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颜心下一紧,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一般,这宣太后又想搞什么幺蛾子,明明已经私下将尉迟敏玉许配给刘家少爷,为何还要在朝露会上刻意提起她的年纪。
她紧张地攥紧拳头,只听到宣太后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回太后,臣女刚过十七的生辰。”尉迟敏玉撑着后腰偷偷打了个哈欠,熟不知自己已被饿狼盯上。
宣太后转头望向身旁的小皇帝,柔声道:“这宫中好久都没有喜事了,如今敏玉也十七了,陛下不如借此赐个封号给她,可别让外人笑话了去。”
“谁是外人?”郁凌语态凛然,颇有在战场上杀敌威武的气势,对上头坐着的小皇帝扬声质问,“陛下,臣可否问您一句,当年是先帝特允,让尉迟家的孩子们出生后不享有封号以及郡主的待遇,您是想打破先帝的规矩吗?”
尉迟夫人在底下坐着,心口百感交集,当年她身怀六甲跪在养心殿前,恳求自己的兄长未来不要将自己的孩子扯入皇室莫须有的争斗中,这才特许将女儿剥夺了封号,做个普通的小郡主,远离权力,健康长大。
可如今宣太后的作为简直是在打尉迟家的脸,明里暗里要破坏这约定,要将她的敏玉推入火坑,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可恨她是个女人,也恨自己只是个无权的长公主。
面对战火四起的场面,小皇帝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一双小说战战兢兢地拉住宣太后的衣袖。
郁凌面无表情地靠在座位上,指尖敲打着桌面,滴答滴答的声音让周围的气压低到让人有些窒息,这情形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一般。
“摄政王何必动气呢?只是一个封号罢了。”宣太后语气里都是责怪郁凌大题小作的意思,嘴角那抹笑容像是在挑衅。
廖颜清楚一个封号对别的郡主是没有影响,但对尉迟家确实天塌下来那般,尉迟敏玉若真有了封号,历史轨迹就会慢慢走向死亡,这是她和郁凌最不想看到的。
“陛下,请您回答臣的问题,当年羲和长公主苦苦求来的誓约,您当真要毁了它吗?”羲和是尉迟夫人的封号,也是她的表字,当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却在前朝崩塌后,她有多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唤她了。
说到底郁凌也只是她母后领养的孩子,两人之间毫无血缘关系,却让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庆国公握住妻子的手,小声安慰道:“敏玉不会有事的,郁凌有分寸。”
其实说这话时他也没有底气,尉迟家早就被太后限制了实权,靠着前朝积累下来的基业摇摇晃晃挺到现在,内里早就烂透了。
“可我不能让他为了敏玉去冒险啊。”羲和声线颤抖,眼中担忧溢于言表,她害怕自己的弟弟会被陛下责罚,也怕女儿会真的卷入这惊涛骇浪之中。
“临泽,回答我。”郁凌直视着小皇帝清澈的双眼。
小皇帝被这么一问,更加不敢说话了。
宣太后见此情形眉目一皱,质问道:“摄政王这是在质问陛下?”
