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往事·暖阳与弥补

辩论赛结束,日子就恢复了平淡。

在鸡零狗碎间,一分一秒仿佛都会加快脚步流逝。

天气渐渐回暖,一场春雨下过、一场春雷打过,笋芽儿就冒出尖尖,嫩草透出点点新绿,柳条也缓缓恢复婀娜丰盈的姿态。灰沉沉的冬日总算退去,让步给早春的和煦日光。

大概是感知到春天稳稳当当地来了,所以桥月将收在教室里的绿萝搬出来晒晒太阳——虽说这不是副班的职责,但女孩儿心思细腻温润,而且觉得偶尔侍弄下花花草草,不仅缓和了心情,还多多少少有些雅致的风骨。

于是这天,二层的同学每每从五班门前走过,就能看到绿萝们靠着墙,乖巧地排排坐着。

阳光轻盈地落在它们翠绿的叶掌上,显得格外剔透鲜活。

某节下课,毕山青走班回来时,也被这幅生机勃勃的画面夺去目光,一阵愉悦欢喜不自觉就泛了上来。

或许是这些光芒中昂扬的小生灵带来了大宽慰,所以毕山青回到座位旁放下书,拿上自己的杯子,就又立马提上洒水壶走了出去,准备给这些小生命浇点水,顺便也给自己打点水。

侧身蹲在绿萝边,毕山青仔细地拨开叶掌,窥见盆底褐色的土壤,然后把壶口对准泥土浇水。

大概是因为侧着身子吧,所以毕山青挡住了本该照在植株上的斜阳,午后已经不热烈的阳光把他的背烘得暖暖的。

忽然,一片阴影从身后投上来,挡住了暖暖的光线。

“在干嘛呢?”何燃偏着头,在毕山青身后问。

毕山青转过身,仰头回着:“没什么,看它们已经很久没被浇过水了,给它们浇浇。”

“哦,这样啊,”何燃说着,正准备转身进教室,却看见了放在毕山青脚边的水杯,指着问,“你准备去打水吗?要不要帮你跑一趟?”

“不用不用,我待会儿水浇好了自己去就行。”和之前每次何燃提出帮忙一样,毕山青连忙拒绝。

“嘿呀,反正没什么事,而且快上课了,等你水浇好肯定没时间了。”

何燃边说边把水杯拿起来,利落地朝背后的水房跑去,丝毫没留给毕山青婉拒的时间。

真是……

毕山青看着何燃跑开的身影,无奈却触动地想着。

手上浇水的动作没停,脑子里却翻飞着相识一年多以来,何燃次次的细腻友善。

恍恍惚惚地,那种把心脏撑得鼓胀的感动又毫无预兆地漫上来。

一盆盆地浇过去,在机械的动作间,毕山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意识到何燃已经回来站到了自己身后。

“山青,山青”。

何燃叫了两声,把毕山青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毕山青应了一声转过来,迎面而来就是何燃直直伸到眼前的水杯,唬得毕山青一愣。

紧接着,水杯被移开,藏在水杯后的面孔露了出来。

“嘿!水来啦!”

