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薛岚侧目瞧着林野，“你会射箭么？”
林野被薛岚突然开始的话题弄的一懵，“会点。”
薛岚满意的点头，“买完香水去射箭馆。”薛岚用手背拍了林野两下，“一楼有好多漂亮妹妹拍照，你也去好好打扮打扮。”
薛岚径直往楼上走，听到林野在身后说了句嗷，心底长舒一口气。
薛岚坐在楼上阳台打开手机，这会儿订个蛋糕吧。
翻着图片，薛岚眉心又不自觉的蹙起，花里胡哨的，真难看。
倒是也有让薛岚看得顺眼的蛋糕，以前给郝萌买过，郝萌说她浪费钱，吃的一点也不高兴，不算什么快乐的回忆。
于是薛岚面无表情地定了看得顺眼的蛋糕。
林野很快就收拾好了，薛岚看着他穿着绿色的棒球服，搭配运动裤运动鞋，帽衫正中间还有个不知道跟什么玩意联名的熊。
倒不是说好不好看的问题，这一身显得林野嫩的像个十八岁大一新生，同时也就显得薛岚……上了年纪。
薛岚抿唇凝视着林野。
林野摊手，“你不是要去撩妹么，我衬托你。”林野还扯了扯自己绿色的卫衣，“绿叶。”如果再把那绿色的帽子戴起来，暗示性就更强了。
薛岚点头。“你行。”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门了。
社会人和学生狗并排走在商场里，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画风。
薛岚转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挑着合适的，林野跟在薛岚身后，抿着唇笑得像个狗头表情包。
薛岚对气味敏感挑剔，平时买各种洗护用品首选无香型。
“刚第五个我觉得还不错。”林野声音里漾着轻轻的笑意。
薛岚抬手机看了眼时间，“不想转了？”
“你来着姨妈，不累么？”
他这么一说，薛岚确实觉得腿有点酸，随便找了个休息区坐下来。
薛岚用眼神指了下前方，“一会儿把对面转完，没有我找代购买。”
林野有点不解：“要找什么？”
“香水啊。”薛岚也疑惑地看向林野，“你真的觉得刚那个适合你？一股柠檬雪松味，你以为自己是纯情小仙男？”
林野被薛岚的形容逗笑了，一双眼无辜纯洁，人畜无害，“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薛岚瞧着林野。“变态么，这香得上来就让人有想躲的感觉。”
林野笑起来，说他变态就变态吧，至少阿岚在想买适合他的香水。
薛岚想了想，“胡椒，迷迭香之类的能有点这种效果。”
林野越发有兴趣，“还有呢？”这两种东西他都是在煎牛排的时候认识的。
在薛岚眼里，给一个人挑选香水就是在描摹这个人的灵魂，这和写作异曲同工，薛岚并不讨厌这种过程，静下心看林野这个人，让薛岚想起盛满疼痛的深潭。
“还得有能沉下来，琥珀，沉香，檀木这样的都行。还得有乌木，白松，苦艾这种发苦的元素。”
林野有种不经意间被看到的感觉，一时间觉得呼吸发蒙。
乔装打扮被发现之后，他没有在薛岚面前刻意伪装过什么，但突然一下好像被薛岚十分了解，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薛岚起身，“按刚才那几种成分找，就不用挨个试了。”
林野跟上薛岚，“……好。”茫然褪去后，心底溢出来的全是甜。
阿岚看到他了。
不仅看到他，还要为他找一瓶高度适合的香水……
原来幸福到这个程度是笑不出来的，只想就这么静静跟着，静静看着。
“你倒是也找啊！”薛岚一回头就是满脸暴躁。
“嗯嗯！”
半小时后，林野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袋子陷入沉思。
他闻到这瓶香水的第一感觉就是喜欢，觉得适合自己，仔细一感觉，居然和薛岚说的一模一样，看配料，也有很多成分是重合的。
他从未奢望有人了解自己，更没有奢望过那个人是……薛岚。
薛岚：“吃什么？”
“问……我么？”林野惊讶地看着薛岚。
“今天不是你生日么。”
林野愣了一下，今天是他生日？
十月份……林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心头一动，真的是。
林野停下了脚步，薛岚自己往前走。
林野看着薛岚的背影，一如这些年在角落里窥探阳光。
但这一次，那个人走了两步发现他不在，停下来回头看他。
商场里明黄的灯光打在大理石上又折射上去，整个空间温暖，高亮，慵懒缱绻的英文歌漾在暖色中，来来往往的人里，林野只能看到薛岚一个人。
林野的声音有些哑，用力勾起唇角掩饰自己心底的颤。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薛岚其实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容易让这货想多，薛岚放空双眸，“看见那两个人的结婚证，就突然想起来了。”
薛岚又看了林野一眼，感动的像是路都没法走了，薛岚实在不太能理解，“不用这样吧？走了，吃饭。”
林野跟上来，一言不发，一直看着薛岚。
