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很快这位医生很快反应了过来，面前的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男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呸，瞧我这嘴，加了一通宵的班，脑子不太好使。”
“小吴，下次说话注意点。”许深微微蹙眉，嘴上教训道。
许深向来不发火，但他是个经验充足的老前辈，说过的话还是十分又分量的。
虞清宵还未见过微怒的许深，在他印象里许深一直是一个彬彬有礼的温和医生。
这位被叫做小吴的年轻医生对许深是十分尊重的，他对着虞清宵抱歉道：“抱歉抱歉，嘴上没个把门的，我记得你，你当年留了长发，大家也没看清，我记得——你是时越的······那个哥哥吧，当年高中的时候经常看见你。”
“你还留过长发？”许深有些意外地对着虞清宵说。
虞清宵笑了笑：“是，也没多长，只不过后来剪了。”
许深下意识地问了下去：“为什么？”
“时越不喜欢。”虞清宵说。
许深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见两人的对话越来越诡异，小屋连忙补充说道：“对，当年留着长发，我们高中当时还都认错了呢。”
虞清宵听到“高中”二字时有些愣神，看着这位年轻医生的面庞他很快回想起来了，这个人是时越的高中同学，虽然接触不多，但虞清宵还是对他有印象的。
因为这个人曾经被时越打进过医院，医药费还是虞清宵帮忙垫付的。
-
那大概是在五年前，时青峰的葬礼已经过了两个月了，经过两个月的相处，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地开始好转了，至少时越不像之前那样排斥自己了。
时越遣散了家里的所有人，也包括管家，家里所有大大小小的事物也开始落在了虞清宵头上。
时越一开始没有反对，也渐渐地让他去了。
虞清宵十分乐意，因为他觉得自己只能靠这样帮助时越了。
那时的时越正逢高三，人一生最重要的年纪，所以每晚时越都回来的很晚。
虞清宵自己高考时从未像这样紧张过，想要去询问关心一下时越，又害怕打扰到他。
只得拼尽全力练好厨艺给时越一个最好的背后工作，也就是这样的长时间相处，虞清宵也渐渐摸清楚了时越的口味了。
某天时越忽然说道：“明天开始我中午不回来了。”
虞清宵一愣，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合时越胃口：“嗯？是哪里做的不好吗？你给我说，我马上去改 。”
“不了，我自己在学校解决。”时越慢条斯理地擦着嘴，淡淡地开口。
虞清宵有些担心，因为他不止一次听见过时越抱怨学校的难吃。
不一会儿，虞清宵开口说道：“不如我中午给你送饭来吧？”
“你？”听到这句话，时越总算抬眼看着虞清宵，他扫了虞清宵行动不便的双腿，“你怎么去？等你到学校菜都凉了。”
虞清宵也清楚自己不太方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可以叫车。”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什么能够为时越做的了。
虞清宵不确定地看着时越：“可以吗？”
时越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虞清宵也当他是默认了。
之后，虞清宵才渐渐地明白时越为什么松口了，过了几天，家里新应聘了一个司机，是一个年轻的小伙，看着比较老实。
“每天送他就行，不用管我。”这是时越交给他的唯一的任务。
小伙说话也毕恭毕敬：“好的，少爷。”
时越不爽地睨了他一眼。
他瞬间改口道：“好的，老爷。”
虞清宵没有想到看着这么淡漠的时越居然还会考虑到他，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比起司机，这个人更像是时越派过来的眼线，一天到晚都盯着自己。
因为从今往后自己无论去到哪，这位年轻司机都会跟着在哪，从家里到外面，可谓是无微不至，每当虞清宵想要告诉他不用跟着的时候，那人又会给他一个老实的微笑，问他有什么事。
可算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看来时越还没有完全信赖他。
虞清宵想，但后来他也渐渐地理解了时越，毕竟是谁也不会任由一个陌生人住进自己家里，更何况之前还放任自己那么久。
只要不赶他走就行。
他暗自想到。
之后的虞清宵也没那么在意了，甚至每天中午都会去时越的校门口带他自认为时越爱吃的等着时越。
刚开始的时越还会冷着脸，极其不适应，但耐不住虞清宵的劝阻，只得冷着脸拿了离开。
时间久了也渐渐适应了，甚至有时候会对虞清宵说上几句话。
“这么大的雨就不用来了。”嘴上虽是这么说着，时越还是老老实实地接过了。
虞清宵笑了笑：“没关系，毕竟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能够帮到你了。”
时越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时越开口说道：“行了，我走了。”说完，时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另一边的同学没敢靠近，他们看不清虞清宵的脸，只能迷迷糊糊地看着个人影，远远地，虞清宵就听见他们在问：“那是你家里人吗？他为什么坐轮椅啊？”
“是你妈吗？留着头发，看起来好漂亮，还每天来给你送饭。”
“你看清楚了吗？我都没看清，不过真好，我家里人都不管我。”
······
