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楚南冠没有犹豫的答应下来,视线在燕半雪身上停顿了一下。燕半雪感觉到了那一眼的不同寻常,却形容不出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燕半雪想不通就问,传音道:“你在看什么?”
他问得坦坦荡荡,用的却是暗戳戳的传音,当着自己下属的面和楚南冠说小话。
巫腾毫无察觉,见燕半雪停下来,就自然的接过话头:“都是老对手了,想让南域鬼修上钩不是那么容易,我有两个建议,一个,抢他们的魂瓶,让他们不得不追过来;第二个,我们假装放松对他们的追捕,入驻城北,把取而代之的意图表现出来。”
魂瓶是鬼修收集人魂的法器,大量生魂塞进同一个魂瓶,会有类似炼蛊的效果,最终留存下来的那道魂魄能让鬼修大幅度提升修为。
既然是炼蛊,魂瓶当然要放在一个灵气特殊的地方,不能随身携带。
但特殊的地方不一定特殊,它也可能是用灵石阵法生生堆起来的。
燕半雪一边等楚南冠回答,一边听巫腾说话:“第一种方法,魂瓶不好找,第二种方法,我们手里要有让他们眼馋的东西,才能让他们闻着味过来。”
燕半雪思考了一下:“魂瓶,找到魂瓶带去城北。”
巫腾点头:“那就剩下怎么找魂瓶这个问题了。”
在片刻的沉默后,楚南冠开口:“我来找。”
燕半雪和巫腾一起看向他。
楚南冠静静道:“回春堂大夫医术高明,善庄里还有不少活着的离魂症病人。但凡肉.体尚未消亡,魂魄与肉身之间的联系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彻底遮蔽。”
灵与肉之间的关系鬼修自然清楚,但问题是:“鬼修魂瓶能最为彻底的遮蔽灵肉之间的联系,你要用什么方法去找?”
楚南冠吐出四个字:“追魂索隐。”
巫腾看楚南冠的视线瞬间变了,燕半雪也是一愣,脱口问道:“你会这个?”
招魂阵法千千万万,有像陈家村神婆用的那种简单易学效果一般的,也有需要法器、有一定施展门槛而效果更好的。
在千千万万的招魂法阵中,追魂索隐是站在峰顶的一枝独秀,它强大到神秘,能招离世之人的魂魄,甚至能看见一个人的前世。
很多人知道这个名字,但几乎没人见过这个阵法,更逞论施展。
有传言说,南山书院倦书阁的高处收藏着这道法阵,但南山书院倦书阁非内院弟子不得入。高阶法门修习困难,能入阁的、修习《经史子集》的内院弟子也不会花费精力去找一道对自己修行用处不大的招魂法诀。
也就是说,追魂索隐阵法图虽在,但实际上已经失传。
但楚南冠说他会。
楚南冠是域主燕半雪的同伴,他会高深阵法,巫腾只是惊讶,燕半雪受到的震动却要大得多。
鬼修鬼修,欲修仙先修人。楚南冠自酆都到凡世,还会追魂索隐这道阵法,他不仅掌握着酆都鬼修梦寐以求的复生法门,还能穿越生死的界限,把已经不存于世的人魂唤回。于凡人而言,这是仙法,对修士来说,又何尝不是?
燕半雪再次确认:“能成功?”
一旦楚南冠的能力为众人知悉,怀抱着形形色色目的的人,必将趋之若鹜的找上门来。
他现在是在定国公眼皮子底下布阵,不可能藏得住。
楚南冠的表情毫无变化,燕半雪能想到的,他当然也能想到。药师不觉得有什么可畏惧的:“能。”
“追魂索隐激发后的异象什么结界都挡不住,”楚南冠平静的说着,“把离魂的人都送来香山。”
南域鬼修有很大的可能会想办法除掉布阵者,善庄里都是普通人,毫无抵抗能力,而香山别院光是一个名字,就足够让敌人三思了。
送人上香山必然要定国公同意,唯一和定国公有交流的燕半雪领下这个任务:“好。”
大体方向定下,三人又商量了会儿细节,便各自着手准备。
巫腾已经到了魏城,联络在魏城的西域鬼修当然不再需要燕半雪亲自出马,全由巫腾代为联络,于是巫腾离开,燕半雪依然留在香山,他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不晚:“我去找傅庭,你布置阵法有什么要用的尽管开口,定国公不会缺东西。”
楚南冠摇了摇头:“不需要什么特别的东西,人到了就好。”
燕半雪带着些狐疑点了点头,然后又绕回了最开始的问题:“你刚刚看我那眼是什么意思?”他传音楚南冠的问题,对方没有回答。
楚南冠看他,这回的意思很明白,奇怪燕半雪为什么纠缠于这种事情。
冷冰冰的药师好脾气的答了:“没什么,就觉得你是个好人。”他一边说话,一边拔了燕半雪后脖子上的银针,那针极细,燕半雪又一直面对巫腾坐着,三人聊了那么长时间,巫腾都没察觉。
不同于扎针时的无知无觉,楚南冠拔针时燕半雪感觉到了明显的酸胀,随即被压制的疼痛很快席卷全身。
燕半雪皱了下眉:“这话说得……我哪里让你觉得我不是个好人了吗?”
