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告别

青月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孩童在夕阳的映照下嬉闹。

木棍为剑,土块作石,这是在玩“打仗”的游戏,打得尘土飞扬,欢笑声四溢

“我是谢先生!让我来救你们!”一个眉眼清秀却灰头土脸的男孩手持一根细长树枝作弟,横在嘴边假装吹奏,在“战场”上穿梭自如,见到倒下的同伴就蹲下“治疗”,被治好的小伙伴,摸了一把小脸,又嘻嘻哈哈的回到游戏中

“哈!我是燕先生!我最会打仗了!”这声音是从另外一边传来,一个略显消瘦、眼神却格外机灵明亮的男孩儿正躲在一堵矮墙后。

他的面前用小石子和树枝摆出来一个复杂的阵图。他一边移动石子,一边压低声音,学着大人的腔调发号施令:“看我诱敌深入,把你们全部打败!”

燕先生和谢先生起初配合无间,一个在前线“救死扶伤”,另一个在后方运筹帷幄,将敌军打得节节败退

然而,分歧很快出现

“要先救人!”谢先生急得跺脚。

“要先打赢!”燕先生叉腰气鼓鼓地反驳。

“要先救人!!”谢先生又强调了一遍,指着刚倒下的“伤兵”对矮墙后喊,“他都死三次了!!!”

“要先打赢!”燕先生头也不抬,专注于面前的沙盘“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毁掉这一整局!”

“待我打败了敌军,自然天下太平,再无伤亡了。”他又补充道.

“不行!现在就要救!”

“不能救!赢了再救!”

两个平日里最要好的小伙伴,此时此刻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燕先生气不过,带着几分赌气和委屈抓了地上一把沙子,扬了谢先生一身。

谢先生愣住了。细沙钻进了他的衣领,迷了他的眼。

他没有苦恼,只是默默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眯了眯眼,然后转过身,蹲下来继续固执地救治他的伤员,却再也不看燕先生一眼,也不再与他说话了。

燕先生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似乎又被他咽了下去,最终只是瘪了嘴,也没了排兵列阵的兴致,哼一声一脚踢散了自己耗时耗力布置的阵法,一个人闷闷地蹲到老槐树底下,拿着树枝在地上胡乱划着。

旁边摇着蒲扇正纳凉的王老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与温和的笑意。他抿了一口粗茶,对身边的老伙计悠然叹道:

“嘿!瞧见没?这台大戏,甭管是谢先生还是燕先生,到了娃娃们这儿,都一个样儿。能玩到一块儿时,那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可这根子里的东西不一样,闹起别扭来,也真是没法子......”

老伙计嘿嘿笑道:”谁说不是呢?就像当年......”

他这话头一转,时间就仿佛回溯好几年前一般。两人的交谈声,顺着风儿自然飘进了旁边茶棚里几个歇脚的外乡人耳中。

......

“欸,你听说了吗,咱们那山上的那个道观,散伙了!”

一个瘦高个儿压低声音,带着分享秘闻的兴奋。

“啊?”他对面坐着的黑壮汉子瞪大了眼,“咱们这穷乡僻壤的,还有这等清修之地呢?”

“有啊,你记得不...”旁边一个精瘦的汉子插嘴,“咱们这儿前几个月暴雨,河堤是眼瞅着就要垮了!咱这一些人死马当活马医,冒雨跑去山上求助,嘿!还真求来那些人帮忙了,这才免了一桩灾啊!”

“是吗?那我咋从来没印象?那观叫啥名儿啊?”

“好像叫什么......什么虚来着?”精瘦汉子皱着眉回想。

“清虚观!”

旁边一个一直沉默的老头儿,冷不丁插了一句,声音沙哑却笃定。他在这镇上活了一辈子,啥事都知道点。

“哦对!是叫这个来着” 精瘦汉子一拍大腿。

王老伯眯着眼:“那观啊,年头不短了,香火不旺,架子不小。咱们平时也就能看见他们那个山脚下的小庙,供着个什么祖师爷,听说里头金身刷得挺亮堂,不过好像因为那场暴雨,塌了,连带着那像儿”

他顿了顿,接着说:“那观本来没啥人注意的,嘶......十几年前吧,一个号称自己是山上清虚观弟子的人来这里给人看病”

“我嘛,当时也凑过去看了看,那看着就像乳臭未干的稚童,这不是闹着玩吗?当时没啥人搭理他”

“那小孩儿穿着挺干净的,估计是那家有钱的小少爷看了什么闲书拿咱们寻开心罢了”

“那后来呢?”

