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宫杀

齐宫已经是一片狼藉,唯有阙楼灯火通明,殿前百官陈尸,折风和苏凉翻上阙楼,发现这里早已经无人把守。

“嘘!”苏凉担心有诈,仍是小心谨慎,她勾手示意折风跟着来,猫腰走到侧门,侧门没有关紧实,她靠过去,贴着门听到一些奇怪声音,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缝,探了只眼睛进去,然后眼睛蓦然就瞪大了,空荡荡的大殿里,齐君靠躺在高座上,金碧辉煌的灯盏下,他□□横流的脸一派□□迷离的神色,而月勾尘正跨骑在他的身上激烈动作着,他衣衫半退,露出修长双腿,飘逸的发丝垂在身后颠簸如浪,他仰着颈,裸露着胸前肌肤,鬓发湿粘,晶莹的泪水从他颤抖的睫毛下流出,越发显得娇魅诱人……

苏凉捂住嘴,又惊又疑地低声道:“外面的百姓水声火热,他却在这里寻欢作乐?”她说话的时候,王座上的两个人更加激烈起来,苏凉愤愤地转过身去,见到折风还在往里头看着,气得踢了他一脚:“不许看!”

折风急忙解释道:“苏姑娘,我不是在看他们交欢……”听到“交欢”两个字,苏凉又羞又气,重重地踩了他一脚:“不许说!”折风却是有些急,握住她的手道:“苏姑娘,我刚才看到一个和尚站在门口,如果猜的不错,应该是石塔里的那个。”

苏凉变得凝重,又贴回门缝去看,果然在大殿门口看到个和尚,黑色海青衣广袖翩翩,消瘦的脸上尽是震惊痛愤的神色,一动不动地看着君座上翻云覆雨的二人。而齐君浑浊的眼中,正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阴险痛快的恶毒笑意。

苏凉目色一怒,掏出柳叶飞刀向齐君飞去,半路被一把银刀挡回,携一股极寒之气反掷而来,折风将她一带避开。

兵器碰撞的声音惊动了月勾尘,似乎察觉到什么,他蓦然僵住,恐惧之色蔓延上他汗湿的面容,潮红面色霎时苍白。

“不回头看看吗?”齐君坐起来一些,将敞开的袍子拢紧,极其满足地叹息一声,摸在他腰上的手一点点抚摸着往上,覆住他凝固了神色的脸,他拭着他鬓边的汗珠,抚着他柔顺的长发,餍足又狰狞的笑着:“今次,孤可是十分的满意,呵呵呵。”他靠近他:“所以,除了停止对百姓的屠杀,孤还要送你一件礼物,”阴鸷的双眼望过他身后,痛快地笑起来,语气温柔,字字如刀:“你不是,一直很想见他吗?今日,孤就成全你这个心愿。”

话毕,他横肉一紧,一掌拍在月勾尘腹部,月勾尘从他身上飞出去,带着一身的脏秽和汗珠,衣衫不整地重重地摔倒在魏真脚下。

月勾尘伏倒在他跟前,一动不动,似乎像是已经死了。魏真怔怔低头望着脚下的女子,百种情绪在他眼中翻腾着,凝聚成一片水泽,他低下身,单薄的唇颤抖着吐出一个不成调的名字,伸出颤抖的手想要碰触他。

“不要碰他!”一身黑袍飞来将他裹起,转眼他落在一个满身伤痕的人怀中。

魏真抬头看他,他记得这个人,就算每次见到只有一个影子,他也一眼就能认出他来,是他每夜在月勾尘喝醉了之后抱着他离开。现在他又要阻止他们见面吗?“他是我的!”魏真喊道,单薄的唇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焚宠冷眼望他:“如果不想他心念俱灭,你最好先不要动他,也不要说话!”魏真还要说什么,被墨钤拽了袖子,摇了摇头:“他是为他好,你先不要太刺激他。”

焚宠将他放在一旁,拭去他唇角血迹,月勾尘紧闭着双眸,焚宠染血的手指拂过的眼睛:“我会杀了他给你看。”

他提刀站起,齐君阴冷地笑:“很好,你们都来了,愚弄孤的人,孤也要你们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焚宠没有说话,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他挥刀而上,对上一刃寒刀,聂晟浑身敌意:“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和焚将军决一死战。”焚宠面无表情,反转刀刃再一次挥刀而上,漆黑的巨刃引雷惊电,对上他寒光流芒的刀,几乎是不要命的打法,每次出招的目的都是击退面前的敌人,向着高高在上的齐君不断逼近。聂晟似乎对于焚宠极其不耐心的打法有些心烦意乱,他狠狠地逼上去,寒光如雪暴席卷而来,不让他前进半步,焚宠面色蓦然狠绝,奋力逼退他的刹那,他掌握鬼面,内力尽注,手中的刀积聚了所有的力量,化为一招“雷掣鬼去”,在聂晟举刀相解的瞬间,却突然转变方向,漆黑的刀刃仿佛魔鬼的勾锁,携带雷厉风行的力量刺进齐君的头颅,一刀向下将他生生劈成两半,镶金嵌玉的君座也瞬间碎裂。而与此同时,他的后背完全暴露在聂晟的刀下,寒刃紧追而去……

突然,几十把柳叶刀飞来,聂晟挥刀挡过,敛气凝寒,再次向焚宠刺去。而在刺进焚宠后背的瞬间被一把碧影刀直击而上,巨大的一声轰鸣,碧影刀铮然断裂,折风被巨大的力道惯出去,聂晟的刀将将偏离焚宠的死门。

