对祁谨的喜爱是有目共睹的。他本人虽说有三个孩子,但当时忙着深蓝纪元的拓展,根本没时间陪伴家人,所以妻子和孩子一个也没照顾到。
为此,老家主一直都有所亏欠,所以在物质和教育上都尽了最大的力托举三个孩子发展。
所以后来,祁谨作为孙辈的第一个孩子,一出生就享尽老家主的所有宠爱。
再加上那时谭文的研究工作到了关键期,祁破雪也在军区忙得回不来,祁谨的抚养工作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老家主的身上。
作为长房长孙,老家主不光亲自为他取了祁谨这个名字,而且还承包了他童年的教育和陪伴,祖孙关系好到无以复加。
所以老家主马上回来,谭文才要问问祁谨。
“爷爷回来了那我肯定去啊。”
祁谨知道一回来肯定有家里的事要处理,也就没有回避。
况且他跟爷爷的关系很好,他也很想他。
“翊桐前两天来了,送了些东西。喏,还在那儿放着呢。你抽个空也去云家看看。”谭文又说道。
云家和祁家本身就是世交,而且谭文也很喜欢云翊桐,为人处世面面俱到,是被培养地非常成功的下一代接班人。
“诶,这你可不用提醒。我前几天已经去过了,送了云奶奶和云阿姨他们好多礼物呢。”
祁谨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说道,看向谭文的脸上闪过一抹狡黠的笑,然后下意识地把自己挑好刺的鱼肉夹给沈雀。
沈雀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快溢出来的碗,不知道是该提醒祁谨还是该提醒自己的胃。
虾仁,排骨,青菜,牛肉……现在还多了一碗鱼肉。
好想告诉祁哥,其实他长手了,不够吃会自己夹的。
别这样,怪尴尬的。
谭文被祁谨故意的表情气到,原来这小子在这儿等着自己呢。明明可以告诉他已经去过云家,非得等他提起来才说。
于是两个人很快就祁谨的个人问题开展了激烈的讨论。
而另一边,祁破雪注意到沈雀的杯子变空,又给他倒了一杯。
“怎么样,菜还合胃口吗?”他问。
沈雀点点头,两个人都注意到了他满满的碗。
“还吃得下吗?”祁破雪问。
沈雀点点头,却还以为这是在催他的意思,于是连忙拿起筷子继续往嘴里塞饭。
“听说你在天枢军校上学?哪个院的?”祁破雪又问。
“综合院。”
“综合院啊,院长应该还是赵绛礼吧?”
沈雀愣了愣,他并不关注这些事情,除了上课见过的老师他认识,院长和校长,他是一概不知。
“这个…不太清楚。”他尴尬地笑笑。
祁破雪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
“我这哪里是催婚?明明这是担心你老了以后没人照顾。至少得有个孩子吧?我现在还年轻,还能帮你带一带。”
这边,谭文还在与祁谨在饭桌上“对峙”。
祁谨却摆摆手。
“小爸,我那保险和基金都多成什么样了?你要是单纯想带孩子,我不是已经给了你五饼跟六条吗?”
“你那是猫,能一样吗!”谭文说道。
祁谨失笑,“不一样吗?不一样的话我可就把它俩带走了啊。”
说着,他就朝二楼喊了起来。
“五饼,六条,今天晚上跟哥回家!你爸不要你咯~”
“谁说不要,谁说不要!”