薛岚余光瞧见这货是什么状态，现在问他吃什么估计会说都行，薛岚扫了一眼视线可及的几个餐厅，目光落在一家中餐厅墨字飞舞的牌匾上。
“你觉得自己是新加坡人还是中国人。”
林野依然沉浸在我好感动我简直无法走路的状态里：“中国人。这片土地上有救赎我的人，我的祖父祖母，还有阿岚。”
薛岚没说话，左转往中餐厅走。
店里装修的颇有禅意，薛岚点了长寿面，又随便点了几个招牌菜，把点菜iPad递给林野。
林野看见后声音里携着轻轻的笑，“阿岚是要祝我长寿么？”
薛岚：“过生日不都吃长寿面么。”
林野笑出八颗牙，“这是阿岚给我买的长寿面。”
薛岚靠着椅背，懒懒地半睁着眼，带着点笑，“我什么时候说请你吃了？”
林野笑意丝毫不减，“那这也是你给我点的。”
薛岚含笑端详林野，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夕阳余晖扫过落地窗的玻璃，将一层薄薄的橘色辉光笼在薛岚身上，薛岚觉得有点晒，但也不难受，微微眯着眼看来往的人群，睫羽垂下两片阴影。
“阿岚……我好喜欢你啊。”
薛岚转回视线，看到林野又在用那种满眼星星的眼神看她。
这真是太令人费解了，薛岚感觉自己现在和行尸走肉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自己还会骂人，这货怎么就能独自生出热恋般的兴奋？
光里微尘漂浮，千丝万缕的金线斜在两人之间。
眼前的人缩小了一圈，长而柔软的卷发一直延伸到雪白的手臂。郝萌撑着脸坐在薛岚对面，笑声像银铃，眼睛里全是星星。
‘超……超超级喜欢阿岚！’
心脏紧缩着发酸，薛岚疲惫地眨了一下眼睛，又回到现实，面对同样神情的林野，心底有种无可奈何的苦涩在散开。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不过是激素短期内分泌的产物，究竟有什么值得人前赴后继的？
或许孤独是人类根深蒂固的隐疾，唯有被另一个人陪伴喜爱才能减轻痛苦，又或许是无论痛也好，乐也好，和另一个人产生联系才能人类证明自己的存在。
可真正存在的东西，何需证明？
薛岚半睁着眼，看着夕阳逐渐从林野身上移去，“祝你早日康复。”
林野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眼中透出坚定的光芒，“我愿意终身携带。”
这货多像从前的自己，没得救。
手机响起，是蛋糕完成了，薛岚说了饭店的地址，挂了电话，林野根据薛岚回话的内容立刻猜到：“还有蛋糕？”
薛岚有点后悔，早知道这货会这么激动，就不叫蛋糕了，倒不是怕尴尬，是她觉得这货真有点像外头的流浪猫。
本来没吃过几口饱饭，饿了翻垃圾桶，渴了喝臭水沟，没尝过鱼味儿也苟到二十多，可今天大发善心顺手喂他罐头，明天她人不在，这猫怎么办？它已经吃过罐头了。
觉得烦躁，脑子就开始嗡嗡作响，薛岚摘掉眼镜，抬手示意林野别说话，头往后一仰，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蛋糕店派送人员一进门就引来餐厅里不少人的目光，因为派送人员身高一米九，身穿黑色制服，长得帅气逼人。
派送人员走到桌旁，确认过桌号，又看了一眼仰头熟睡的薛岚，有点犹豫。林野向他比了个别出声的手势，派送人员点点头，全程安静又不失仪式感的打开箱子里硕大的黑色礼盒。
雾面质地的黑色巧克力糕体上，坐落着一对姿态优雅的黑天鹅，天鹅的羽毛细腻丰盈，像是雕琢有上万刀。
祖父祖母金婚的时候林野买过这家店的蛋糕，他觉得这家店的东西做的有意境，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也能收到。
薛岚还在睡，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化作浓郁的靛蓝，餐厅里米白的徽式灯笼次第亮起，颇具仪式感地展开一场林野从未做过的梦。
“哎呦小伙子！你这是蛋糕么？跟艺术品一样哦，在那里买的？我给我孙子也买一个。”
一个阿姨尖细高扬的声音直接把薛岚惊的浑身一震。
薛岚猛抽一口气张开眼睛，急促的吸着气。
“怎么了？”林野几欲起身。
薛岚的心脏突突直跳，脑子闷疼，揉着太阳穴看向发出声音的阿姨。
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我问那个小伙子呢，没看着你。”
“……没事。”薛岚把林野递过来的热水喝了几口，慢慢缓过来。
林野拿出手机给那阿姨看那家蛋糕店在附近的分店，阿姨连连感谢，结果没走几步倒吸一口气，小声说着：“现在的年轻人真舍得花钱……吃钱呢。”
薛岚扫一眼桌上，蛋糕来了，菜上齐了，还没凉，阿姨叫的还怪是时候。
“你许愿么？”薛岚问。
“许过了。”林野静静望着她，眼神幽深。
薛岚拿起公筷，夹了点冰菜，林野的声音沉沉传来，“阿岚，今天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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