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伐之声起初只是一道细微的嗡鸣,好似某种蛰伏于空气深处的生物低语。转瞬之间,这道嗡鸣炸裂开来,化作铺天盖地的喊杀声,裹挟着刀兵相撞的金属声、利刃入骨的惨叫声以及伤重将死者断断续续的呻吟声,疯狂地冲刷着这片空间的每一寸角落。
“杀!——”
“啊!我的腿!我的腿!”
“求你了……别杀我……”
扭曲重叠的声音,极具冲击感官的画面让赵七月不自觉的皱起眉。
“救…救我…”
一道微弱的声音忽然从她脚边响起,这声音太过突兀,让赵七月猛地向后跳开一步,落地时又迅速稳住身形,快步上前,本能地想要扶起那声音的来源。可就在她指尖触碰到士兵的那一刹那,一股奇异的触感让她僵住——她的手竟然毫无阻碍地从士兵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赵七月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收回手,重新尝试,结果依旧如此,“怎么回事?”
就在她疑惑不解时,那士兵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指向远处一座巍峨的城楼,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恐惧与执念道:“她…她在那里…”
赵七月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城楼之上,站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背对着她,一头雪白的长发随风飘扬,说不出的诡异,甚至让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身体。
可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四周爆发出来,将她猛地弹开。
赵七月睁开眼,将目光定格在那截熄灭的蜡烛上。燃烛引梦,照理说引出的该是器物持有者的执念,执念绘梦,也该是实物,可方才的梦境为何她碰不到?
昏暗的光线下,除了坑壁上斑驳的痕迹忽明忽暗,隐约像是无数具尸体堆叠在一起外,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在坑底里头打转。
突然,赵七月只觉左手传来一阵异样,像是被无形之物猛然攥住,低头时,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只见一缕缕血色雾气正悄然缠绕着她的手臂。更诡异的是,原本躺在棺材里的那把斧子,居然自己动了起来,斧尖直愣愣地指着她。
赵七月眯起眼:“你是鬽?”
传闻,鬽是古旧器物所变,会在深夜吸附人身,吸食人血。
“又来一个送死的。”鬼魅般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好像是无数个人格分裂的灵魂被硬生生揉捏在一起,杂乱、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
赵七月正准备出手探一探这东西,一颗石子从坑沿滚落,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接着不远处便响起李小里的声音,严肃而急促:“诶,这里是考古重地,闲杂人不能进!”
见赵七月上来,李小里不禁有些畏缩,赶紧解释说:“刚刚我们领导给我打电话,说失踪个人,让我告诉您一声。我感觉事态有点严重,又没您电话,所以跑来了。”
赵七月看了眼黑洞洞的林子,心头一时有些烦躁,不知刚刚那人看到多少,转头问他:“失踪的是什么人?”
李小里迟疑了一瞬,低声说道:“领导没说,就让我带您先去趟派出所。”
说起来,四方村其实还算个村中贵族,由东南西北四个小村组成一个大村,距离繁华的市中心,开车也就半个小时,妥妥的一环,不仅有公交通行,甚至还有个派出所。
赵七月和李小里两人刚踏进派出所大门,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争吵:“那棺材是在我家祖坟里挖出来的,肯定就是我祖宗,怎么就成他们的东西了,我不管,你们今天不给我答复,我就不走了。”
一名年轻男子情绪激动,涨红着脸与两位民警对峙着。见到赵七月,男子明显愣了一下。
李小里突然激动道:“你,你……警察叔叔,刚刚就是他擅自闯入考古重地。”
被叫警察叔叔的眼镜民警一脸无语的吧唧了一下嘴,似乎很不满意被和他差不多年纪的李小里叫隔着好几辈的“叔叔”称号。
“什么考古重地,那他妈是我家祖坟。”男子梗着脖子,有些不耐烦。
“你家祖坟,有证据吗?”李小里也不甘示弱,摆出一副我有理我怕谁的气势来。
“我挖出来的。”
“我还说你企图盗墓呢,警察叔叔,请你们制裁他。”
“都别吵吵叭火的,赵清流,根据《刑法》第三百二十八条规定:盗掘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我们念在你及时报警,不追究责任,你就赶紧老实回家。”戴眼镜的民警严肃的指了指他,转头看向赵七月他们:“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李小里赶紧接过话:“警察叔叔,我们想了解一下,失踪的是什么人?”
