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闷了两天的天气总算起了风。风卷过发烫的橡胶跑道，吹得树梢沙沙响，连体育场里嘈杂的人声都好像轻快了些，带着点夏末难得的凉意。
林霁禾的接力赛排在上午最后一项。她把印着 “7” 号的号码牌别在背后，刚在看台边坐定等广播，就听见熟悉的提示音：“请高二年级组女子 4x100 米接力参赛选手，立即前往 a 区检录 ——”
她跟着其他选手往 a 区走，刚站进队伍里，就看见跑道内侧坐着两个熟面孔。徐庭先挥了手：“霁禾！我们来给你加油！”
“你们怎么在这儿？” 林霁禾愣了愣，目光落到旁边的李岁屿身上 —— 他没穿校服，浅灰色的短袖配着深色牛仔裤，腿长得快伸出跑道外，怕晒，还把外套搭在膝盖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划着外套边缘，看起来没什么兴致。
“闲着没事，下来看乌龟爬。” 李岁屿抬眼扫了她一下，语气还是那副欠揍的漫不经心。
“你才是乌龟！” 林霁禾瞪他，“我跑第四棒，等会儿让你看看什么叫冲刺！”
李岁屿没接话，只是挑了下眉，那眼神明晃晃写着 “就你？”。换作以前，林霁禾早就在心里憋着劲要 “打脸”，可今天却莫名紧张起来 —— 不是怕跑不过别人，是怕在李岁屿面前出丑。她总忍不住想：他会不会一直盯着我？要是掉棒了怎么办？要是摔了……
这些念头绕得她心慌，等轮到她站第四棒位置，接过队友递来的接力棒时，才惊觉自己忘了热身。起跑时太急，刚冲出去没几步，小腿肚突然抽了筋，膝盖重重磕在橡胶跑道上，火辣辣的疼瞬间漫上来。
“我靠！” 徐庭猛地站起来，刚要冲过去，就被李岁屿拽住了。
“你不去扶她？” 徐庭急了，“都摔成这样了！”
“等她跑完。” 李岁屿的声音有点紧，喉结动了动，目光牢牢锁在跑道上，“她不喜欢中途被人扶走 —— 这是接力赛，她要是没跑完，会怪自己的。”
徐庭愣了愣，再看过去时，果然见林霁禾撑着地面爬起来，不顾膝盖的疼，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冲。虽然因为摔跤，七班已经落后了大半，但她还是咬着牙，把接力棒稳稳带到了终点。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林霁禾才松了口气，刚想揉膝盖，就见李岁屿蹲在了她面前：“上来，去医务室。”
她趴在他背上，还不忘嘴硬：“要是没摔跤，我肯定拿第一。”
“嗯。” 李岁屿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软了点，没有怼她。
“你别敷衍我啊！”
“没敷衍。”
林霁禾把脸埋进他的短袖里，闻到一阵被阳光晒过的洗衣粉味，耳尖悄悄发烫。“好丢人啊，那么多人看着。”
“你跑完了，不丢人。” 李岁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 可是被你看到了。
这句话在她心里打了个转，没敢说出口。以前她下雨天掉进水坑，爬起来还能笑着喊 “没事”，可现在摔在李岁屿面前，却莫名在意起自己的样子。
快到医务室时，她还是没忍住问：“我刚才摔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空气静了两秒。问完她就后悔了 —— 这根本不是她会说的话！
她赶紧找补：“我就是觉得，好歹是‘美战士’，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丢面子。”
“还行。” 李岁屿慢悠悠地说。
“还行是什么意思？”
“不算丑。”
“你重新说！” 林霁禾有点急，“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
“有点丑，但能看。”
“……” 林霁禾气鼓鼓地掐了下他的肩膀，却没发现，李岁屿说这话时，嘴角偷偷勾了一下。
到了医务室，校医检查完伤口，说：“就是表皮擦伤，消个毒就好，就是面积大，可能会疼。”
消毒棉碰到伤口时，林霁禾下意识抓住了李岁屿的胳膊，闭着眼忍疼。等校医拎着药箱去处理其他伤员，她躺在病床上，困意涌上来：“我睡会儿，一小时后叫我。”
“知道了。” 李岁屿拉上白色的帘子，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下。
“你不走吗？”
“外面太晒。”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别自作多情，我不是担心你。”
林霁禾没拆穿他，拉过薄被闭上眼。大概是这两天在看台晒得太累，她很快就睡着了，还做了个模糊的梦 —— 梦里有个女生在喊 “李岁屿”，声音软软的。
等她醒过来，才发现不是梦。帘子外真的有女生在说话：“我看过你打篮球，是何阳的同班同学，之前问他要过你联系方式，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林霁禾心里莫名一闷，刚想掀开帘子，就听见李岁屿的声音：“有事？”
语气冷得像冰。
“我加你好友，你没通过。” 女生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能加一下吗？我们交个朋友也好啊。”
“不能。”
“我……” 女生还想说什么，目光落在了李岁屿手里的手机上。
李岁屿漫不经心地把手机揣进兜里，语气特别自然：“这手机是借的，我自己没手机 —— 太穷，买不起。”
帘子后的林霁禾没忍住，闷笑出声 —— 这人也太能编了，昨天还跟她发过微信截图呢！
外面的女生愣了半天，大概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尴尬地说了句 “抱歉打扰了”，就匆匆走了。
林霁禾掀开帘子，看着李岁屿：“你居然说自己没手机？”
李岁屿抬眼看她，语气坦然：“不然呢？跟她说‘我不想加你’？太麻烦。”
“你本来就是不想加啊！”
“所以省事。”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醒了就走，带你去买草莓冰棒。”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猜的。” 李岁屿没说，他记得去年她摔破膝盖时，也是哭唧唧要吃草莓冰棒，说 “甜的能压疼”。
林霁禾跟着他走出医务室，风又吹过来，带着点冰棒的甜香。她看着走在前面的李岁屿，心里那点闷意早没了，只剩下偷偷的甜 —— 原来他什么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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