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灵浔跟李乾道认识了之后,这两位原本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人竟开始天天碰面,也不知是不是某狐的故意而为之。
李乾道只要一出道观,走不出五十步,便会有抹红色的身影在草丛中蛄蛹,叫人想忽视都难。
李乾道认命般地走上前去,扒开草丛,就见灵浔以半人形的状态窝在里面,仰头奉上一个笑脸。
"好巧呀,道士哥哥你也在。"
真叫人头大。
遇见之后,李乾道便开始一整天的"带娃"。灵浔本就是活泼爱动的性子,非要拉着李乾道陪他爬树摸鱼。
李乾道本是练完功才出来的,带着一身疲倦还要应付这么个小孩子,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任由灵浔领着他瞎闹。
更何况,也挺开心的。
毕竟在此之前,这些事李乾道基本都没做过。能跟着一起玩玩乐乐,尝试些新事物倒也不错。
只不过如此一来,李乾道原本用来学习的时间基本都用于跟着灵浔玩乐了,月末考试的成绩也就可想而知。
冯海拍着李乾道的肩,说出的话也尽是语重心长。
"最近怎么退步这么快啊,连这么基础的符都能画错。是不是练功太累了?我听小朝说你每天一回身修阁倒头就睡呢。"
李乾道被这话躁得满脸通红,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只得先认了错。
"师父,是徒儿的错,徒儿最近没认真学。"李乾道低头,乖顺得很。
考差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冯海无心继续责备,便挥了挥手,让李乾道自己回去反省去了。
当日,灵浔窝在李乾道常出现的那个草丛里等了整整一天都没等到他要等的人。
他扒着草丛,从缝隙中看日出之盛,见日落之息,可仍没看到那个陪他玩乐的"道士哥哥"。
"怎么没来啊……"眼见暮色已沉沉,月已被日更替,伸手几近不见五指,李乾道还是没来。
灵浔说不急是假的,可又不敢走开,生怕对方突然过来的时候,找不见他。
最终找见灵浔的不是李乾道,而是灵岚。此时夜已很深了,灵岚见灵浔仍不回家,更是心急如焚。
毕竟当初江浔一窝就生了他这么一个狐狸崽崽,那可谓是宝贝得很。
更何况,江浔死了,灵浔便是他活在世上唯一的慰藉了。
找到灵浔的时候,对方已然化了本体,用尾巴垫着小脑袋,正睡得香甜。
灵岚本想教育两句,可见他睡得如此沉,终究是没好意思打扰,轻轻叼起他的后脖颈子,带他回了家。
这一路上,灵浔睡得并不算安稳,嘴里一直在反反复复念叨着一句梦话。
"道士哥哥,一起去玩吧。"
灵浔这一觉睡得蛮久的,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他才堪堪醒来。
一仰头看见的不是昨日睡下的草丛,而是熟悉的木雕。
"唔……我怎么回来了。"灵浔揉着惺忪的睡眼,强烈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他坐起身环顾四周,尽收眼底的是熟悉的设施。
"醒了?"灵岚化了人形,端了碗汤进来。化成人形的灵岚面貌很是俊朗,一头红发高高在头顶束成一个马尾,用发冠束住。
他皮肤很白,白里隐隐透着红。灵岚生了双很标准的细长狐狸眼,瞳孔是与灵浔如出一辙的琥珀色,被阳光一照,甚是透亮。
"爹,抱。"灵浔迷迷糊糊地向灵岚张开手臂讨要拥抱。
灵岚原本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认命地放下汤碗,将灵浔揽入怀。
"出去玩得那么晚就罢了,还藏到那么隐蔽的草丛里,叫我好一顿找。"灵岚轻拍着灵浔的后背,似有若无地抱怨。
灵浔像是听不懂他爹的话外音一般,笑着往灵岚脖间蹭,边蹭边迷迷糊糊地说:
"哪里隐蔽了,道士哥哥就能找到。"
闻言,灵岚有一瞬的黑脸,可终究还是被对灵浔的宠爱压了下去,只是再开口时,语气已然降了温。
"那他人呢?你又怎么一个人睡在草丛里?"
"不知道……可能在忙吧。道士哥哥不会随便放我鸽子的。"
"你跟他很熟?"
提到这个,灵浔咧开嘴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灵岚一副要查人户籍的架势,嘴里的话像连环炮一样,不停地往外蹦:"那他姓甚名谁,字什么,家住何方,家中几口人,父亲何人母亲何人,兄弟姐妹又是何人……"
"停停停……"灵浔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头昏脑胀,根本无从回答,只得叫停他爹。
他伸出两只手捂住他爹的嘴,道:
"我只知他叫李乾道,住在闻钰派身修阁。"
"然后呢?"