“躺下。”楚南冠推着轮椅往房间另一头去,角落里药炉上还熬着药。
“鬼修因执念而化,执念深重的,大多偏激,又会有什么好人。”
楚南冠的声音既凉且静,就像空气里弥漫的药味一样,是远离人世的不近人情。
“修士登大道,凡人皆蝼蚁。一个鬼修在拘人魂,另一个鬼修,却在想方设法的让凡人远离战场。”
燕半雪坐上躺椅,但没躺下去。楚南冠盯着药炉,他盯着楚南冠线条漂亮的侧脸:“你呢?你不也一样?要把离魂症全送上香山。”
“这是你的计划,我自然要遵从你的意愿。”
燕半雪笑了声,躺平身体:“那更早之前,你把回春堂坐堂大夫送下山又是为了什么呢?”
“楚南冠啊,你以为你心肠能有多硬?不管哭闹的小孩儿就当自己是坏人了?开什么玩笑。”燕半雪嘟囔着,背对楚南冠蜷缩起来。
燕半雪蜷缩着,无声的抵抗着疼痛,楚南冠盯着药炉,安静的熬着药,房间里一时寂静,直到楚南冠从袖中掏出一张发亮的传讯符,狂刀许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干什么呢,接得这么慢。”
许钦那头有焚沙海颗粒感极强的风声:“我这边解决了。”
楚南冠:“多谢。”
燕半雪听见他们的对话,翻身坐了起来。
“客气。”许钦停顿了下,他听见了燕半雪起身的声音,“你不是一个人?”
楚南冠回答了一个“是”字,许钦连着追了好几个问题过来:“你在哪?准备动手了?”他最后问,“要帮忙吗?”狂刀的声音里带着点急迫,还有隐约的兴奋。
许钦不是好相处的人,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人,能让他主动问一句“要不要帮忙”,绝对是关系匪浅。
燕半雪盯着楚南冠看,只觉得身上很疼,疼得心里格外烦躁。
楚南冠注意到燕半雪的视线,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回答许钦:“我在魏城。”他想了想,“暂时不用帮忙。”
“好。”许钦也不废话,“有事喊我,完事了也喊我,找你喝酒。”
楚南冠也答了声“好”,按灭了传讯符。
传讯符熄灭的同时,燕半雪的声音响了起来:“为什么他知道的比我多?”
如果要一条条仔细列出来,燕半雪其实说不清许钦比自己知道得多的具体是什么。但楚南冠和许钦的对话,他听得半懂不懂,已经是足够的证明了——许钦对楚南冠的复仇,了解得比燕半雪清楚。
楚南冠觉得这点应当很好理解:“我和他认识更早于认识你。”
燕半雪却不认同:“你和他认识,还能早过我们都在楚川那会儿?而且现在和你合作的是我。”
楚南冠听懂了燕半雪的疑问并不在问题本身:“你想知道我和许钦之间的事?”
“没错。”
楚南冠抬眼:“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个问题一时间把燕半雪问住了。
燕半雪想了想,发觉这似乎也不是多难想明白的问题。
因为疼痛,鬼修的声音带一点沙哑,他缓缓道:“因为我们是朋友。至少,我这么觉得。”
楚南冠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即便是朋友,我也该保守另一个朋友的秘密。”他和许钦之间的事,涉及到了许钦身上的辛秘,楚南冠不会说。
楚南冠继续道:“而我的秘密,你知道的已经不少了。”
燕半雪琢磨了下,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楚南冠也把他当朋友了。
“勉强接受。”燕半雪说,然后顺从内心的想法,跟了一句,“怎么才能在朋友这条路上更进一步?”
这话过于直白了,说出口的意思便成了不想止步于普通的朋友关系,或是至交、或是其他。
这不是一句适合说出口的话,因为它显得极端,或特别的浅薄和场面,或特别的深刻与执拗。
楚南冠发现自己离奇的没有感觉到任何意外和反感,他甚至不需要思考太长时间,就能给出回答:“等你肯告诉我,你到底是故事里的谁的时候。”
燕半雪也离奇的,毫不意外自己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同样可以给出回答:“很快。”
他说:“等手上这件事结束,我就告诉你我是哪个角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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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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