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与在入夜前收到了晏非自屏川送来的详情呈报,沐浴后,景华盘腿坐在床榻上,展开呈报一字一句地念给秦王陛下听,他还没念完,就叫庄与夺回令旨扔出了垂落的帐子,覆在景华身上亲着他,让他再说不出话来。亲完了,庄与躺进他的怀里,五指嵌入景华的手指,紧紧相握,他缓着凌乱的呼吸,和他说枕上话:“别生气了,好不好?”
景华反压着把他吻了够,怀中人温软,是化在他后脊上的汗,是他滴在心窝上的蜜,他把他的呼吸和体温都揉在怀里,说道:“不生气,那秦王是个混账,关乎我阿与什么事?不过,我该走了,宋国失于我手,我得回去挨骂受罚。”
庄与趴起来一点着看他:“谁骂你?谁罚你?统统记小本上,你的阿与睚眦必究,改日给你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景华捏他的鼻子:“太子殿下因何受罚,别人不清楚,秦王陛下还不清楚么?”庄与便笑,景华却忽的变了脸色,翻身而起,压住了秦王,恶狠狠道:“秦王陛下要算账,我们就来好好算上一算。”庄与笑着讨饶,景华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他握住庄与抵抗的手锁在头顶,在他耳侧咬牙切齿:“秦王陛下好生厉害,先夺齐,后侵宋,前者为名,后者为计,打了好大一个幌子,就连我也被算计进去,难得秦王陛下肯为我费心思,在蜀赵边境折腾出动静来调虎离山,却不知,那太子心里想的都是秦王,哪儿顾得上什么动荡作乱,夜驰千里,来赴你的美人计。”
庄与凑过去轻轻吻他下巴,在亲昵里小声道:“秦王的野心从未掩藏,是太子殿下太轻敌。太子殿下自己没有防备,落了别人的美人计,怎么倒怪起秦王来。何况那宋国储君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不清楚,把宋国交到他手里,殿下不知又要费多少心血来扶持,秦国据齐,下一步就是往宋推进,直到抵在帝都咽喉上。此番,宋军大损大伤,又逢王位交替,朝廷混乱,是个一举攻陷的好时机,如今宋国沦陷于秦,秦国与帝都隔墙而望,就是一把威迫着大奕的刀。”他轻软的笑着,道:“太子殿下不正欣赏这样的秦王么?棋逢对手,公私分明,不留情面,可是难得。”
景华上挑起眼角,笑里败露了他的坏:“是啊,这样的秦王可是令太子殿下爱不释手。”又道:“宋可是帝都命门,交于内子之手,他才更加放心。”庄与说话的气息热了:“秦王以后就可以任意拿捏你了,你还有心情和我调笑?”
景华在夜里笑出了声:“别人威胁我,我不知道他想跟我要什么,你威胁我,我却知道你想问我要什么。”
庄与面上装不懂,被窝里的手指隔着衣衫轻轻地滑,他看着他笑,问他:“太子殿下,我想要的,你可给吗?”
景华在他作怪的手指下坏透了的笑,轻佻地捏着他的下巴晃:“秦王想要什么?本宫都拿给你。”
庄与坐起一些,他垂眸,望着景华。
齐殿巍峨,琉璃窗,金雀灯,玉雕屏,碧玺榻,这几年最是讲究的,是通天满地垂下的一帘金丝帐,用金丝锦绣线和各色珠玉宝石织绘成一副巨大的山河人间富贵图,琼楼玉宇,金台铜阙,神山高耸,珍木苍郁,仙云缭绕,海澜浩荡,夜明珠子与金丝线勾勒其上,即使在夜里,也能将这山河轮廓萦绕出莹柔的光辉,轻纱薄幕重重曼曼,珠帘锦穗流光溢彩,将这静默的夜也极尽了富丽浪漫。他们在这里,在锦绣帐间,在富贵堆里,在高宫穹殿,在旖旎的三月春雨里,他说:“我要山河浪漫,帝王柔情。”他笑着,又轻声道:“可是你好凶啊。”他摸着景华的喉颈“我不过是想拿剑抵着太子殿下的咽喉,以便可以予索予求,仗势作威作福呀。”
景华看着他,眼底有笑慢慢溢开,他忽的起身,将庄与压在身下,危险的说:“抵在咽喉?”又说:“作威作福?”
次日天晴,庄与坐在案前,提笔往地图上标注,他用朱笔勾红了齐地,又勾红了宋地,如今这两个地方,都已经归秦姓了。
景华在他旁边坐下,把宋国并亡的呈报合起来,瞧着那被秦王亲手圈走的宋国道:“可怜呀,太子殿下前脚浴血奋战退了齐国的进犯,秦王陛下后脚就让晏非带着铁骑踏平宋国边境。他才离开两日,偌大个宋国就没了!”