何燃依然是背对着斜阳站着,为了让毕山青接水杯接得方便,还微微曲着背。

毕山青仰头看去,夕阳从何燃的发梢背后透过来,映得少年一副光芒四射的锐利模样,虽不足以看清他的神色,可隐约间的笑意反而更显得爽朗恣意。

“谢谢。”毕山青回过神,道声谢接下水杯。

“没事儿,你也快点哈,马上就上课了。”何燃说着拍了下毕山青的肩膀,转身溜进教室。

毕山青背着光,把最后一盆绿萝浇完,站起来做了下伸展,也准备转身回教室,却跟天外的日光直直打了照面。

今天这夕阳怎么比平常暖和。

眯了眯眼,毕山青感知着背后都快出汗的暖意,有些奇怪地想。

天气倒还真一点点暖了起来,不觉间就到了清明,又是临近作文大赛开赛的时候。

像高一时一样,罗姐十分重视这场比赛,反复跟五班的学生们耳提面命,要求每人在清明假回来后,上交一篇高质量文章。

说话间,目光还有意无意地停在毕山青身上,似乎是压了很重的期待。

从高一那次尝试开始,毕山青就知道罗姐对自己抱有的期望,自然是不会掉以轻心。

更何况,上了高二以后,不知道是不是厚积簿发的缘故,毕山青倒真的越发展现出对文字语言的敏锐感知,在语文课上的表现总是赢得欢呼。

单是为了这不知真假的“天赋”,毕山青都会拼尽全力。

清明假也就一天,紧赶慢赶地完成作业,毕山青又拿出全部精力对付大赛作品。

也许是上次的遗憾冲击仍在,所以毕山青从这学期开学就开始了选材构思。

与上次不同,这次毕山青没有写自身的经历,而是写了篇小小说,来描述快餐文化对那些闲情雅致的蚕食。

不知道是因为文笔尚可,还是因为“闲情雅致”什么的合上了罗姐的文人骨,总之看完后,罗姐只问了一句——“这篇文章,有没有人帮你指点过?”

毕山青有些意外地摇摇头,看着罗姐满意而惊艳的表情,自己好像也有了信心,不自觉欢欣雀跃起来。

事实证明,罗姐的欣赏是没错的。

几周后,初赛结果出来了,这次毕山青直冲一等奖,和梁桥月一起拿到了决赛的入场券。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罗姐给予了两人格外多的关注和压力,什么往届考题、往年获奖作品、名家点评,全部打印出来,成沓成沓地往两人桌上送。

不过,在繁重的学业中找些美好的文字看看,对两人与其说是负担,倒不如说是放松。

很快,到了决赛现场写作的时候。

因为主办方在扬州,所以两人不得不赶到扬州去——顺道借着周末玩一趟,倒也算是给心灵松松筋骨。

至少,毕山青是这么打算的。

毕竟,中考后收到一中录取消息时,父母就许诺了自己一次扬州行,只是最终被忙碌的工作打断了。

所以这次刚知道要去扬州比赛,父母就一口答应回来陪自己去,顺便弥补两年前的遗憾。

毕山青本是满心期待的。只是,满心期待终归碎在了现实面前。

最后,还是只有外婆陪着一起去。

外婆还不识字,订车票、订酒店全部都得毕山青自己操办。

而且外婆年纪大了,拉着老人家到处逛也吃不消。所以,这次扬州行确确实实泡汤了。

他应该想到的,和从前每次的“一口答应”一样,TA们肯定会被各种工作的琐事绊住脚,迎接自己的肯定还会是一句充满歉意的——“抱歉啊小乖,我们……”

明明应该不抱期待,明明应该理解父母无奈,明明应该劝自己懂事的……

可是,真的盼了好久好久啊。

虽然委屈难过,但到底是没有影响到比赛的状态。

这次决赛有两个题目,其中一个是以“钥匙”为题目,写一篇文章。

毕山青一看到这二字就开始了联想——钥匙?当然是用来开锁的。

开什么锁?锁住的门,锁住的窗,锁住的回忆。

还有,锁住的自我。

不知为什么,毕山青放飞思绪到这儿,脑子里闪现的是何燃,是逆着光笑容满面的何燃,是多次向自己施展善意的何燃,也是屡屡撬开自己锁起的愿景的何燃。

这可不就是“钥匙”嘛。毕山青想,嘴角不自觉地染上了一点笑意。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了选材,还是因为选材本身。

脑中有了构思,下笔倒也没怎么耗时。

比赛给了三个小时,两千字的文章,毕山青用了两个小时多一点就写完了。

或许是写得畅快,合上笔盖时,毕山青有种满身筋骨都活络开的舒然。

多年后回望这场跨省的现场比赛,毕山青会意识到,这些当时看去无比重要的事,其实最终并不能影响多少轨迹,充其量也不过是“回忆”。

只是这场回忆里,有一篇亲手写下的两千字文章。

可几乎没人知道,这最终埋在岁月下的两千多个字,是某段长久情愫的唯一见证。

当然,和留在扬州继续游玩的梁桥月一家说了再见、刚坐上动车的毕山青不可能想到这些。

他只是看着景色发呆,脑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想法,有些如释重负,有些沾沾自喜,还有些无奈委屈。

如释重负、沾沾自喜献给了那个顺利完成比赛的毕山青。

无奈委屈则留给一个被屡屡违约的“小乖”。

车窗外的天色慢慢变暗,飞驰而过的景色逐渐融进黑夜,偶有几点灯火在山野平原间闪现,眼一眨又被掠了过去,就像人生里那些永远抓不住的欣喜与幸福。

偶然出现,却转瞬湮灭。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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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往事·暖阳与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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