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唳站在水池边，把那只麻雀捧在手心，一点点地洗净它身上的脏污，麻雀在细小的水流里微微地颤着，谢唳估摸着水温，一点点地调试着，一只纤长的手指轻轻揉着它的脑袋，似乎想安慰他。
一群男生却突然吵吵嚷嚷地走过来，大声地吐槽着老师的口头禅，一会又笑着打闹起来，等到觉得没什么可聊的，他们便渐渐安静下来，又发现这环境异常的安静。
“原来是你在这，”颜显柯抓着谢唳的后衣领往后一拽，他上下扫视一眼他身上洗得发白的校服，笑道：“真是乖学生，现在谁还天天穿校服。”
谢唳不怎么反抗，他口袋里还有谢桔特意给她留的半个橘子，于是便撕下一瓣来喂给麻雀，小鸟毛茸茸的脑袋伸长了张开尖嘴，急急切切地去接他挤出的橘子汁。
颜显柯不乐意了，转而抓着他微长的头发后扯，凑在他肩上假意闻一闻，又做出呕吐状：“哇……好臭，”他讥笑：“你妈不帮你洗衣服的吗？”
一群男生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看着，颜澄是他的表妹，因此难免比别人恶意都更大些，他们都见怪不怪。
这次谢唳不动了，他把麻雀轻轻地放到旁边的草丛里，慢慢转过身过来，颜显柯便看清了那两只黑白分明的阴郁的眸子射出凶猛的光来，可是他吐出的刺却更加尖锐：“你们家穷到没钱买肥皂了吗？”他的嘴角上扬，又恍然大悟地朝着他的朋友们调笑：“还是你妈妈没空洗衣服，她只忙着……”
话还没说出口，谢唳的一拳就把颜显柯的脸打得偏了过去。
谢唳的字是从咬得死死的牙齿里挤出来的：“闭嘴。”
颜显科嗤笑一声：“我说的不对？”他又问身后的人：“不对吗？”
大家哄堂大笑。
颜显柯慢慢走近他，贴着他的耳朵悄悄说话：“我妹妹以为他爸晚回是加班，但是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盯着谢唳后退几步，看见他攥紧的拳缓缓松下来，他冷笑：“你不也有个妹妹吗？”他扶正自己被打歪的衣领，顷刻间又换上一副笑脸：“你妈妈没空洗，我们帮你洗好不好？”
他们抓着谢唳的头按进一旁洗拖把的污水里，看着他发白的手指紧紧地扒着塑料桶的边缘，剪得圆整的指甲微微掀起，估摸着时间拽出的片刻呛咳得似溺死的鱼，他们把浑身湿透的谢唳的扔在草地上，按着他的四肢拉扯他的校服，谢唳条件反射地反抗，于是颜显柯往他的小腹上狠狠踢了几脚，他不断咳嗽的喉咙里离开溢出几声难耐的呻yin，抱着自己的腹部无力地倒向一层，整个身子微微痉挛着，额头上的冷汗混着污水在盛大的阳光下发出苍白的晶莹，他们tuo下了谢唳的外套，他以为这样就算结束了，可是颜显柯没叫停，于是他们就把谢唳tuo光了。
谢唳觉得自己像拔了翅膀的麻雀，像缩在阴影里苟活的蠕虫，像是没有营业执照的餐馆后面丢出的残羹剩饭，他懦弱地，慌张地，恐惧地，袒露在阳光下，在他的映衬下，一切都很美好。
谢唳真成了鬼了,等到他们离开了很久，他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裹紧了湿透的衣服，像一个真正的鬼一样，飘过操场，飘过楼梯，和阴影一起在全班的各色的注视里飘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裹紧了衣服，瑟瑟发抖，茫然地看着又新增了图案的桌面，伸出一只手指，缓慢地，神经质地抠挖起那些字句，于是他本就翘起的指甲盖渗出丝丝血迹来，模糊了那些黑字，他的眼睛离着那些把他的思绪团饶成乱麻的污言秽语也就越来越近，整张脸近乎贴伏在上面，两只眼睁得大大的，仿佛无限的黑洞，周围的一切都被他忽视了——直到他的班主任走到他桌前。
“谢唳，”他严肃地命令，“你出来一下。”
谢唳的头垂着，头发上的，衣服上的水滴滴答答地顺着落下来，在地上积聚成小小的水洼，里面反射出他眨巴的眼，眼里也盛着一个小小的湖泊。
“翘课就不说了……你这身又是在哪弄得？教室里都是你身上的那股味道，你有没有闻到，”班主任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家庭特殊，但也要把重心放在学业上，可是……别人说看见你下课在玩麻雀！如果你这样，我就放弃你了，之前看你语文成绩不错，还想着提点……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谢唳沉在湖泊底部。
“算了，”班主任皱皱眉，他似乎也不在意了，“去洗干净，还是这味道，今天就在外面罚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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