然而也只是一瞬,焚宠终于只撑不住倒了下去,整个后背的空门都敞开着,聂晟与他咫尺的距离。很快,聂晟的刀再次聚死冰封一切的寒光,只是这一回,他也没能成功杀了空门大敞的焚宠,两截紫绫缠绕上他的寒刃。

聂晟回头去看月勾尘,记忆里一直清高冷冶的男子,此刻苍白的脸色殊无笑意,黑玉石一样的眼睛也似被千刀万剐过,聂晟嫌恶的目光剜过他露出的肩膀,冷漠地开口:“拿开你的东西,别弄脏了我的刀。”

月勾尘猛然一颤,破碎的眼中瞬间转过百种几乎令他发狂奔溃的情绪,然而,他却笑了:“一条恶贼养下的狗,有什么资格说我!”他收紧紫绫,他的刀猝不及防地被拉偏两寸。他眼中的伤似乎在一瞬间修复过来,夜风从殿门吹来,吹拂起他飘逸的长发和流云卷月般的衣裙,像是一朵妖艳的花盛极绽放,他冷冷道:“聂将军忘记了么?你也曾对我动过心表过意,可惜,我拒绝你了,因为不喜欢被恶贼豢养的狗。”他突然收紧紫绫,同时袖中又抛出一段紫绫,点点银芒闪现。

聂晟却已经早就有了防备,刀光一闪,缠绕在他刀上的紫绫便碎裂成片,再一挥刀,席卷向他脖颈的紫绫也被割断,他挥刀上前,杀招连横,月勾尘一边后退一边祭出紫绫与之缠斗。一直逼到殿门外,他突然停下,寒冷的风吹起他的发丝,飘逸如流云,他忽的一笑,恍若花蕊盛开。

“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这么说着,袖中紫绫飞出的同时,突然跃身而起,雪白的赤足踢出的瞬间,脚腕上的紫色绳结散开,细线缠绕上聂晟的脖子。在细绳勒断他的脖子之前,他一把抓住在手掌上缠绕数下,手中刀凝聚寒光刺向他的腹部……

月勾尘没有再躲,他微微笑着,看向天空。

漆黑的夜空星光暗淡,却在他的眼中盛放出幽蓝璀璨的光辉,好像从来不曾改变,为一个人的等待。

庄与带兵上到阙楼上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个场景,月勾尘向后跌飞而出,聂晟的刀紧追而上,魏真从大殿门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想要阻拦……寒冽的刀刺穿了月勾尘消薄的身体,汹涌的血喷出来,仿若绽放的极盛的花,他用最后的力气,从阙楼上跌落,带着细绳勒下的聂晟的头,魏真终于跑到他身边,却只来得及抓住他一片断裂的衣袖。

火光从楼下蹿起,醒来的焚宠飞身而下,接住月勾尘又腾跃而上。他抱着月勾尘,走到跌倒在地的魏真旁边,小心地放下,和他道:“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他起身,遥遥地看了一眼楼下的庄与,转身消失在火光之外。

魏真看着他,他现在没办法站起来,假肢在刚才跑出来的时候掉了,假肢让他他连走路都难以稳当,今天情急之下跑出的两步已经是极致。他往前爬了两步,伸手将他搂进怀里,鲜红的血不断从他胸腔里流出来,瞬间就流了一地,把袍子下他的假肢也浸湿了。他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识,只有一脉微弱的呼吸,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听见他说话。

“小和尚……”他竭力忍住喉咙的颤抖,轻轻地唤他,虽然现在他已经长出了头发……

那年他送他离开,草长莺飞,春光烂漫,他说:“你要快点回来,我一个人会害怕,所以你一定要快点回来。”他紧紧地搂住他,说:“等的难道不是我吗?”然后就是漫长的六年,现在,他终于又将他搂进怀中,唤他“小和尚”,告诉他,“我回来了,以后我都陪着你,再也不分开,真的,如果再骗你,我就不叫魏真,改名魏假,好不好?”

他紧紧地抱住他,努力压抑喉咙的痛苦,声线都像是撕裂了一般,面对他长久的沉默,逐渐消失的呼吸和脉搏,他再忍不住,痛哭出声:“小和尚,阿尘,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回来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怀中的人虚弱地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却散地凝不起来,他微弱的视线错过魏真,看着漫上火光的乌檐,玉石一般的眸子里像是落满星光。他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是动了动手指,他已经没有力气能够抬起手来。他动了动唇,短促微弱的气息呼吐出来,极力地连成一句话:“天上的星星落了,可以向它许愿,那么,我死了,是不是、天上的星星也可以许愿?”他轻轻地一笑,宛如一缕轻烟,“我希望,我死后、可以实现、星星一个愿望?让它可以、过得很、很幸福……”他的手臂垂了下去,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唇角有笑,眼梢有泪。

魏真抱着他坐了很久,他再不唤他“小和尚”,他再也不会回答他了。

楼下的火光蔓延上来,墨钤目光怔怔,半晌,将他的假肢拿到他面前:“带他离开这里吧,我想,他不会愿意自己葬身齐宫的火海,他一直都想离开这里,和你在一起。”

魏真终于有了些反应,木然地低头看他许久,然后他装上假肢,抱着月勾尘艰难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向阙楼下走去,向宫外走去,每走一步,都是万箭穿心,又像是终于走出了命运的作践,走向了属于他们的彼岸。

青良望着二人背影:“主子,要不要跟??”

庄与道:“不必了,他们应该要去后山石塔。”

青良又低声问:“魏真会不会殉情?”

庄与道:“我想,他会等到头发长出来,才会与他结发衾葬,黄泉重逢。这也是他,一直期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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