“首先,我不是叔叔。”眼镜民警特意强调道。
“好的,警察叔叔。”李小里认真的点点头。
眼镜民警面无表情的歪了一下头,惹得另一个民警笑了起来。
“啊,那个......好的......”
“行了,行了。”眼镜民警打断他,“你们什么人?”
赵七月道:“您好,文物局特殊部赵七月。”
另一个民警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推了推眼镜男,热情地朝赵七月伸出手:“您就是赵老师吧?领导特意交代过,让我们全力配合您的工作,刚刚多有怠慢,还请见谅。您叫我小陈就行,这位是小张。”
“您好。”赵七月微微点了点头。
陈天强没想到,领导口中的赵老师竟是个年轻姑娘,看样子也就二十六、七,长得挺好看,就是脸冷的吓人。上级强调,此次案件特殊,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参与的,他连忙回应道:“赵老师,失踪的是被称为大仙的年轻男子,名叫时起,具体的来龙去脉,您看......”
陈天强边说边把一份文件递了过来,赵七月接过文件,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文件上是失踪者时起的资料,照片上的男人剑眉星目,称得上俊朗,只是他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为这份俊朗平添了几分疏离淡漠。
“就这些?”赵七月问。
“呃……是的,赵老师,我们这边也是刚接到报案,还没来得及深入调查。”陈天强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暗暗叫苦,这姑娘气场太强,比他们局长还难伺候。
“失踪多久了?”赵七月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手中的文件上。
“前天晚上。”小张补充道。
“报案人是谁?”赵七月又问。
“就他,”小张继续回答道,“赵清流。”
赵七月将文件递回给陈天强,冷淡地扫了一眼赵清流,语气沉静:“你在说谎。”
赵清流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咬了咬牙,强作镇定地说:“我说什么谎,就是他,我前天晚上亲眼看见他进山的,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赵老师,您是不是发现什么了?”陈天强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七月没有回答他,而是直直盯着赵清流的眼睛说:“你眉宇间血气弥漫,怕是近期有血光之灾,或者有人已经有血光之灾,我劝你还是讲讲,有些事,并非你一人之力可以承担。”
赵清流愣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睛,避开赵七月的目光:“你真的有办法?”
赵七月反问道:“你不是看到了?”
李小里在一旁看着赵七月,心里暗自佩服,赵老师这气场,不去演电视剧真是可惜了。
赵清流双手紧握,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我说,我说实话……其实,大仙没有失踪,他……他死了。”
“死了?”小张惊呼出声,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他死了,就死在我家祖坟里!”赵清流情绪激动,像是要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全说出来,“那天,棺材见天后,就他妈莫名其妙地裂开了,我们几个也没遇过这种情况,当时就被吓得躲进了林子,等回过神时,才发现少了一人。等我和二胖回去寻人时,却看见驴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
赵清流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把驴子带回去后,他就一直昏迷不醒,医院也没查出什么。无奈之下,我只好托人寻了一位据说能把被吓走的魂魄找回来的大仙。谁知我俩刚到那坟前,就被一阵红雾围住,我在雾中看到了驴子,他拿着斧头砍在了大仙身上。”
“你确定他已经死了?”赵七月追问道。
赵清流摇摇头:“雾散后,驴子和大仙都不见了踪影……”
话音刚落,派出所内死寂了一瞬,紧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不见了?”陈天强忍不住打破沉默,不可置信道,“两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
“这话说得跟闹鬼似的!”小张拍了下桌子,“赵清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可是包庇!还敢跑到派出所来编瞎话,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那不是驴子!”赵清流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声,随即低下头,死死的抱着头,小声嘟囔着:“那不是驴子,不是驴子,驴子还在家躺着呢。”
陈天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搞得有些懵,他转头看向赵七月,试探着问:“赵老师,您看这事……”
赵七月没有立即回答,她微微皱起眉,目光扫过陈天强,最后落在赵清流身上,沉声问道:“你说的驴子,现在何处?”
赵清流面色恢复平静道:“在我家。”
“带路。”赵七月言简意赅,并嘱咐李小里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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