当时的虞清宵留着过耳的长发，远远看去确实雌雄莫辨。
身后的男孩叽叽喳喳，时越完全不反驳也不去理会。
-
几天后，虞清宵如同往常一样来送饭，还未走到门口，就被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女士拦住了。
女士看起来年纪不大，打扮的光彩照人。
“你好，我是时越的班主任，你是时越的……家长吧？”在见到虞清宵本人时，这位女士有这一瞬间都愣神，她没想到时越的家长竟然会这么年轻，但足够的经验让她还是强装镇定道：“之前跟你们家里打电话一直显示空号，你的孩子时越在学校里跟人打架了，现在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打架？虞清宵怎么也没想到像时越这样的人会跟“打架”二字扯上关系。
还未等虞清宵询问清楚，就被这位老师带走了。
虞清宵已经时隔多年没来到学校了，门口甚至还有一个学生围观，像是这么万众瞩目的时刻虞清宵也是很少体验过的。
相比时越，反倒是坦然得多。
说实话这还是虞清宵第一次看见时越这么狼狈的模样，他的嘴角带着伤，身上也有多处淤青，一看就是跟人干过架的样子。
虞清宵慌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老师只得在边上解释：“唉，这算什么事啊，时越这孩子平时挺乖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去打同班同学，还把其中两个打进医院了，现在他们家长在医院吵着赔钱，现在时越能不能顺利毕业也是个问题。”
老师讲那两个被打进的医院的学生报告推给了虞清宵，在一旁无奈地叹气。
“时越家长，你看这个得怎么办吧？”
这一下虞清宵也不管自己究竟是不是“时越家长”了，但是他确实在为时越的前途担忧：“老师，要多少钱我们赔，但能不能告诉我他们之间为什么打架？”
“可能是男生之间的小矛盾吧……”老师也不太确实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门口的一个少年突然插话进来吗，他长的有些矮并不出众，但还鼓起勇气走到虞清宵的面前，“你是时越的哥哥吧？你天天给时越送饭，我们这楼上看见过你。”
他指着桌上的那堆报告：“他们以为你是时越的妈妈，在背后说你瘸子，骂时越的妈妈是残疾，时越才去打他们的！”
虞清宵愣住了，扭头看向时越，时越明显也听见了，但他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本以为他和时越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一直维持着就很好了，没想到时越竟然会为了这个而替他出手。
从他坐上轮椅的那一刻，仿佛这辈子都和“残疾”画上了等号，从别人的异样的目光再到别人的辱骂虞清宵渐渐都忍受过去了。
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替他出头。
虞清宵在那一瞬间有那么地感动，这件事刷新了他对时越看法，本人践踏过的尊严仿佛被人重新拾起，开始保护了起来。
心里的一颗小小的种子开始种下，这是第一次虞清宵觉得心弦被拨动了。
但他强装镇定地对着老师说：“老师，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帮你解决。”
有人代为效劳老师也十分乐意，她摆了摆手也就让虞清宵去了。
之后虞清宵照样给了他们赔偿，甚至还抽空去看望了他们，当时躺在病床上的就是如今的医生小吴。
-
现在的医生小吴已经释怀了，毫不在意以前发生的种种，甚至还对着虞清宵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当年那样说过你。”
虞清宵笑了笑：“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正当小吴正多想说两句时，就听见有人叫他，他连忙对着虞清宵道别：“好了，有机会代我向时越问个好。”
“嗯。”
虞清宵点头算作是回应。
不知怎么的，虞清宵突然想起在蔚蓝会馆的那晚，时越拿他去试探自己的底线，经过了这么一天，虞清宵的双腿此时还在隐隐作痛，估计下次想要站起来会很困难了。
当时的虞清宵如坠冰窟，即使后面时越会下意识地“补偿”自己，跟自己道歉撒娇，但是那如同一个伤疤永永地留在了那里。
现在梦醒了，伤痛了，当年肯为自己出头的少年如今已经找不到影子。
现在是时越变得连虞清宵都觉得陌生了。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脑袋清醒了多，他仍然记得当时把时越从学校带回家时，时越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们以为你是时越的妈妈，在背后说你瘸子，骂时越的妈妈是残疾”。
当年的虞清宵完全没有注意到时越这副模样，已经沉浸在自我攻略的喜悦中了，那年的时越想说什么？
是想否定自己的想法吗？还是想说这一拳不是他帮虞清宵出头的？只是因为他们用自己侮辱了自己的母亲？
当年的所有人都以为时越是在替自己出头，但时越，当年的那一架真的是为我打的吗？
虞清宵不敢细想，他忽然有些害怕去结束那个最坏的结果，将自己的一腔幻想尽数打碎。
他闭了闭眼，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虞清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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