谭文被他绕了进去,不由得连忙拍他让他停下来。
不过他这一喊倒还真喊出了点儿动静。
就听一阵窸窸窣窣声音响过以后,两只猫从楼上跑了下来。一只狸花,一只奶牛,品相都非常好,毛发油光水滑的,绕着谭文和祁破雪的腿蹭来蹭去。
“这是小谨从外面带回来,听说差点儿让水淹了,他正好路过,就带了回来。”
祁破雪把地上那只狸花抱在怀里,察觉到沈雀的目光,便开口解释道。
说起来也是有趣,这两只猫跟沈雀见过的其他猫不一样,非常亲人,在祁破雪的怀里温顺地像是没脾气。
“好乖的小猫。”沈雀说道。
“她叫五饼,那只叫六条。”祁破雪说道。
“刚来的时候还生了病,还好挺过来了,现在两个都很生龙活虎。”
不知道为什么,听说这两只猫是祁谨捡回来的时候,沈雀莫名觉得很可信,仿佛祁谨把任何受伤的东西带回家都是非常合理的。
饭后,祁谨被谭文指派去刷碗,父子俩还在口头竞争些有的没的。
祁谨先是把谭文惹生气,然后再说好话夸他哄他,最后谭文只得没好气地放过他。
沈雀没事干,走到外台欣赏那些开得正艳的花。
这些花大部分他都没见过。
他所记得的花,还都是纳图拉利斯的花,赫罗斯本土的花他见得不多。
这些花有的很小,但是香气四溢,有的花瓣开得很大,在月色下格外动人。
沈雀就站在花前,不去靠近,只是远远看着,嗅着,欣赏着。
五饼没一会儿也跑了过来,见他不动,便用自己的尾巴轻轻扫过他的裤腿,用脑袋蹭他的衣服。
“你好,五饼。”
沈雀蹲下来,将手放在它头顶,被它轻轻蹭过。
小猫的手感可以治愈很多东西,沈雀也不例外,脸上很自然地就露出了笑容。
“不好意思,今天不知道有你们在,如果还有下次,我给你们带罐头和猫条。”
沈雀蹲在地上,五饼就坐在他身边,一下一下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沈雀也不怎么摸它,任由它在旁边舔来舔去。
“五饼,你可以闻到花香吗?”
沈雀很小声地说着,其实也没有希望别的人可以听到。
五饼,你也会想家吗?
五饼,你也会羡慕别人有个幸福的家吗?
五饼,你也会嫉妒别人吗?
五饼……花好香,你闻到了吗?
沈雀蹲在花前,思绪乱飞。
他一直都很崇拜祁谨。跨洲集团的掌舵人,果断的决策力,强大的领导能力,极具人格魅力的人品与性格……
很多事情是他在认识了祁谨以后才明白的。
从前,这些大老板之类的人是他最痛恨的存在。
他们懂得怎么从别人口袋里不声不响地拿走金钱,懂得利用制度的漏洞赚取不义之财,用所谓的金融和操作压榨底层人民……
他恨这些人。
那些看不见的经济诱导别人向他的家园开炮,战争开始,双方死伤众多……
到底谁在得利?
他恨那些因为战争变得幸福的人。
他的心上被插满了尖刀,他发誓要把这些刀全部拿下来,通通扎回去。
但遇到祁谨以后,他渐渐明白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有人在议院里据理力争,只为尽快停止这场战争。有人自费向灾区投放了一批又一批的物资。有人坚持在社交媒体发声,甚至影响到了自己的事业与前途……
他高举的利刃停在了空中。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
如果这些人不是敌人,那他的敌人又在哪里?
如果没有敌人,那为什么他切切实实地受到了伤害。
他不明白,所以只好先收起了刀,停在原点想家。
他想家了。
想爸爸妈妈。
说起来有点丧良心,他似乎有些嫉妒祁哥。
别的都还好说,他认,他的命就是这样,他接受。
只是今天看见祁哥和他父亲们有趣的互动和对话,他就隐隐有不舒服的感觉。
他知道,他在羡慕,他在嫉妒。
他偶尔会想,祁哥为什么总是这么包容,这么活泼,这么好。
今天看到了他的家人,一切便都了然。
沈雀想着,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他可真是个坏人,祁哥对他已经很好了,他居然还在嫉妒他。
坏人,坏人。
“在看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把沈雀从神游中拽了出来,也正因为太过熟悉,以至于把他吓了一跳,直接坐到了地上。
“哎呦。”
沈雀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压到身边的五饼。
五饼咪咪喵喵地走开了,换了个地方继续舔毛。
祁谨连忙过去把他扶起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顺口问道,然后弯腰把五饼捞进了怀里,轻轻敲了下它的小脑袋瓜。
“没,没事。”
沈雀自问理亏,心虚地揉了揉衣角,不敢直视祁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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