“臣不敢,臣只是陈述事实罢了,陛下是先帝的幼子,先帝驾崩前他还未识字,自然不清楚羲和长公主与陛下之间的誓约,但那日在场的文武百官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廖颜下意识握住郁凌藏在桌底的手,发觉他的体温低的吓人,郁凌反握住廖颜伸过来的手,大拇指摁了两下她的虎口以作安慰。
她忽然想起如今与宣太后对峙的只是郁凌并非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摄政王,郁凌也只是借着这副皮囊罢了,他也在害怕,怕走错一步将尉迟母女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宣太后听后不怒反笑道:“陛下亲赐封号是尉迟家的荣幸,摄政王可别忘了,若是没有哀家当初求陛下念在兄妹之间的情分,羲和长公主早就被贬为县主发落封地去了。”
此话一出,羲和脸色唰一下惨白了,就连下面坐着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当年的事如同遮羞布一般被宣太后轻松扯下,尉迟敏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忙要起身,却被郁凌一记冷眼警告道:“坐下。”
尉迟敏玉吓得立马原地不动,维持着起身的动作。
宣太后脸色一黑,想到自己贵为太后,权力竟还说不动一位郡主。
“敏玉,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你。”
“太后若是想看喜事,倒不如操心一下选秀,陛下后宫无出,丽妃娘娘又惨遭奸人所害小产,”
两人针锋相对,两团烈火不断试探进攻,小皇帝不忍心两个最亲近的人如此,紧张地吞了口口水,解释道:“舅舅你误会了,母后只是想让朕给表姐赐个封号罢了。”
“呵——”廖颜与郁凌同时轻哼,望着宣太后那副虚伪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不会信。
“只是?”郁凌将目光投向一直被人忽视的右侧方,那里坐着另外一位观戏人,“太后不妨解释解释,为何朝露会宴请了北境皇子前来?”
北境皇子?不会是那位梁王吧。
他们与北境是敌对关系,表面上老死不相往来,皇宫出现北境人意味着什么?廖颜猜测是即将到来的,维持五年之久的两国之战。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炙热,角落里的那人微微抬起头,瞳色呈琥珀淡色,颧骨高耸,鼻子挺拔,是典型的北境人长相。身上的装扮也不同于千周的穿搭,北境人穿衣风格更奔放,颜色也更鲜亮,那里的野物数不胜数,皇室乐忠于将它们的皮毛做成衣物穿在身上来表示自己的尊贵。
“太后,北境与我千周百年来可是水火不容啊。”
“是啊,娘娘岂可放虎入林啊。”
“娘娘糊涂啊!”
宣太后不以为然,两手搭在凤座上摆足了姿态缓缓道:“能被哀家邀请的自然是客人,梁王远道而来,想一睹千周美景,怎么?我千周大国容不下一位北境人。”
廖颜嗤笑,这宣太后能坐上这个位置怕是全靠别人一拖三吧,传召北境皇子入千周,是想从世家贵女中挑一个合适的嫁去北境做交易换权力才对吧,有了北境做靠山,哪怕郁凌的势力仅次于皇帝,他动宣太后时也得避让五分。
“那不如这样,锦州的矿产全然交给南襄王吧,本王也不想去管了,年纪大了,想要清闲一些。”郁凌毫不在意地将手中的权力送人。
在他看来锦州的矿产只是他众多财宝中微不足道一颗砂砾罢了。
但对于宣太后来说,锦州块肥肉,它紧挨着朝洲,是为数不多矿山丰富,产量稳定的宝石之城。
“你要送给你弟弟?也不送给你亲侄儿?”宣太后的仪态都在郁凌送出锦州后崩塌的一干二净,脸上藏不住的扭曲诧异,“你是想独裁嘛!”
“独裁?”郁凌不屑一顾,“本王若想独裁,当年就不会收这枚扳指,而是与那颗项上人头一般处理掉许氏母子了。”
宣太后本姓许,是领养了小皇帝后,有了封号宣,人人都唤她宣太后,熟不知她曾经也是朝洲皇商许家女娘。
廖颜扯了扯郁凌腰间的玉佩,刚想开口劝他坐下,却意外被手中那抹透绿色吸引了视线。
她猛然想起当初车祸时,郁凌下意识将她护在怀中,但他上一秒是先扯掉了挂在后视镜上的玉佩,那枚从墓里带出来的陪葬品。
但这枚又和那枚不太像,陪葬品上面为图样是祥云朱雀,这枚却只是单单的白虎纹。
那穿越来的那枚玉佩在哪里?
是否跟着他们来到了千周,廖颜的思绪开始放空,直到听到有谁尖叫了一声,又听到身后有人喊道:“有刺客!护驾!”
