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群玉点了点头,望向还在沉吟的谢琨,奇道:“谢哥哥,你在想什么?”
谢琨‘阿’了一声,方才回神,他想了又想,斟酌道:“有些想不通之事,一时陷进去了。”
哪知许群玉心思灵透,早悟窍要。
“你是不是担心宋含章与此事有关?”
许群玉秀眉微扬,她身在局外,与宋含章又不熟络,自然看得更加透彻。
“他家中贫苦,何来一百两银子买卖人参?要是宋含章他……”
许群玉想说的是,要是他真与此事相干,你待如何。
但终究没能说得下去,弘文馆几个月来,谢琨对宋含章的关怀帮助是所有人都看得分明,要是宋含章真是做了这样的小人,真不知弃谢琨于何地,许群玉一时难过,一时不忿。
反倒是谢琨落寞一笑,宽慰她道:“大概人事俱非,都有前因,咱们也不急着下此定论,明日且去瞧瞧吧。”
明日?
许群玉抿紧了嘴巴,她有些急性,巴不得今日就弄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可在巷子内耽搁了这一阵子,天色已暮。
阿武、阿文虽未敢催逼小姐回府,这会儿也是望望天,望望地的提醒许群玉。
“好吧,那么,明日再会!”
许群玉道了一别,上了停在东角楼对门儿的马车,俞九与阿武、阿文三人挤挤挨挨坐在一起,回了许府。
一夜无话。
次日清早,许群玉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支着头在案上打盹儿,昨晚上她发了一夜的噩梦,惊醒了几次,睡得很不安稳,如意为她忙前忙后的跑了一整晚。
许群玉也不知为何如此,大约因见了柏林春,心里有些隐忧吧。
手肘一倒,惊得许群玉猛然醒神,发现已是早休时分,众学子都在用些茶点,元宝正在为谢琨布置点心,姜原、姜舜不在屋内。
许群玉摸了摸肚子,很肚饿了,可是如意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不知在哪耽搁了,她等得着急,起身走出门外,想散散心,顺道清醒清醒。
穿过九曲长廊,在欺道院中,远远地瞧见湖心中央的六角单檐亭内,邵道齐站在姜原身侧,两人一站一坐,因距离太远,看不见他们有无说话。
许群玉心想,往日没见邵道齐和二皇子关系亲近,怎么两人竟在这处说话,难道是撞见的么?
还没等她想出究竟,邵道齐远远地瞟见她,他低头不知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紧接着抬起头来,就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去。
其时日光高照,斜映亭影,姜原落座于石凳之上,一手执白,一手执黑,正在自弈。
许群玉穿过水中石阶,走到亭内,邵道齐笑的风度翩翩,冲她一拱手,她蹲身行了一礼,口中只说:“殿下万福,邵郎君万福。”
姜原微扬起眉,瞥了她一眼,颔首道:“起来吧。”
许群玉应言起身,三人竟是一时谁也没有说话,许群玉是不知说些什么,邵道齐是想说而不敢说,姜原却是自得其乐,懒顾其他。
当白玉棋盘上的白子走至险境,将被斩首时,姜原凝目侧首,沉吟起来。
“殿下,为什么不走这儿呢?”
许群玉素手一指,大胆开口,邵道齐眯起了眼,仿佛吃惊,姜原往棋盘上一角望了过去,那是一处未被占据的空地,黑白二子都没有顾及到此,他愣了一愣,倏尔笑起来。
笑罢了,姜原把一枚白子递给许群玉,说道:“来,你与我下一盘。”
许群玉接过了白子,眼睛骨碌碌一转,计上心来。
“殿下,我与你下一盘棋,不知有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
“我想要殿下陪我做一件事。”
姜原口角似笑非笑,盯着明眸善睐的许群玉,忽问道:“舞弊一案,与宋含章有关?”
“我查到……”许群玉下意识要说,刹那间反应回神,瞪圆了一双杏眼,惊道:“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邵道齐的脸色这会儿万分的苍白难看,他站立一旁,又是背光,因此倒不被许群玉察觉,他却没注意到,姜原在他神色变化的瞬息之间,已向他所站立的方向瞥了两眼。
“倘或这事儿不牵扯上宋含章,那么你也就不会舍近求远,弃谢琨而求我了。”
许群玉料不到二皇子会这样敏锐,心思全被料中,她自昨夜回府,在床榻上独自想了半夜,始终觉得此事还有古怪,说不好宋含章就牵扯莫大。
若要避开谢琨,就只能求助于姜原,此时嗔道:“那么殿下,你是肯还是不肯呢?”
姜原叹道:“我倒是不知,你还有这份关怀之心。”
许群玉听得莫名,邵道齐却低眉垂目,显然听得入神,还没等她问出究竟,就听姜原又说道:“不必下棋了,你去与高学士知会一声,午后与我出去。”
“那就多谢殿下了!”
虽然姜原说的十之**,许群玉都不大明白,但眼下显然是答应了她,还免了她绞尽脑汁下一盘棋,这就足以让许群玉高兴了。
她施施然又行一礼,这才脚步轻快地走回内院去,心里的巨石早落,暗道,二皇子瞧着疏离冷漠,其实也不算太坏,前回若不是他的锦囊,我也不能进展神速。
这样一想,许群玉就把姜原刚才那番玄机全然忘却了,她一向心思不密,待人以诚,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记得十分百分的好。
及至许群玉远去不见,亭内邵道齐骤然下跪道:“请殿下恕罪!”
“你有什么罪?”姜原似讽非讽。
邵道齐低头睹视着青石地面,面色惨白,很是用力地抿了抿嘴,才道:“我……我私心阻拦许娘子查探此事,险些耽误了大计。”
姜原一挑眉头,笑道:“知慕少艾,人之常情,何况,我有什么大计?”
“不……不是的,我对许娘子绝无私情,我只是……”
邵道齐那张英俊潇洒的脸上早失却了往昔风度,目下支支吾吾的,却说不出个究竟,姜原闭目道:“行了,我不怪你。”
他虽如此说,但邵道齐深知姜原禀性矜峻,依然跪着并不起身。
过了片刻,姜原站起身来,一掸袍袖,径出亭外,临走时,只留下了四字余音袅袅。
“下不为例。”
邵道齐应声称是,跪在亭内,直至姜原的脚步声消失,才松懈身躯,喘气时,方觉得背上黏腻冷汗,打湿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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