"没了。"
"没了?"灵岚倍感不可思议,有种自家孩子被骗了的感觉。
他原本都已经说服自己"大人的恩怨不应影响到小孩子的情谊",可现在,他又动摇了。
他怕灵浔重蹈江浔的覆辙。
"如此不知根知底的人,还是少来往的好。"灵岚劝道。
"道士哥哥人很好的,我喜欢跟他玩。"
好烦,孩子大了不听话了。
"我要出去,我要去找道士哥哥玩。"
这架势,看样子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了。
若是现在拦着他,那他日后必定还会对人类抱有希望,让他适当吃吃苦头,说不定哪天对人类灰心了,就再也不去犯傻了。
灵岚没再拦他,而是嘱托了两句"不要过于相信人类"之后,就放他出门玩去了。
主要想拦也拦不住,灵浔跟他娘江浔一样,都是犟种。
灵浔脱离开他爹的怀抱,撒了欢般地往外跑,全然不顾他爹在后面喊:
"喝了汤再走啊……"
留给灵岚的只有一个背影和满屋回响的铃铛声。灵岚挽留的手还停在半空没落下,此时颇为尴尬地悬在半空,良久才放下。
"真是的,跟他娘一个德行……"灵岚叹着气转身,刚一回身就看见了那座木雕,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看什么看,孩子就是遗传了你!"
"……"木雕无言以对。
李乾道那边,刚被冯海教育完回身修阁,迎面便是幸灾乐祸的冯祥。
他倚在门框边,硬是不让李乾道进去。
"呦,被骂了?"冯祥阴阳怪气道。他上下打量李乾道一圈,却没从对方身上看到被体罚的痕迹,颇为失望。
"让开。"李乾道面色微冷,却也只是以平常语气警告了一声。
"就不。"
见冯祥铁了心要犯贱,李乾道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翻了个白眼后,也不执着于进身修阁的门了,直接选择转身离开。
他去了事兴阁。
小孩子受了委屈总是更愿意第一时间去找家人朋友诉苦。
李乾道回了事兴阁,一推开门就闻见了阵阵菜香。李贤真才做好了饭菜正往桌子上端,母亲柳昭正坐在桌前织一条湖蓝色的围巾,姐姐李道折在桌前看书。
似乎是见到李乾道回来太过于惊讶,柳昭直接扔了手里织了一半的围巾,扑过来抱他。
"哎呦,我家易昇怎么回来了,快来,让娘抱抱。"
"爹,娘,阿姐。"李乾道一一打了招呼,还未等下一句话出口,就被柳昭抱了个满怀。
"娘可想死你了……我前天还想着跟你阿姐去身修阁看看你来着,你爹非不许,说是要磨炼你的意志,"说到这里,她嗔怒地瞪了李贤真一眼,"真是的,你看看,都饿瘦了。"
李乾道被柳昭的热情弄得有些难为情,一张俊朗的小脸羞得通红。
他没开口,倒是李道折出言解了围。
"娘,放开易昇吧,易昇毕竟也是大孩子了。"
"对对对,易昇是大孩子了,不能跟娘这么亲了。"柳昭总算是松开了李乾道,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
明明都住在一个道观的啊……
"娘,我在身修阁挺好的,"李乾道认真地与柳昭进行眼神交流,"您不必担心我。"
"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李贤真终于上完了菜,站在饭桌边一边擦手一边问,语气里带了调侃:"让人欺负了?告诉爹是谁,爹帮你揍他去。"
"没人欺负我,"李乾道笑笑,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在身修阁挺好的。"
"就是有点……想家了。"
柳昭闻言喜笑颜开,伸手去捏李乾道的右脸。
"想家了就让你爹跟你师父说一声,让你回来一起住。"
"那不行,老冯和老纪的孩子都单独住,就咱儿子搞特殊啊?"李贤真打趣道,"再说了,咱们易昇是男子汉,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是不是呀?"
"嗯。"
"爹,娘,易昇,别聊了,饭菜都快凉了。"许久不说话的李道折突然开了口。
三人惊觉,李贤真一拍脑门:"光顾着聊了,快快快,上桌吃饭!"
欢声笑语下,柳昭不住地给李乾道夹着菜,李贤真在一边插科打诨一样地开着玩笑,李道折安静地吃饭,偶尔问他两句近况,这顿饭就这么过去了。
在不易察觉的地方,李乾道勾了勾唇,笑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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