“后来啊,那孩儿还挺犟......”

“咱这儿也没啥郎中,轻的熬过去,重的只能等死。他就蹲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谁来问都仔细说,也不管人信不信。起初大家当他放屁,直到……老王头家那个咳血咳了半年的儿子,吃了他的草药,愣是缓过来了!还有张寡妇家那头快病死的牛……嘿,邪了门了,也让他给鼓捣好了!”

“啊!俺想起来了!”一个面色蜡黄的大娘惊呼道

“早些年,邻镇有个赵铁匠,他婆娘病得快不行了,刚巧那小孩不在,但就是听说这小孩在那什么观里,背着人爬那老高的山,终于找见了,但结果连人都没让进!说是’尘缘孽障,自有定数,道门清净之地,不惹尘俗’。我呸!”大娘啐了一口。

“嚯!这么不近人情?!”

“对啊!” 旁边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农妇忍不住补充,“所以这小道长跟别的念经人不一样!而且他不光动嘴皮子,是真下手啊!”

“李老二家房子漏雨,他爬上房顶帮着铺茅草,那手法,比老手都不差!我家的地,他还来帮着看过土,说的那些个门道,什么土质啊,肥力啊,比我这种了一辈子地的老把式还在行!你说怪不怪?一个在山上念经的小道士,哪来的这些经验?”

棚里渐渐安静下来,众人都被这陈年旧事吸引了。

“再后来,他就不常来了。风里来雨里去,就背个药篓,拿根木笛,隔几个月露一次面,总是一个人。直到两年前……”

老头儿顿了顿,看向镇子那头“他一个人下了山,没穿道袍,就一身白衫,在镇子最偏僻的那头,租了个快塌的铺面,挂了块牌子——回春堂。”

“哦!回春堂!谢先生!”

这下,好几个人都反应过来了。

青月村可以不知道清虚观,但没人不知道回春堂的谢先生。

他医术好,心肠更好,穷人看病常常不收钱,还教孩子们识字,看天时,甚至帮着琢磨怎么让田里多打粮食。

“所以……谢先生就是当年那个小道童?清虚观的大弟子?”

有人恍然大悟,语气里充满了敬意。

“可不是嘛!”老头儿叹了口气,“如今道观散了。唉,也是好事,那道观冷冷清清的”

......

青月村的晨雾尚未散尽,回春堂的门板却已早早卸下。

案柜上零散放着几捆药包,上面分别束着很多人的姓名,包子铺徐大娘、木匠陈加元、面铺连于叶......

少年林有将最后几包捆扎好的药包放入药柜,转身看向庭院。他的先生,谢云衡,正将一本手抄的《农时精选》递给闵妹,那个心思缜密的少女接过书册,眼眶有些泛红。

“知行合一,而非死记硬背、生搬硬套。”谢云衡声音温和如常,“水利图谱在此,日后若有山洪改道,应该因地制宜,不可拘泥。”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这几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庞

林有的用药已然能够独当一面,闵妹的天象观测明察秋毫,还有负责调解邻里纠纷的王印,组织修筑水渠的张平......不过两年光阴,当初懵懂无知、一字不识的少年少女,已然能够自力更生,甚至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开枝散叶。

“先生......您真的要走吗?”林有终究没能忍住,问出了其他人心中憋了已久的话。

谢云衡轻轻一笑,安慰道

“两年前,这里还是满目疮痍、让人触目惊心,正因为你们夙兴夜寐、夜以继日,才令这里欣欣向荣。往后,还得多靠你们的学有所得,成为乡亲们的依靠。”

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缠绵的告别。就如同他两年前悄然而至,如今,谢云衡只是背起一个简单行囊,收起随身的木笛,便踏上了镇外那条通往未知的管道。

弟子们站在镇口的老槐树下,目送那身着白衣的身影渐行渐远。

身后,学堂传来了孩童们的朗朗读书声,炊烟在各家屋顶袅袅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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