晏非送来给庄与的呈报景华也看过了,晏非这一仗打得漂亮,时机抓的及时巧妙,他在齐宋边境耐着性子蛰伏多日,待宋大败齐军,他在齐地迎敌而上,将残兵圈困在边境婺城,没让其折回豫金再添混乱。此后,他将人马二分,蔺翦仇带两万人驰援豫金,收服齐国沿途城池,林昃桑于豫金城外会面,后又领兵折回齐宋边境,强兵驻守婺城,在边境高燃狼烟。
晏非得知秦王成事,便带铁骑碾压过境,一举杀到宋国都城屏川。
晏非破晓起兵,日暮破城,沿途诏令先至,招降破城,干净利落。他带兵至宋宫阙楼下时,天光裂云,云烧阙楼,柳怀弈力挽长弓,一箭折旗。
“听说新王谭珩王座都没踏上去呢,就让晏非给绑了关进铁笼子。”他倒了杯热茶,送到垂眸不语的秦王跟前,又说道:“晏非这人当真好用,既能王侯,亦能将相,可怜的太子殿下辛苦一场,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你如今赞不绝口的人,当初太子殿下可一眼也看不上。”
茶烟氤氲,娇润着庄与面颊上的红痣,也洇染着他眼梢残留的红痕,他搁下笔:“我还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他看着景华:“晏非占据屏川之后,宋王灵柩仍停灵在殡宫,不过宋王生前有令,不必大肆操办他的丧事,他早已为自己备好陵寝,望得早日安葬,拥护新君,重启朝事。晏非依照他的遗言,停灵三日后入殓,他灵柩中少有陪葬贵物,却有一个十分漂亮的素白瓷瓶,瓷瓶颈上用红绳系着一朵瓷雕红花,那花瓣鲜妍红丽,薄如纸张,瞧着很像纸扎的花样。”
“晏非说,那瓷瓶里头盛着的,似是骨灰。”
景华听过,大约明白了什么,他叹了气,把宋**帐里发生过的事说给了庄与听,庄与竟不知宋王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段“地下情”,也是唏嘘。看着景华,又想起他这多年的不易,更是心疼,景华见他情绪低落,他亲昵地搂着人顽笑:“秦王陛下得了齐,又得了宋,半壁江山已在掌中,好心的给太子透句话儿,下一步秦王打算怎么走?”
庄与垂眸,望着图纸,“是,眼下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但还不够,我还需要,一把抵在大奕脖颈上的刀,一把裹挟着整个天下局势的刀,一把,让天下人都畏惧也憎怒着秦王的刀。”
他抬手,手背碰倒了茶盏,水杯倾覆,湿透了图纸,他笑,语调轻轻:“这样,他们才会知道,我只要一个帝王的爱,对天下万民来说,是多么的仁慈。”
景华看着他,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片刻,他倏然一笑,箍握住庄与的腰身扶他跨坐在自己身上,他一把推开了案上湿乱的东西,把他抵在这里亲吻。昨夜他在亮堂的明光里含着他,让他在光里亲眼瞧着,把“抵在咽喉深处”真真切切地体味了两回,又扶着他在身上坐,让他在颠簸摇颤里明白什么叫做“骑在身上作威作福”,他没有尽兴,可是伏在怀里的人实在太可怜了,那潮热的泪珠淌着眼梢的红掉在他颈侧,唇贴在他耳边,除了轻喘呢喃着说爱,别的话一句也不敢再乱说。昨夜摁压下的旧账等不及夜晚再算,他被这句话烫的失了理智,他摸着他,拽着他,他在激烈的亲吻扯开了彼此的袍子,在这里交融,颠颤,和他亲密无间的相抵,他要和他一起做一双白日宣淫的混账。
柳崇世已经在外头候了好些时候,才得通传进去里面,书案前隔着屏风,依稀可见里面朦胧的人影,他知道有旁人在,但是秦王没有让他回避,他亦兢兢不敢多言,垂首说道:“齐宋两地局势已定,不知两地的驻守武将陛下可有人选?”
屏风里头气氛微妙,庄与正襟危坐在案前,脖颈间的潮红还未退却干净,身上才出过汗,未曾擦拭,外头袍子还算齐整,内里的衣衫却黏湿着。他本想沐浴,景华却让人叫了柳崇世近来。始作俑者却立在一侧,把他的嗔怨熟视无睹,若无其事地观赏着壁格上的精美器物。
他听了柳崇世的呈说,只得握着手指镇定地回复:“这件事孤王已经考虑过,魏地文官武将遭人杀害,文官武将和齐地宋地一起拟定,孤王与晏相已将文官名单拟定,襄君回秦之后,便已让其出发,不日可达各处。至于武将,孤王亦与襄君商议过,魏地由林昃桑留驻镇守,宋地由蔺翦仇留驻镇守,至于齐地,”他透过屏风,看着候立着的折风,说到:“便由折风留驻镇守,今日起便各赴驻地,待孤王回秦,再做亲封授印,其余将从官员,太尉拟定即可。”
柳崇世退下后,折风上前跪下:“属下是主子近卫,不可离主子身侧,也无功绩可拜官封将,还请主子收回成命。”
庄与温和道:“折风,我做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是我的心腹,自然也明白,这齐地武将的位置,焚宠当之无愧,可他自那夜之后便杳无音讯,我总不能空着这位置等他回来。襄叔手底不能没有人,他的五位副将,折去一位,其余三位都已经派遣到各地,寒水漠心思玲珑,他得跟在襄君身边替他周全各处。你为我出生入死多年,怎可说没有功绩?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不能一直跟我身边,只做一个杀手影子,你也好,青良赤权也好,还是其他影卫,当初襄叔培养你们,便不只是授你们武艺蛮力,书礼策略亦不曾落下,你就该明白,你们不只是单纯的杀手,你们是为我秦国壮大储备的将才,自当,为我分担更多重责。”他轻轻地缓着酸痛的腰,挨着底下的难受,又道:“如今,就是我推你走到人前去的机会,我会为你择定载册姓名,为你亲封授印,不要再拒绝,更不必害怕。”
庄与言至于此,折风叩首谢恩,他退下时,庄与又同他道:“关于你的名姓,如你有想好的,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折风退下后,景华挨过来,庄与被他欺负狠了,不想跟这个坏胚说话,也不要他的亲昵讨好,奉壹已经让人备了浴水,庄与闷声的推开他要去沐浴,这点儿心气在起身时更严重了,他羞耻地攥紧衣袍,看人时眼梢羞恼出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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