一道笛鸣划破天际,两道银亮的弓箭从天而落直冲主座上的小皇帝与宣太后,宣太后情急之下拉过身边的小太监替她挡住。
一箭穿心,血溅四周,当场毙命。
“啊!”没见过此等血腥场面的女娘们吓得惊叫起来。
就连宣太后也瞪圆了双目,呆滞地望着眼前。
“保护陛下!”
箭落,周围端茶送水的宫女们皆脱下宫服,露出里头原本的黑衣,手持凶器进行无规模的屠杀。
宣太后与小皇帝被禁卫军围在中间,底下的人四处逃窜,场面一度混乱。
廖颜反应过来时,腰身已经被郁凌紧紧搂住,到处逃窜的人将他们与尉迟家分开,他们俩在一片混乱中,逃到了一处昏暗的角落,是一间废弃了的柴房。
“大白天的怎么会有刺客?”廖颜吓出了一身虚汗,刚刚那枚弓箭就在自己一公分的距离,多亏了郁凌将自己拉走,不然她就要成刺猬了。
“箭头被磨圆了,看来目的不是杀人。”郁凌抓着一把刚刚从混乱中捡到的作案工具,“傀异。”
一声令下,屋顶上突然出现了一黑衣男子,他的肩膀上还站着一只通体灰色的毛绒鸽子。
“主子。”傀异身高八尺,身形高壮,站在郁凌身边如同两根石柱。
郁凌:“去找找敏玉被带去了哪里。”
“她被带走了吗?”廖颜担心道。
“周围人太多太乱了,顾不上她,估计是被北境人带走了,许黯音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郁凌这时候倒是不担心,既然宣太后有心让北境与千周联姻,那他们就不用费心想法子取消尉迟与刘家的口头婚事了。
“那你还不去找她?她一个小姑娘被一男人带走,若是宣太后有意为之,她往后在千周还怎么嫁人?”廖颜急得不顾扭伤的腰,直挺挺站起来,推着郁凌往外走。
郁凌无奈叹了口气,转身将妻子搂住,将她的头扣在胸膛不得动弹。
“这里没人,别和我演这出伉俪情深的戏码。”廖颜扭了扭脖子,发现根本挣脱不开。
郁凌头一回没有听话,手臂的力度微微收紧,贴着她的头发用气声说道:“颜颜,我算错了。”
“什么?”廖颜无奈只得被迫抬头,“你算错什么了。”
“命自天定,所行之变皆徒劳。”
廖颜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有些无力地望着门外,那双眼里充斥着对历史的绝望:“那她还是会被送去北境,惨死于乱箭之下,百年后被后人歌颂爱情的伟大吗?”
“或许会变,又或许不会。”
但听郁凌的意思,尉迟敏玉是必嫁北境无疑了。
“许黯音太懂得如何毁掉一个女孩子的名声了,今日朝露会遇刺,梁王挺身而出救下尉迟家长女,他日谣言便是孤男寡女共处,再然后便是北境王访周议亲。”
“不,她可以不嫁给梁王。”廖颜灵机一动,抓住郁凌的手臂提醒他,“北境三位皇子,梁王,太子和靖王,若是我们将梁王娶敏玉的好处告诉这两位,抢在宣太后前面将敏玉嫁给其中之一,或许结局会变。”
“你的意思是现在?”郁凌话说一半,想听廖颜接着说下去,故作懵懂。
“对啊,北境怎么可能只会来一个人,驿站之中定还有那两位,只是他们不屑于跟中原人打交道罢了。”
论历史,郁凌比她上道,但论逻辑方法,她敢说在这里,无人敢与她媲美。
“既然嫁梁王会死,那不如赌把大的,嫁太子,嫁靖王,只要你的权力还在,敏玉就算远嫁,在双世之变之前我们将她接回来,一切皆有可能。”
命自天定,那她偏要逆天而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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