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裴怜尘是被一声尖叫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喊了两声阿驰,没人进屋来,他只好抓起鲛绡丝带胡乱绑上,一边套着衣服一边跑出去。
院子里,正清瑟瑟发抖地挥舞着扫把:“妖怪,有妖怪!是你把妖怪带来的?!”
云无囿语气不是很好:“是她想要见你。”
灯芯捂着脸站在院子里呜呜地哭,小福在后面拽她的头发玩。
“师兄。”泽怀从那供着玉像的屋子里走出来,说,“不止有妖怪,还有鬼。”
那跟玉像长得一样的男人从泽怀身后飘起来,跟他打招呼:“你好呀,我的不肖子孙们。”
正清茫然地挥舞了几下扫把,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赵伯推着一车南瓜从后山下来:“正清,去把南瓜推去山下卖了——正清?!”
“赵伯,师兄被吓死了。”泽怀高声说。
裴怜尘跑到云无囿身边,好奇地问:“你怎么让他们被看见的?”
云无囿像是被他吓到了似的猝然退开好几步,才说:“一个小小的显形术罢了。”
裴怜尘愣了愣,一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叫自己碰,刚想开口问个清楚,赵伯却过来了:“二位仙长,能不能麻烦你们,将正清带去山下的医馆瞧瞧,我得去卖南瓜,顾不上他。”
“不麻烦。”云无囿应了下来,“此事也是我考虑欠妥,没想到正清道友的胆子竟然这样小。”说罢就走过去,将昏倒在地的正清拉起来背在背上,看了一眼裴怜尘,又说:“师父,我带他去医馆,你乖乖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裴怜尘问。
“可能要晚一些,得看正清道友的情况。”云无囿说完便召出了归一剑御剑离去。
裴怜尘有些失落,他原本想立刻告诉云无囿,他昨天做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梦,虽然有些记不清了,但梦里他们一直呆在一起,有许多亮亮的光点在他们周围飘着,他分不清是星星还是萤火。可是没想到,梦里他们在一起,醒来后云无囿却丢下他走了。
赵伯也下山去了,泽怀和小福在院子里斗草玩,裴怜尘百无聊赖地坐在檐下,撑着下巴看他们,他不知道斗草有什么好玩的。灯芯也走到他旁边坐下来,一人一妖都透着十足的失落怨气,披头散发拖到地面上,倒像两只丧气鬼。
忽然派祖师爷的灵识又飘了过来,问:“你们干什么垂头丧气的。”
“想阿驰了。”裴怜尘闷闷地说。
“谁啊,你徒弟?”祖师爷茫然,“他不是刚走么?”
“刚走就不能想吗!”裴怜尘理直气壮。
泽怀和小福玩够了斗草,又去把正清囤的干果翻了出来,跑到门口去喂松鼠,松鼠吃饱了开溜,他俩才跑回屋去练写字。
“真是两个乖孩子。”祖师爷很满意。
约莫到了晌午,还是没人回来,泽怀和小福跑到了裴怜尘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看我作什么?”裴怜尘莫名其妙地问。
“饿了。”泽怀说。
“不想吃前天剩的干馒头。”小福补充道。
两个小孩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起盯着裴怜尘,裴怜尘心里忽然涌起了些莫名的责任感,说:“我去给你们弄吃的!”
说罢站起身来就跟着他们往灶屋去,祖师爷赶紧拦他:“你是魂体,最好不要靠近火。”
“那怎么办?”裴怜尘有些为难,“他们不想吃干馒头。”
泽怀和小福又看向了灯芯。
灯芯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裴怜尘灵机一动:“你是灯芯,一定很擅长生火!”
被拉到灶屋烧火的灯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好好一个妖怪,为什么要蹲在这里给人烧火做饭。
灯芯生火的确是有天赋,只一眨眼的功夫,炉膛内的火噌地就起来了,泽怀和小福一见十分高兴,往里头又丢了两块木头,还不等灯芯收手,那火就唰地顺着木柴蔓延到了她胳膊上,灯芯的头发像是被一阵狂风卷过,吹得竖了起来,鼓荡在半空。
“你着火了!”裴怜尘在窗外大喊。
灯芯很淡定:“我是灯芯,当然会着火。”
裴怜尘和祖师爷顺着火焰往上看,看见火苗蹿到了屋里挂着的干货上。
噼——啪!
屋子里也着火了!
“先出去先出去!”祖师爷赶紧把泽怀和小福往外赶,裴怜尘手忙脚乱地去挑水,拽了半天井绳也没拽起来,一着急头朝下扎了进去。祖师爷又赶紧飘过来拽他,怒道:“你不是修士吗!你念个咒就好了呀!”
裴怜尘被祖师爷从井里拽了出来,急道,“我不会啊!”
