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七岁的林霁禾也曾短暂地被那张小脸晃过神 —— 男孩站在单元楼门口的光影里，皮肤白得像浸了水的宣纸，连阳光落在他脸上都像要软下来，睫毛长而密，垂眼时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攥着门把手的手指纤细，指节泛着点淡粉，像块刚从糖罐里捞出来的奶糖。
但那点晃神没能撑过十秒。
“你挡道了。” 男孩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没什么起伏，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硬气，像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块，砸得林霁禾那点莫名的好感瞬间碎了。
林霁禾抱着怀里的旧布娃娃紧了紧 —— 娃娃的鼻子是妈妈用红线歪歪扭扭缝的，左眼的纽扣还掉了一颗，却是她从幼儿园带到现在的宝贝。她抬起下巴，像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扎人的话先一步蹦出来：“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嘴巴跟装了刺似的，是刚从仙人掌堆里爬出来的？”
男孩终于抬眼，瞳色偏浅，像蒙着层雾，却没什么温度，扫过她怀里的破娃娃时，还皱了皱眉：“人话你听不懂？”
“人话听得懂，” 林霁禾梗着脖子，把娃娃往身后藏了藏，故意气他，“但刚才那阵狗叫我确实没听懂，要不你再学一遍？我录下来给王爷爷家的大黄听听，看它认不认识同类。”
两个小孩就这么在楼栋口僵住了。男孩说 “让开”，林霁禾就把脚往旁边挪一挪，依旧挡着大半扇门，像棵扎了根的小树苗；男孩骂 “神经病”，林霁禾就回 “我发疯时会咬人的，你要不要试试？我上次把何阳的胳膊咬得青一块紫一块，他哭了好久呢”；男孩伸手想推开她，林霁禾干脆抱着娃娃往门上一靠，摆出 “要过就先踏过我” 的架势，连脚尖都绷得紧紧的。
直到林慧在对面单元楼喊她：“霁禾，快过来，咱们的行李搬完啦，能进屋整理了！妈妈给你带了你爱吃的橘子糖，再不过来就要被魏叔吃掉啦！”
她应了一声，临走前还不忘撂下句狠话，声音大得整个楼道都能听见：“明天中午十二点，我还在这儿等你！不来的就是小狗！”
男孩没应声，只是看着她蹦蹦跳跳跑远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把手的纹路，直到指腹都发烫了才收回手，转身进了屋 —— 他家的门牌号是 201，就在林霁禾新家的对门。
谁料第二天凌晨就刮起了台风，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噼啪响得像放鞭炮，风裹着雨丝往屋里灌，林慧赶紧把窗户关紧，还在窗沿上放了盆接雨水。林霁禾扒着窗台看了一上午，玻璃上蒙着厚厚的水汽，她用小手擦了又擦，胳膊都酸了，也没看见那个白皮肤的男孩。
“肯定是怕了，不敢来。” 她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妈妈刚给的橘子糖，糖纸被她捏得皱巴巴的，却没心思剥 ——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想打架，就是觉得，那个总冷冰冰的男孩，要是能跟她吵两句，好像也挺有意思的，总比他一个人闷在屋里强。
直到傍晚雨停，空气里还带着股潮湿的青草味，林慧带着她去楼下王爷爷家借酱油，她才从王爷爷的话里听到了另一个版本。
“你说对门那个小屿啊？” 王爷爷摇着蒲扇，扇叶上还贴着张褪色的福字，边角都卷了边，“那孩子昨天傍晚去给隔壁张奶奶送降压药，张奶奶腿脚不好，儿女又不在身边，小屿总帮着照看。谁知道昨天雨太大，他淋了点雨，晚上就发烧到 39 度，被社区医生送到医院去了。这孩子可怜，爸妈总在外地忙生意，一年也回不来两次，就他自个儿住，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上次肺炎住院，还是我帮着收拾的行李。”
林霁禾捏着橘子糖的手猛地一紧，糖纸 “咔嚓” 响了一声，她想起昨天男孩手背上隐约可见的针眼，想起他盛夏还穿着长袖的胳膊 —— 当时她还笑话他 “不怕热”，现在才知道，那是为了遮住输液留下的痕迹。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有点疼，那句 “他就是小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反而觉得自己昨天的话太过分。
一周后，林霁禾攥着攒了好久的零花钱 —— 是帮妈妈擦桌子、叠衣服攒的，一共十五块六毛 —— 在超市里转了三圈，最后挑了袋牛奶饼干，是她尝过最好吃的那种，奶香味浓，还不甜腻，包装上印着只笑哈哈的小熊，看着就讨喜。
她拎着零食袋往家走，刚拐进南巷街，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单元楼门口，正费力地拧着门把手。男孩穿着件黑色的防风外套，拉链拉到顶，连帽子都戴着，帽子边缘还露出点浅棕色的头发，明明是三十多度的盛夏，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背上的针眼还没消，青一块紫一块的，像爬了只小虫子。
“喂！” 林霁禾跑过去，把饼干袋往他怀里塞，动作快得不容他拒绝，生怕他又像上次那样冷冰冰地推开，“这个给你，补充营养的，医生说吃点甜的好得快。”
李岁屿皱着眉，伸手就要把饼干递回来，指尖碰到袋子，还带着点超市空调的凉意，他的手有点抖，大概是刚出院还没恢复好。“我不要。” 他的声音还是冷冷的，却没了之前的硬气，尾音甚至有点发虚。
林霁禾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学着电视里江湖人士的样子，双手叉腰，故意把声音拔高：“我不是可怜你！我是想让你快点好起来，好堂堂正正跟我打一架！你要是总生病，我打赢了也没意思，别人会说我欺负病人！”
男孩愣了愣，垂眼看着怀里的饼干袋，小熊的笑脸对着他，像是在朝他笑。他攥着袋子的手指微微泛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了句：“知道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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