“我教你!”祖师爷拽着裴怜尘回了灶屋,幸而裴怜尘虽然脑子空空但悟性不错,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口诀和手诀,跟着祖师爷依葫芦画瓢做了一遍,竟真的召来了雨雾浇灭了火焰。
只是屋子里已有一大片被熏得黢黑,又被水一淋,满地湿漉漉的简直没法儿待人。
泽怀和小福凑过来,说:“师兄回来看见了,又要昏过去。”
“为什么!”裴怜尘不解。
“师兄每天都要又扫又擦,弄得干干净净的。”泽怀说,“虽然他做饭很难吃。”
裴怜尘不禁有些内疚,一旁的灯芯更是哭了起来,“怎么办,闯祸了,他知道了的话,会生气,会讨厌我的,我会不会被扔掉?”
“不会吧。”泽怀安慰道,“我们很穷的,你不烧完的话师兄肯定舍不得换。”
灯芯发出了一声哀鸣:“谢谢你,但是我更难过了。”
原来闯祸了会被讨厌,会被扔掉!裴怜尘一惊,忧心忡忡地看向了祖师爷,问:“有没有什么术法能变回去?”
“你还用不了。”祖师爷摇了摇头,“复原被破坏掉的东西是很难的术法,等你徒弟回来吧。”
裴怜尘闻言咬了咬嘴唇,低着头不说话了。
他只是有许多事还不知道,不是个傻子,明知自己闯了祸,却没办法解决,只能等着别人来帮忙,这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何况要等来帮忙的那个人是阿驰,他不想叫阿驰觉得自己只会添乱。
昨晚他只是偷偷跑出去,阿驰今天就躲着他,今天又闯祸,阿驰会不会生气?要是阿驰也讨厌自己了,不要自己了,该怎么办?
小福拖着墩布跑了过来,说:“擦擦,擦擦!”
“别担心,没有术法我们也可以收拾啊。”泽怀从一片狼藉里刨出了两个馒头,把淋过水的焦黑外壳剥下来,掰着给小福吃了,而后也抄起扫把打算干活。
裴怜尘愣愣地看了他们一会儿,也凑了上去,抓起一小片抹布想要擦墙上的灰。灯芯见状,拖着她的长头发跑来跑去,把地上的脏水都拖干净了。一时间屋子里热闹非凡。
祖师爷飘在房顶,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几个小家伙,眼中似有几分怀念。没有术法的人,遇上问题也总有自己的办法。
当年他太过自傲,总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自以为是地想要用一些可有可无的术法去施舍旁人,以看笑话的心态去看对方仿若蜉蝣般短暂而渺小的一生,到头来才发觉,想要看笑话的自己才是个笑话。
“祖师爷。”泽怀忽然喊他,“你可以出去吗?”
“为什么?”祖师爷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泽怀理所当然地说:“我们都很忙,你却不干活,看着有点碍事。”
祖师爷指了指自己,一甩袖子,灰头土脸地飘了出去。
真的是师门不幸!居然嫌弃上自己了。
等云无囿带着正清回来的时候,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屋子收拾得勉强可以落脚了,灯芯躲在裴怜尘身后,不敢叫正清看见她。
“师兄!”
“清清哥哥!”
泽怀和小福倒是一点儿都不怕,跑上前去邀功:“我们把灶台烧了,收拾了好久,厉害吧!”
“烧起来了?!”正清一惊,赶紧蹲下去将他们转来转去地查看,“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泽怀和小福被他转得头晕,一起跌进了他怀里,把他撞了个屁股墩,咯咯咯地笑起来。
“原来他不生气啊。”裴怜尘松了一口气,想要跟灯芯说话,却发现灯芯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跑掉了。
“师父。”云无囿走过来,“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裴怜尘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蹭了许多污水,原本漂亮干净的衣袍已经被折腾得面目全非了,不禁有些愧疚,这些都是阿驰买来的,却被自己弄脏了。
“对不起,我去洗干净。”裴怜尘扭头就跑,打算去昨夜找到的那个瀑布。
云无囿叹了口气,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拽了回来,抬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裴怜尘只觉得有一阵轻柔的风卷过,再看自己的双手和衣衫,已经干干净净了。
“师父,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云无囿认真地说。
裴怜尘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云无囿打量了他一会儿,才说:“师父,你怎么没有梳头?”
“早上出门急,就没梳。”裴怜尘摸摸自己的头发,而后又说:“就这样吧,灯芯溜走了,我要去找她。”
“我也去!”正清忽然说。
“你不是怕她吗?”裴怜尘不解。
正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出现得太突然了,其实仔细想想,她是祖师爷面前生出的妖灵,应当是好的。”
“祖师爷生的?”小福歪了歪头。
“什么!”祖师爷飘了过来,“不是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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